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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乒呤乓啷,屋內一陣瓷器破碎之聲中參雜著一記沉重的倒地悶聲,丫鬟驚恐的尖聲響起,“老太太您怎麼了,來人吶,老太太摔倒了!”

  作為天字第一號大懶蟲,孟宜珈睡覺向來是天塌不醒、雷打不動,上大學沒課時能一覺睡到大中午,哪怕到了古代每天得晨昏定省請安,她還是照樣練就了一套睡到最後一秒起床神功,洗漱打扮速度槓槓的,絕不誤了請安時間,丫鬟們見狀也就歇了催她起床的心思。是以這天杭白下了死力氣把宜珈從床上搖醒時,宜珈下意識就知道出事兒了。

  杭白把宜珈從被窩裡拖出來的時候天還蒙蒙亮的,屋子裡燃起了蠟燭,昏黃的光線照的杭白的臉晦澀不明,紫薇收起了平時嘻嘻哈哈的笑臉,表情凝重,朱瑾拿著鑰匙開了樟木箱子挑衣服,背對著人看不清神色,小丫鬟們全穿著素色衣衫默不作聲,低著頭做著手上的活計,誰也不敢發出丁點聲響。

  朱瑾從箱子裡翻出條白底青花裙子,又從衣架上取了件天青色上衣並一件銀鼠皮夾襖給宜珈穿上,杭白從梳妝盒裡挑挑揀揀拿出幾支銀釵,宜珈看這陣仗一下子明白了,喉嚨頓時有些發乾,心裡七上八下的問朱瑾,“這是……誰去了?”

  朱瑾手上頓了頓,隨即低頭輕聲在宜珈耳旁說道,“剛傳來的消息,說是二姑奶奶難產沒了……姑娘一會兒去前頭,多警醒著點兒。”

  宜珈吃了一驚,還來不及細問便跟著杭白去了正院。

  此刻正院燈火通明,屋子裡人來人往,丫鬟僕婦們俱換上了素色衣服。宜珈到的時候謝氏早在裡頭陪著了,幾個嫂子端湯送藥好不忙碌,宜珈不好意思打擾她們,只得悄悄靠到五姑娘宜璐身邊刺探軍情。

  “五姐,祖母這是怎麼了?”

  宜璐見是自己人,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是早上得了二姐的消息,一個不慎摔了。”

  宜珈點點頭,學宜璐也掐著嗓子問,“祖母摔得嚴不嚴重?”

  “這我哪兒知道,大夫說了一通話,我沒記住。”宜璐無比理直氣壯地攤了攤手,表示她古文學的不到家,聽不懂人家咬文嚼字,說得宜珈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

  宜璐絲毫不理睬宜珈有沒有受內傷,反而用手擋著嘴,湊到宜珈耳朵根子旁悄悄說,“要我看倒是大伯母更嚴重些,就這麼一會兒都哭暈三回了!第一個報信的丫頭生生讓大伯母拿花瓶砸破了腦袋,嘖嘖!”五姑娘回味似的咂咂嘴,繼續爆料,“但凡有人敢提二姐姐沒了的事兒,都讓大伯母撓了個滿臉包!”宜璐一直覺得她親姐姐嫁了窮秀才是代二姐受苦去了,心裡對宜琬很不待見,如今人死了她倒也不怎麼傷心,也就面上愁苦一番意思意思。

  宜珈繼續點頭表示可以理解,誰要是敢和謝氏說她閨女沒了,甭管是真是假,絕對一爪子拍死你再說。環顧四周,不見沈氏,宜珈扯扯宜璐袖子管,“三嬸人呢?”這當口不出來,絕對要被人記一輩子啊!

  宜璐一聽她娘的名字,頓時扭曲了小胖臉,一字一頓的說,“祖母讓陪大伯母去了!”多滲人的工作啊,陪一精神病病人,隨時有生命威脅!

  宜珈訕訕的閉了嘴,只有武力值頗高的三嬸才能鎮住癲狂狀態的大伯母這句話被她死死壓下喉嚨,乖乖跟著宜璐一塊兒當布景板。四姑娘和七姑娘也來了,連四五歲的奶娃娃八姑娘也被辱母抱了來,大家一塊兒站屋子裡顯孝心。

  老太太雖然摔了,人卻沒糊塗,從小養在膝下的孫女死了,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太太躺在床上眼角不停流出淚水,謝氏擰了帕子擦了一次又一次。

  “您保重身體要緊,二侄女兒在天有靈也定不願見您這般傷心壞了身子……”謝氏勸著勸著,眼裡也滾下了淚珠,她想到遠在邊關的大姐了。宜琬還是在京城呢,就這麼折騰沒了,她苦命的女兒身在千里之外,也不知可有人想著、念著、疼著、顧著。

  老太太見謝氏也滿臉淚痕,心裡更難過了,嗓子嘶啞難辨,“當初就是死我也該攔著她的呀……琬兒,我的琬兒……”

