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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每樣都有來頭?

  齊昱不信邪,走到正廳北牆邊,方桌上有三個紅木排盒,上頭什麼都沒有,仿若終於是個樸素玩意,然他一揭開,卻見裡頭滿滿放置了旁邊兒小香爐用的三種香料,煞一聞著很有點兒那蘅蕪新葉的意思,料想絕不是便宜貨。

  齊昱伸手拿了一小塊起來聞,這拿起來後木盒內底露出一塊,竟是方艷麗的圖案。

  見了這圖案齊昱就瞭然熟悉了,只因他宮裡用來裝文房四寶的一套紅木盒子便是此種。這盒子是高麗去年年初送來的貢禮,外頭簡樸得很,當時差點被周福當做普通盒子賞了下人,誰知一揭開裡頭繪色鮮明漂亮,都是上好的釉漆,精工細作,瞧著甚大氣,這才留下來做了用。

  齊昱心裡嘆上了。

  ——朕也就得了四個大盒子,呆子這兒竟就有三個小的。

  ——果真是鴻臚寺卿的兒子,好東西真多得是。

  齊昱將香料扔回盒子蓋上,突然想起之前溫彥之還愁養不起他,現下他瞧瞧溫彥之這一干用度也是透著股濃濃的宗家作風,看著簡樸的格調都挺深沉,眼見這呆子也不是個好養活的。

  ——焚香品畫的,仿若能比他自己更不好養活。

  “你想燃香?”溫彥之燒好水進來尋茶葉,一邊同齊昱說話,一邊竟從屋角的立櫃裡又摸出個頗大的紅木盒子。

  齊昱:“……?!”等等,什麼情況?

  齊昱走過去把那立櫃打開一看,見裡面停停一排這樣大大小小的紅木盒子。

  齊昱:“……”好,多。

  是朕輸了。

  虧周福還將這寶貝似的換著給朕用,人小呆子這兒都嫌用不完的。

  溫彥之偏偏腦袋看他:“怎麼了?你想吃東西?這裡頭東西南巡前清空了,還沒補上,你想吃明日我去炒貨店買些回來填上。”

  ——炒貨店……

  ——居然還是用來放零嘴兒的。

  齊昱一口老血梗在喉頭,默默關上立櫃的門:“……我不吃,你買自己喜歡的就是。”

  ——高麗國君同溫久齡,果真是要好得不一般。

  ——溫久齡對他這兒子,果真是疼愛得不一般。

  ——瞧上了鴻臚寺卿的兒子,朕忽覺得有些心累。

  他扭頭看溫彥之正從木盒裡夾茶葉出來,還用了個特製的細竹夾子,一臉認真考究地擱進茶壺裡。

  呵,不消想了,那茶葉必然也是個中極品,茶壺定然也是大有來頭。

  朕有些累,朕要坐會兒……

  溫彥之抬頭見齊昱坐在背椅里愣神,好笑道:“你這是累了?難得你得空,要不去睡會兒?”

  “好。”齊昱一聽能去溫彥之臥房,又坐直了。

  溫彥之便放下茶壺來牽他手,“走吧,昨晚上折騰半夜還咬我後頸子,我料你也沒睡多久。”

  他不說這話還好,說了這話齊昱起身就又在他頸上恨恨咬了口,“溫彥之,你這院兒里儘是好物件,你爹這鴻臚寺卿挺肥啊。”

  溫彥之癢得笑起來,把他拉出正廳往西廂走:“我爹可沒貪貢禮,好些東西都是家裡祖上留的,我爹一開始就捨不得我搬出府,見我執意,只得撿了些好物件兒給我擺上才安心,我只能隨他。”

  進了廂房,齊昱手環了溫彥之不撒開,“我一個人怎麼睡。”

  “怎麼不能睡,我床又不吃人。”溫彥之木木瞪他。

  齊昱瞥了眼黃梨木床架上圍的繡鶴輕紗,料想是溫家繡工做的,挺別致。轉眼正想瞧瞧溫彥之的書架和做學問的物件兒,豈知竟沒有。屋裡架子上隨意置了幾個擺件,只床邊放了張書桌罷了。

  “你書都擱哪兒了?”他記得對面屋是廚房,正廳方才也沒書架,兩個半耳房忒小不能夠,這一院兒里都沒本書,擱在溫彥之身上不大可能。

  溫彥之抬手撓了撓頭,從他手臂里扭頭望他:“在下面。”

  齊昱手一僵:“……啊?”

  溫彥之腳跟踱了踱地,訥訥道:“我書太多了,院兒裡屋子都小,放不下,我就辟了下頭地窖,做了藏書室。”

  齊昱:“……”是得有多少書。

  果真是溫彥之。

  他四下望了圈兒,“你平日都從哪兒下去?”他料想總得有個瓷器瓶兒似的機關,如今工部的圖倉就是溫彥之當年改的,連書櫃都能上下拉動,這呆子給自己下功夫當更盡心些。

  溫彥之見齊昱感興趣還挺開心,連忙抓著齊昱手往牆邊兒走,“就這兒。”他逮著齊昱指頭就往牆角里一戳,一小塊石頭隨之陷進去,齊昱好奇地笑了聲,沒用多大力氣往邊上一拉,便拉起一道豎折的兩疊門。

  “做這個不費功夫麼?”他現在是真不大懂他們工學呆子的日子都是怎麼過的,有這閒工夫,叫溫久齡給他買個大些的宅子不就是了麼。

  溫彥之眼睛卻閃著光:“我只做了十多天,怎麼樣,是不是挺精巧?”

