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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猴子吃錯了什麼啊踩人好疼!!!

  沈遊方漠然看了看李庚年,又調回目光去看龔致遠:“那沈某著人在車架上同去引路好了,如此龔主事不必憂心。”

  “好好好!”李庚年含淚連連道。

  ——好你個頭!龔致遠乾脆把他掀開去,上前一步:“劉侍郎此去是為探尋治水蓄水之法,既是與沈公子生意有干係,若沈公子得空,不如一道去聽個便宜罷了,好歹知己知彼?”

  沈遊方垂著眼睛,睫翼輕動,狀似細細作想,片刻後,也點點頭,肅然道:“龔主事此話很是道理,沈某承了朝廷一份差事,自應肝腦塗地不遺餘力,便是有事自然也待推了,能隨行亦是好的。便請龔主事先行回府轉告劉侍郎,沈某安排好車輛,即刻便過府去接各位大人。”

  “好說,好說,”龔致遠在心裡給自己碼了一排功勳,胸膛都挺起來,“那就隔會兒見!”說罷抓起李庚年的手:“李侍衛,我們謝過沈公子罷?”

  ——還謝過?李庚年氣得牙痒痒,我想先把你打個謝過!

  正這麼念想間,他腰杆兒又被龔致遠戳了一下,一縮之間竟狀似鞠了個躬,當即更是憤懣。

  龔致遠咯咯笑,拉著他往回走了。

  李庚年咬牙走了兩步,想起了齊昱的囑咐,又不得不屈辱地回頭。

  “沈遊方!劉侍郎說,要兩架車分開!你懂的!”

  “……”

  沈遊方站在風裡泠然地望過來,過了好一會兒,終於艱難道:“好,知道了。”

  ☆、第63章【主盡萬中萬】

  沈遊方辦事,自然叫所有人放心。

  楠木雕花的馬車分作兩駕,絨布搭了內襯,蓋得厚實,素淨顏色,裡頭一應桌凳皆是一塵不染,車底的屜籠里擺了紅熱的香炭,烤得廂中暖融融的,掀開帘布,還能聞見股稀薄的檀香味。

  車夫話不多,立在車板邊上,執著鞭俯首待客上車。

  齊昱坐進車裡,聽著外頭車夫喚了聲“起”,忽想起去年南部三國覲見前朝會時,禮部侍郎薛軼曾答過鴻臚寺長丞崔蒲一問。那問是說,邦交之中究竟何為“客求十足十,主盡萬中萬”。薛軼引經據典教他不會,溫久齡在旁邊都聽得著急,可薛軼默了好一會兒,竟冷臉說了這麼句話。

  “崔長丞去胥州拜訪拜訪沈府沈公子,自是一切皆昭然。”

  本是一語道破沈遊方其人十足地道精明,可無奈崔蒲那渾人心像顆石頭,竟沒頭沒腦問了句:“薛侍郎和那沈公子,是甚關係?”

  搞得一場朝會變作了兩院申討,京中從此盛傳薛侍郎收受沈府賄賂云云,御史台里還逛了兩趟,從此崔蒲再沒得過禮部好臉。原本事情到此就該了卻,誰知一月後崔蒲那石悶子還真的告了十幾日假,趕著覲見待禮之前,雷厲風行安排好鴻臚寺要務,一人一騎快馬到了胥州,確鑿拜見了沈遊方。

  等他悶著頭回京城,竟還上薛侍郎府里請過罪,面聖的時候,齊昱一邊批奏摺一邊問他所行可有所得,竟聽那崔蒲老實嘆了口氣道:“臣,懂了。”

  齊昱皺起眉,從奏摺中抬頭:“你懂甚麼了?”

