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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慣了大戶人家陰私齷齪的林大夫,一揮衣袖,擺出一幅世外高人道貌岸然的樣子,憐憫的往床上看了一眼,斟酌著開了口,“這熏爐里加了紅花,紅花乃利血化瘀之物,對產婦卻是有百害而無一利,如今貴人傷上加傷,老夫縱是華佗再世也無回天之術了。”配合的抬頭望天,林大夫悲天憫人狀。

  一旁伺候著的守夜丫鬟瞪大了眼睛不知該說什麼,淚珠一串串滴落,主子沒救了她也活不成了啊!另一個大丫頭紫雲四處張望想尋梁媽媽,卻發現不知何時梁氏早沒了身影,紫雲沒了法子只得跑去尋范夫人。

  “夫人,您快去救救我們奶奶……”紫雲滿臉淚痕,哭著沖向正屋,正院下了鑰,她只得用力敲打著院門哭喊。

  范夫人早得了音信派人開了內府側門讓林大夫進來,這會兒正起身穿衣準備前去看看。聽紫雲前來報信得知兒媳婦命在旦夕,范夫人一時有些發愣,注意到內室有了動靜,她馬上意識到侯爺還在屋內。

  “還不快去開門讓人進來,像個木頭人似的站著充什麼愣!”范夫人對著身邊的丫鬟一通痛罵。丫鬟趕緊一路小跑前去開門,范夫人轉身進了裡屋,只見侯爺已然起身,正往身上套罩衫,一幅要出門的樣子。

  “老爺,天色還早,一會兒還要上早朝,您不多歇息會兒麼?”范夫人收了脾氣,對著老侯爺溫言軟語,柔情似水。

  “誤不了事兒。”老侯爺將手伸進袖子,范夫人見狀,悉心的接過丫頭手裡的衣服為侯爺穿上。

  “侯爺倒是個疼媳婦兒的。”范夫人嘴上抹了蜜似的試探著,老侯爺卻沒搭話,雙手背在身後,直往院子裡走。范夫人咬咬牙,臉上掛著笑容跟了過去。

  “侯爺、夫人,大夫說少奶奶大出血,怕是……怕是救不活了……”紫雲跪在地上哭著哀求。

  “來人,拿上我的名帖,去太醫院把胡太醫請來。”老侯爺沉厚的聲音響起,不再看地上的丫頭,大步流星往屋外頭走去,范夫人也顧不上紫雲,一路小跑著追過去。

  到了世子的院子,老侯爺站在屋外不便進去,使了個眼色讓范夫人去看看。范夫人僵著笑容,點頭稱是。剛進屋子一股血腥氣撲鼻而來,范夫人嫌惡的用袖子擋住鼻子往裡走。

  就在這時,院子裡忽然衝出個人影,突破重重人牆,一下子跪倒在侯爺腳下。開口就是一陣哭聲,“侯爺饒命,這一切都是夫人逼我的,是我一人犯下這彌天大禍,求侯爺繞我家人的性命。”說罷便狠狠往青石板磚上磕去,一下一下,發出“咚、咚”的聲響。

  饒是見多識廣的范侯爺也讓這午夜裡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個夠嗆,倒退幾步捂著胸口,借著月色才看清地上跪著的居然是兒子的辱母梁氏!

  梁氏蓬頭垢面,絲毫沒了往昔的幹練端莊,眼圈腫的通紅,一雙眼睛直直盯著面前的范侯爺。

  “污衊主子可是大罪,你有何證據?”范侯爺定下心神,目光如炬直往梁氏身上刺去。

  梁氏苦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了梅花印帕子,“這帕子是當初夫人親手交給奴才的,裡面裝了大量紅花粉,讓奴才看準時機往少奶奶爐子裡放……夫人手裡握著奴才全家一干老小的性命,我又如何敢不從!”

  范侯爺只看了那帕子一眼便挪開眼神,厲聲責問,“此等物件隨處可得,如何能作數!我看你是存心污衊主子挑撥離間,狼子野心歹毒之至!”

  梁氏見范侯爺有心包庇,心裡不由一陣冰冷。世子實在是料事如神,哪怕鐵證如山,只要侯爺一句話,什麼都做不得數。既然非要有人命在身才能扳倒那賤人,她願意獻出自己這條賤命為世子鋪一條康莊大道!

  想到這兒,梁氏抬起頭,死死看著侯爺,“侯爺縱容包庇,賤婢無話可說,唯有以死明志!”梁氏說道此處看了一眼裡屋,故意放大喉嚨喊道,“少奶奶,今日我為了一己之私害了您,實在無顏苟活,奴才這就給您償命了!”