  老太太這麼一哭,屋裡一眾女眷只有跟著哭的份兒,一時哀聲四起。

  宜珈努力試了試,沒哭出來,二姐姐她不熟啊,何況宜琬還搶了她大姐姐未婚夫差點逼得宜瓊走上絕路,惹得她和謝氏母女三人抱頭痛哭過好幾場。這麼個在她心裡貼上“黑心女配白蓮花”標誌的人物,沒有奧斯卡影后的演技,宜珈還真哭不出來。見周圍從謝氏到幾個嫂子,甚至一旁負責倒夜壺的小丫頭都哭得梨花帶雨、泣不成聲,宜珈第一次覺得她比古人差遠了,當即提起袖子擋住臉,宜珈拙劣地裝哭。

  其實她往旁邊看看就會發現,五姑娘雖然抖動著雙肩貌似哭的很逼真,實際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表情倒是挺猙獰的。七姑娘眼角濕潤,不時用帕子擦一擦,可也沒真的留下幾顆金豆子。八姑娘就更無辜了,跟著群眾嚎了幾聲,困了,朝奶娘眨巴眨巴眼睛,表示想睡覺了,急得奶娘額頭上直冒汗,都想伸手扭她一把虐待兒童了。唯獨四姑娘哭的撕心裂肺,驚天動地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死的其實是她親媽。

  前頭哭聲震天,惹得後頭好不容易哭沒了力氣的大奶奶閔氏又嚎上了,閔氏錘著胸口,嘴裡喊著“我苦命的兒啊……你帶著娘一同去了吧……”,沈氏聽著嘴角抽搐,她耳朵要聾了啊!

  老太太哭夠了,就著謝氏的手喝了口茶,謝氏把茶盞遞給兒媳,老太太乾枯的手指緊緊抓著謝氏的手不放,眼裡竟露出懇求的神色,“我知道,當初是琬兒對不起瓊兒,儒貞和她那嫂子黑了心肝做下那混帳事害了瓊兒,如今琬兒的一切也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謝氏聽了這話默不作聲,老太太閉上眼睛,眼角又滲出淚水,“可琬兒她,她畢竟是我看著長大的,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去了,我這心裡跟針扎似的疼啊!”老太太說道此處,放開謝氏的手使勁往胸口上按去,幾個孫媳婦好一陣安慰,才讓老太太住了手。

  “老二家的,你怨也好恨也好都是應當的。可看在琬兒也姓孟,叫你一聲二嬸的份上,她血管子裡留著的是和瓊兒、珈兒一樣的血,你也不能讓她死不瞑目啊!我們孟家,不能就這麼白白折了個姑娘啊!”老太太臉上一道道全是淚痕,握著謝氏的手幾乎要掐進她的肉里。

  七月產子,這事兒絕對有問題!老太太自己傷了身子無法下床,最有資格出面的大兒媳婦又是個沒主見的混人,老三媳婦光是個看熱鬧的,只有謝氏有勇有謀,能辨清真相討個說法,偏偏卻又和大房結了仇,老太太真是操碎了心!倘若真讓穆寧侯府就這麼糙糙了事一張蓆子埋了宜琬,那孟家就別想再在其他達官顯貴面前抬起頭,孟家姑娘們也絕落不了好。老太太就是仗著謝氏的愛女之心,逼她出面把孟家的面子裡子都掙回來。

  宜珈聽得心裡直冒火,誰和她留著一樣的血啊!當初搶婚的時候,怎麼沒見二姐想起大姐也姓孟,血管子裡留著一樣的血,我看她搶的天經地義、正氣凜然啊!如今死了倒要受害者替她收拾爛攤、報仇雪恨,你當是在演瓊瑤劇扮聖母娘娘啊!

  宜珈的怨念沒傳達謝氏耳朵里,二奶奶低著頭稍作思慮,隨即眼中含淚大度的應了老太太的懇求,“您放心,若侄女真是受人迫害,我這當嬸子的定不會叫她枉死。”

  卡擦卡擦,宜珈覺得世界坍塌了,她娘居然變身白花聖母了?!

  57行到水窮處

  大家閨秀最是講究嫻靜淑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矜持規矩,笑不露齒立莫搖裙是基本禮儀。宜珈甭管在自個兒屋子裡怎麼撒歡,出了門就得按著古代的習俗來,一舉一動皆有章法,上下多少雙眼睛盯著。是以,即便她心裡對宜琬的事兒癢得直想撓牆,面上也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八卦之意,頂多在去正屋請早安時豎起耳朵多聽兩句,再結合結合府里丫鬟僕婦們嘴裡露出來的一星半點,拼拼湊湊還原了事情發展過程。

  可光她知道的這些破事就夠讓人瞠目結舌,忍不住大嘆這是上演晚間檔肥皂劇呢吧!穆寧侯疼老婆這沒啥好吃驚的,可令人吃驚的是他疼老婆疼到了是非不分、忠jian不明、指鹿為馬的份上!疼得簡直讓人扼腕,這范夫人上輩子到底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遇上這麼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傾心相待?!宜珈暗地裡肺腑,偏心眼偏成這樣,其實老侯爺也是穿的吧?!還是從瓊瑤奶奶片場穿來的,大概演的是中年大叔怒大海,范夫人就是他的親親小心肝月牙兒!

  孟老太爺等一眾男子不便入侯府內宅,孟老太太又臥病在床,二太太謝氏臨危受命,領著哭得隨時有岔氣危險的大太太閔氏,外加一個半賣半送心態不明的三太太沈氏,換上素服一塊兒踏入了穆寧侯府的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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