  崔蒲一時說不出,卻講了一樁事情:“臣百里縱馬,風塵僕僕,寒風割臉,初臨沈府已是夜裡。當時,心念不過一捧熱茶,一席枕寢,然所得,卻是一碗肉糜高湯,軟衾羅榻。薛侍郎說得極是,沈公子,確然是個明白醒事之人,亦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大善人。”

  想到此處,齊昱不禁覺得好笑:連崔蒲那石頭一樣的性子,都能瞧見沈遊方內里好似塊軟綢,偏生只有李庚年這傻子,將人家看做剁虎頭的鍘刀。

  嘆,且嘆。齊昱只幸自己不是個不知趣的人,不然又教沈公子今日一腔熱情付了水去。

  他笑眯眯半依在車壁上,對坐在對面心情甚好的溫彥之,招了招手道:“溫彥之,你臉上有個東西。”

  “嗯?”溫彥之自己抬手來摸,抹了兩把怪道:“沒有啊。”

  齊昱淡然地笑:“你自己摸不著,你過來。”

  溫彥之便依言往前仰起臉,齊昱輕笑一聲,扣住他後腦勺就親了下去,順勢將人拐進懷裡,還不待溫彥之掙扎一二,就已經將他抵在了車壁角落裡,偏頭看著他,湊在他耳邊息聲道:“朕來瞧瞧,朕的舍人都將花箋放在甚麼地方。”

  “沒帶!別!”溫彥之連忙道,膝蓋緊緊抵著齊昱的胸口,臉紅得比屜籠里的炭還艷。

  “朕不信。”齊昱篤定地咬著他耳朵,謄出一隻手按下他雙膝,將他肩上的布包掀到地上,伸手就往他懷裡探去。

  溫彥之雙手被制在後頭,掙不動,急得幾乎想咬人,卻依舊死命自顧風度道:“別弄別弄!我自取給你就是!”

  “怎麼,承認帶了?”齊昱卻已經扯開他外披風裘的綢帶,隨手抓出他懷中兩張薄紙扔了,在他耳邊笑道:“溫彥之,朕寵你,不勞你自己動手。古語云,‘要即自取之’,朕從來不求人。”一時青色裘袍滾落在地,銀緞的青絲繡鶴襖子漏了絲fèng隙,溫彥之腰腹一截雪玉呈在空氣中,齊昱寬厚的手掌順勢滑入,將礙事線扣輕解,薄繭撫過指下溫涼肌膚,唇亦向其頸間覆去。

  逗弄中,一聲隱忍輕哼從溫彥之口中溢出,他卻也不是個會告饒的人,只繃著一張臉往邊上縮。齊昱覺得好笑,便略微起身用腿將他困住了,撈起他雙手頂在頭上,如此這呆子再不能有動作。齊昱湊近了他,尚且有隻手在他胸前捻弄,明面上還口氣輕巧地問:“覺得外面有人,怕羞?”

  溫彥之連忙點頭,抖著唇道:“望君顧及君子風儀,萬萬打住……”

  齊昱嘖了一聲,低頭落下一吻,膝蓋輕輕往溫彥之雙股之間抵去,低笑:“那你倒是先打住。”

  溫彥之大窘之下並起腿來:“這不也是你挑的!”

  “那還忍著做甚麼,”齊昱密密實實吻過他的臉,一下比一下更深,話語裹在陣陣慾念的熱氣中,好像根羽毛在抓撓著溫彥之的耳膜:“溫彥之,朕想要……朕要你……”

  溫彥之秉持最後一絲神智,迷混不清道:“到時廂中穢然,你我衣袍有污,可怎生……”

  “你且住罷。”齊昱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打斷他,唇角牴著他耳邊道:“出京一月朕也算看出來了,你這心性,但凡出次遠門,哪次不是三四身衣服帶著,領子上淌一滴油都能全身換乾淨。不然這馬車後面,怎那麼大一箱子?”說到此處他又向前欺了欺身,唇角挽起個好看的弧度:“難道你要告訴朕,當中都是圖紙?”

  溫彥之紅著臉偏過頭:“就算有衣物,也不是為此事作用的……”

  “既有用,則生用。”齊昱親了親溫彥之紅透的耳垂,動手往溫彥之衣下摸去,“你下次再敢戲弄朕,便記得今日的下場……”

  北風揚起細碎,官道上吹著些夜裡未化盡的薄雪,兩架馬車打慶陽南門出城,後頭遠遠隨著一架,車夫面無表情戴著耳罩,揚了細鞭,雙眼只看著前方。

  .