  話畢,梁氏悽然一笑,朝著一旁的朱漆大柱便撞了過去。只聽“嘭”的一聲,周圍一群僕婦反應不及,眼睜睜看著梁氏一頭撞在柱子上,鮮血四濺,飛起一道血珠污了范侯爺的袍子。

  梁氏觸柱而亡以死明志。整座院子鴉雀無聲,漆黑的夜色在一輪彎月的照應下格外慘澹無光。

  范夫人呆在裡屋里聽全了這齣戲,只覺渾身僵硬如冰,上下牙齒直打顫,屋外“嘭”地一聲像是打在了她心裡,駭得她差點沒腳一軟坐到地上。范夫人不由自主的轉過身子看向床上的宜琬,只見宜琬死撐起身子,雙眼怨恨的看向自己,仿佛要射出箭來!那模樣讓范夫人禁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范周氏害我!就是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宜琬拼盡一口氣,便直直摔在了床上,兩眼瞪著彩繪床頂沒了聚焦,僵直的右手把床邊的藥碗退了下去,噼里啪啦摔成了碎片。這聲響一下下扎在范夫人心頭,也敲在屋外老侯爺的耳里。

  丫頭紫雲木著臉上前去摸了宜琬的鼻息,隨後跪在地上平靜的說,“少奶奶去了……”

  屋裡屋外俱是一片寂靜,夜色深沉,唯有耳房裡傳來輕得如同貓叫的嬰孩哭泣聲,尤為悽慘可怖。

  56鏡花水月空

  晨曦未明,門房師傅老丁頭睡得倍兒香,夢裡正和綺香閣頭牌瀟湘姑娘——身邊的俏丫頭小翠廂房幽會、互訴衷腸。居近了!近了!就要摸到小翠滑溜溜白嫩嫩的小手了,睡夢中的老丁頭嘿嘿笑了兩聲,嘴角流下了可恥的哈喇子。

  “啪啪啪!”傳達室老丁頭的床緊挨著門板,門板強烈的震動連帶著老丁頭也抖了三抖。可惜,夢裡正抓著小翠的嫩手摸個不停的老丁頭只皺了皺眉,轉了個身接著和小翠約會去了。

  “咚咚咚!”敲門的人見沒人響應,氣急敗壞下直接伸腳踹了,側門隔著道不那麼厚實的泥牆便是老丁頭的床,這一踹終於把老丁頭給踹醒了。

  尼瑪!老子就要摸到小翠的小臉蛋兒了啊!老丁頭頂著一頭亂髮幽怨的從床上爬起來,罵罵咧咧的繫著褲腰帶,胡亂披上件外衫,穿上靴子走出小室,眼神兇狠的跑去開門。

  抬起門閂,側門一開,老丁頭憋了一肚子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便被門口一溜兩排披麻戴孝,身著素服的丫鬟給鎮住了。老丁頭張大了嘴,這是神馬情況?倩女幽魂來索命了?

  打頭的丫鬟從腰間掏出一枚銅牌,上書“穆寧侯”三個燙金大字,遞到老丁頭跟前。老丁頭搓著手接過牌子之時,那丫鬟當即哭出聲來,“我們府里少奶奶沒了,侯爺特命我們前來報喪。”

  嘎?你們少奶奶?老丁頭看著手裡的牌子再瞅瞅兩列丫鬟,瞬間打通任督二脈,挖靠,那不就是我們二姑娘麼!

  老丁頭頓時察覺事態嚴重性,趕緊閃身讓人進來,衣服都來不及穿戴整齊便一路小跑把同樣窩在鋪蓋卷里做美夢的大總管孟管家挖了出來。孟管家不愧是大總管,睡覺時衣服都穿得整整齊齊,一聽這消息立馬回魂,外套一披,麻利地咱走。

  確認了消息準確性,孟管家渾身一凜,領著一票白衣女鬼往正院去,寒風一刮,老丁頭抱著手臂直哆嗦。

  孟老太爺多年早朝上下來的習慣,雞還沒打鳴神智就清醒過來了,屋外頭的動靜自是瞞不過他。老太爺馬麻溜的爬起來,倒是把一旁的老太太驚了一跳。

  老太太還沒開口,就聽正屋孟總管小心翼翼的敲著門,聲音里明顯帶上了哭腔,“老太爺、老太太,穆寧侯府派人來了。”

  老太爺一頓,沒說話繼續穿衣服,老太太一聽覺著不對,抓著老頭子的衣服問,“這時辰來報信,莫不是二丫頭出了什麼事兒?”

  老太爺系好衣帶子,往腳上套好靴子,語氣平靜地回她,“是禍躲不過,一會兒就知道了。”說完整整衣冠,就要前去開門,老太太心裡有緊張,也趕忙喊了大丫頭幫著穿戴。

  門一開,一股刺骨的冷風灌入,平白將屋裡頭的燭光吹得閃了閃,孟總管見老太爺來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哭了出來,“老太爺,穆寧侯府來報,說,說二姑奶奶她……沒了!”

  與此同時,院子裡那兩排丫鬟一齊爆出震天動地的哭聲,嘴裡不住喊著少奶奶。孟老太爺一聽這話,猛地倒吸一口冷氣,身子不穩往後退了一步,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扶著門框,直盯著孟總管問道,“此話當真?!”

  孟總管擦擦眼淚,眼神示意一旁打頭的丫鬟,丫鬟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抽抽嗒嗒地說道,“回稟親家老爺,昨個兒少奶奶突然腹痛難當,夫人派了大夫、產婆前去診治,一看竟是早產,奶奶好不容易於夜裡產下孫小姐,誰知……誰知……奶奶產後出血竟就這麼……就這麼去了……”丫頭斷斷續續的泣著,不時用帕子擦著眼角,“我們夫人傷心過度,如今也病倒在床下不得地……侯爺特派我們來請親家老爺、夫人過府商議喪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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