  只十多……齊昱覺得拉門的手都酸了酸,“……是挺精巧。”他抬手摸了摸溫彥之的頭,覺得這呆子怪招人心疼的,連個門都要自個兒做。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溫彥之興奮起來,從旁邊取了火摺子點了個燭台遞給齊昱,已經忘了是帶人來睡覺的這回事兒,“你先下去,我等會兒過來。”說罷一溜煙兒跑出去了。

  齊昱:“……?”

  這呆子竟激動得同喝了參湯似的。

  他突然想起了在胥州帶溫彥之去船坊的那次,溫彥之簡直像只吃錯藥的兔子。

  他不禁失笑,心覺有時候溫彥之這古怪勁真是可愛的要不得。

  秉燭進了石門往地下走去,石階挺寬,當中只有一折,拐過時候還有道畫壁,齊昱舉起燭台細細一看,只見壁上畫的竟是個男人,長眉杏眸,靠在桌案上看摺子,一身的龍袍連肩章的雲繡花紋都畫得一五一十。

  齊昱眉頭一挑,這不是朕麼?!這呆子何時畫的?

  料想不能是南巡後,便只能是南巡前。

  他看著畫,心裡登時樂開了,難怪這呆子說來說去要領他回來住,怕就是為了給他看這個。

  齊昱立在那畫壁前登時有些捨不得走,然卻忽聽更往裡頭的藏書室里傳來陣陣銅鈴的聲音。

  他頓時瞭然了,這定是門口那紅繩子牽下來的鈴鐺,溫彥之在下頭尋書的時候怕聽不見響動,這才做了機關牽來,可謂煞費苦心。

  他這才秉燭繼續往裡頭走,終於到得最下,光亮映照下一室的明晰,四處都是立櫃,滿滿當當整整八個柜子的大小厚薄書籍,同工部那圖倉的柜子如出一轍,想必也還可以上下前後拉動,當中還有格子。

  可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齊昱在抬起燭台時竟一瞬怔愣,只因燭台照耀所至的當先一面書櫃側壁上,竟釘著二三十張花箋,上頭畫著各式各樣的情景。

  齊昱湊上前一看,竟然全是軟炭畫出來的他自己。

  畫裡的他真是什麼模樣都有——御書房裡他賞溫彥之三十兩碎金子,他第一回被溫彥之撞見挑食,他坐在御案後頭髮呆,摔摺子罵人……竟都有,連他坐在延福宮裡床榻上呵斥溫彥之不准記的模樣都有。

  ——原來那呆子當初每日刷刷刷地竟不是在記,是在畫。

  竟然畫了如此多!

  齊昱正在震驚中,突然被一雙手從後頭環腰抱住,溫彥之聲音清透地從他後頭傳來:“齊昱,你喜不喜歡?”

  齊昱把燭台往身邊方桌上一放,轉身就摟住他狠狠親了一口:“喜歡,你這都是當時畫的還是後頭補的?”

  溫彥之頓時笑得有點羞,“當時畫的,鎮日干坐著錄史實在有些無趣,也總不至於真將發呆挑食的小事記上,我一開始不過想找些事兒做,後來就……越積越多。”

  齊昱挑起眉頭惡狠狠道:“好啊,溫舍人,你當初敢假錄起居來威脅朕?膽子不小啊!”

  溫彥之梗著脖子看著他,木愣愣道:“皇上,您問起的時候,微臣從未說過是在錄史啊。”

  “……”齊昱這時候才仔細回想——

  ——好,像,還,真,是。

  ——這呆子狀似每每都說記載屬實,卻也沒說是如何記載且記的是個什麼玩意兒!

  “溫彥之你挺狡猾啊!”齊昱又好氣又好笑,“國庫的俸祿發你兜里,你就這麼跟著我錄史?你這是瀆職。”

  溫彥之笑:“起居錄實則挺容易寫,我評述多,歌功頌德也多,曹大人挺喜歡,你也當喜歡,發我俸祿還捨不得?”

  齊昱頓時把這狡猾的小兔子往後推抵在牆上,剪了他雙手握去背後,額頭抵住他額頭沉沉道:“捨不得,我不僅捨不得,還得罰你罰回來。”

  “罰我甚麼?”溫彥之的臉在地底的昏黃燭光下透出分柔和,一張各處都恰到了好處的清俊神容端著清凌的笑意,一雙漫溢光彩的水眸里,深深映著齊昱的臉。

  齊昱垂首輾轉在他唇上親咬,一路親去他耳邊道:“溫呆呆,玩忽職守,你說說本朝律法當罰什麼?”

  溫彥之想了想,忽而一紅臉氣道:“齊昱!”

  齊昱沉沉地就笑開來了,抬手就抱起他腿彎將人放到了旁邊那方桌上,壓著又是一頓親,一邊親還一邊解他腰帶:“溫舍人玩忽職守,朕記得……此罪當扒去官袍,摘掉烏沙,嚴重的得打板子……”

  這話說得叫人羞恥,而滑入溫彥之小腹的手指渾不老實,撓得他紅著臉發笑:“別鬧,齊昱,我們先上去。”

  “不行,瀆職官員一般都極其狡猾,若不就地正法,他們就溜了。”齊昱吃了虧可不會就這麼算了,兩下已經把溫彥之外袍剝了一半,發冠也扯掉,溫彥之一頭烏髮散在雪白的里裳上,好似一捧柳葉滌盪進春水裡。

  溫彥之有些羞臊,他妙目一轉看了看這一屋子的聖賢書,立時拿膝蓋抵著齊昱急急道:“別,你饒了我吧齊昱,這太羞了,我後頭還擺著宗家家訓呢。”

  他這一說齊昱還更饒不得他了,直把那燭台擱去了後頭書架的頂板上,雙手勾著溫彥之肋下往那書架一送,溫彥之頓時背靠了一整排的溫氏家訓,驚呼還沒出聲就被齊昱又堵了回去,吻得不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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