  到祝鄉時,已過未時。雖馬車中早已備了些許糕點茶水,可眾人未用午膳,依舊有些腹空。

  沈遊方的馬車行在頭裡,此時已下來去著村院安排飯食。龔致遠在車上被李庚年數落了一路,耳朵快要生繭子,一到地方連忙奔下車來要去找溫彥之訴苦,又被李庚年提拎著後脖頸拽回來,“人家鴛鴦成雙呢,你瞎參和甚麼!你是不是喜歡溫員外你老實交代!”

  “胡胡胡說甚麼!別污了溫兄清白!”龔致遠紅著臉掙脫開,“我早有意中人了,我喜歡女的。”

  “哦——”李庚年起鬨道,“哪家的千金啊,說來聽聽?”

  李庚年這人性格也好相與,到現在龔致遠算混熟了,竟賭氣一腳踹在李庚年小腿上:“不說!說了你這笨蛋也不懂!”

  “說我笨蛋?昨天還沒找你算帳!”李庚年跳起來抱著腿嗷嗷叫:“龔致遠!你有種別跑!”

  他發狠追著龔致遠往前面院子裡跑,一不留神就撞上一堵雪白的人牆,鼻子磕在那人下巴上,頓時捂著臉,倒吸口冷氣退回來。

  定睛看,沈遊方正一臉不善站在門口,手背緩緩蹭過下巴看著他,目光冷淡道:“多大的人了,還如此冒失。”

  李庚年怔愣間正要說話,沈遊方卻已繞過他去吩咐後面齊昱那車的車夫:“將大人的隨行箱子放在車板上,你們先退下用飯去罷。”

  車夫得了令去了,沈遊方便轉身回了院子裡坐下,龔致遠問起點了什麼菜,沈遊方笑著答,至終沒再搭理李庚年。

  李庚年原本日日盼著沈遊方別同自己有甚瓜葛,可此時沈遊方真絕了那些絲絲絆絆,他又覺得有些怪。那心情好像是去看出戲,心知當中那黑臉便是惡人,這惡人唱下一出卻不再作惡,盡做好事,看客便會懷疑,是否戲班子演錯了,演砸了,戲子演崩了,或是台本拿錯了,竄台了。

  他站在院門口,背上冷風呼呼地吹,看著沈遊方的臉,竟感覺之前彼此互毆互罵、戳到骨子裡的事情,都似不曾存在過一般。

  說不出來的怪,怪到心裡齁得慌,可他心知這才應該是正常,這才應該是正理,這才應該叫真實,這終於叫他鬆了口氣。丟開別的不說,且是他自己將人隔開老遠的,還說了一門子喪氣話氣得沈遊方要殺人,沈遊方能不計前嫌繼續跟進治水,已算作肚量不錯了。

  “杵在這兒作甚?”齊昱沉穩的聲音忽然從李庚年頭頂落下,嚇得他一個激靈。

  溫彥之也扶著腰靠在門上看他,眸色深深地看他:“李侍衛,看誰呢?”

  “沒看誰!”李庚年連忙走進去坐下。

  齊昱便也架著溫彥之往裡頭走,龔致遠拍拍身邊的板凳:“溫兄坐這裡罷,擦乾淨了!”

  溫彥之搭著桌邊坐下了,把身上的灰鼠裘撩到後頭,捲起繡了銀葉的皂青色袖口,支著腮幫子靠在桌上。龔致遠看了他一遍,羨慕道:“衣服弄髒啦,溫兄?不過換的這身也好看,你都在何處做衣服啊,回京我也去做兩身。”

  溫彥之紅著耳根低著頭,抬手抽起領口遮住後脖頸的紅痕,神色認真道:“家裡繡工做的,回京給龔兄送兩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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