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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昱點了點頭,“半月前崔蒲遞了摺子回來,談判之事還算順利,想必是好的,你無需憂心。你父親那般頭腦,還有你大哥、趙黎在,怕個甚。”

  ——說得像是去欺負人似的。

  溫彥之終是又笑了,搖了搖頭,只同他一道收拾了出門去。

  .

  眾人乘船,從胥州出了河口往西,行過十五里,江流變深,水面變窄,水勢不甚洶湧,渡船轉過淺灘往南邊去,又行數十里至東陽渡,眾人下來尋店家用過飯食,日近黃昏,便打將就尋了個宿頭歇腳。

  太陽還有餘暉,光波四散,望去一派明亮江面,待到夜落潮漲,人聲寂靜,對岸遙遙山間林海,當空懸掛一隻小月,暮色如墨,點漆星子,很是番靜美景象。

  溫彥之坐在江邊一根橫倒的枯木上,看著遠處,不知在想甚,齊昱走過去戳了戳他肩膀,溫彥之回過神來,眼神中有一絲清楚的悲哀。

  “等回了京城,我想給雲珠立個衣冠冢。”溫彥之神情淡漠地看著江面的幾隻水鳥,口氣中的灰敗在所難免。

  江風有些大了,齊昱單手解下披風圍上他肩頭,在他身邊坐下,“你想好了?”

  溫彥之垂下頭,苦笑了一聲,“連皇上的人都尋不見,雲珠她……怕是不好了。”

  齊昱攬他在自己肩頭靠著,寬慰了幾句,見江風瀰漫,心想不如回客棧再說。此時,他忽見側方江面上一里開外,有一艘黑色大舟,正影影幢幢在江邊靠岸,其上只一點燈火,更沒豎旗幟,多少有些詭異。

  不遠處,李庚年也站在樹上舉目一望,皺起眉頭,神情有些怪道:“此處漕運早已不行扁舟了,這是甚麼人?”

  沈遊方安排了船上的事物,打甲板上走下來,聽他們說著這話,不由也抬頭望去,這一望,神色就變了:“不好,黑舟無幟,燈稀如豆,怕是水老虎。”

  “水老虎是什麼?”龔致遠站在李庚年所在的樹下,緊張地問道。

  李庚年已經拿著劍跳了下來,看著那黑舟上走下的十多個人,冷冷道:“水老虎,便是江洋大盜。”

  ☆、第57章【萬一他們衝過來呢】

  從黑舟行下的十來人,正往眾人行來。淺灘之上,渡船尚泊,齊昱起身冷冷瞧著那邊,在李庚年目光詢問之下,並沒有要避開的意思。

  李庚年便向各方樹上隱蔽的暗衛示意不要妄動。

  龔致遠又老母雞似的擋在了溫彥之前頭,溫彥之笑道:“龔兄,這無妨的,眾侍衛都在。”

  龔致遠緊張道:“萬一他們衝過來呢。”

  齊昱面無表情:“……”你是當朕不存在麼?

  ——真打起來,還指望你這猴子竄前面?

  來人不知欽差同行,自然不是找齊昱麻煩的。沈遊方站在渡船木梯上,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船上的旗幡,上面那一個斗大的“沈”字,以銀線繡著,便是夜幕之下,反著月光,從大老遠亦能看見。

  可這夥人,便是瞧見了那“沈”字,卻依舊來了。

  沈府以漕運起家,六七年來,南北漕運之中,江湖幫派裡頭,皆有摯友,道中誰人不識?何人敢惹?這夥人瞧見了沈府的旗號,卻不退反進,無疑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不認識,要麼就是認識,且就是衝著他沈遊方來的。

  齊昱也想到此處,挑眉問向沈遊方:“沈公子可有頭緒?”

  沈遊方從木梯上走下來,與他們站在一起,笑得輕巧:“毫無頭緒。”

  “是頭緒太多了罷。”李庚年呿了一聲,冷冷道:“估計又是你嘴欠樹的敵,招了太多都不記得誰是誰。”

  沈遊方哭笑不得:“自然是招過就算了,難不成樹敵還要留冊簽印。”

  李庚年不想理他,轉問齊昱:“咱們一出手就是大內的路子,叫人瞧出來,可不大好。”

  齊昱向沈遊方揚了揚下巴,笑道:“不是有沈公子在麼,能有我們何事。”

  這便也是他答應沈遊方同行的另一個緣故。畢竟欽差身份不能輕易暴露,一國之君的身份更是絕不能暴露,一行往南少不得些大事小事,若他總是權在暗處,或然在明面上就會吃虧,倒不如有個明面上的實在人,一路當個門臉,招搖過市亦是安全。

  沈遊方,就是個很好的選擇。

  現在卻想不到,這門臉還能拉仇人。

  在淺灘上的不止又齊昱他們一行人,更有兩三船散客,多是五湖四海飄慣的,早知黑舟不是好東西,皆是要往宿頭中避,可卻被那伙盜匪趕上了,倏地便圍了上去,刀鋒出鞘,威脅散客們交出細軟。

  ——竟不是專沖沈遊方來的?還認真地打起劫來了。

  “還真是盜匪?”李庚年不解,“要不去將他們拿了送官算了。”留著這夥人也是禍害,他說罷就要走過去。

  沈遊方及時抬手擋在他胸口上:“看看再說,莫衝動。”

  李庚年反手一掌拍掉他臂膀:“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

  沈遊方收回手來笑,目光卻還是留意那貨盜匪。只見他們一旦收了錢財之物,亦不再為難那些散客,留著三兩人執刀看著他們,其餘的還是朝著眾人走來。

  “哎,你們,有什麼值錢的都交出來。”領頭的一個穿著毛皮襖子,一身勁力卻痞子模樣,拿刀指了指站在前面的沈遊方,“瞧著像是富裕的,這就接濟接濟哥幾個罷!”

  身後嘍囉們一陣鬨笑。

  慣常遇匪,大家大戶還是要抵擋一陣的,可沈遊方只是笑了笑,就掏出身上一個鼓囊囊的錢袋向前遞:“一船上的實在錢都在此處,你們拿去,其他的再沒有了。”

  如此,倒換做眾盜匪有些愣,一時竟沒人來接。沈遊方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幾息,領頭反應過來,趕緊給前面的嘍囉使了個眼色,那嘍囉才連忙接過錢袋來,竟又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領頭的。

  ——果然有鬼。李庚年握緊掩在披風下的劍,又往齊昱身邊走近了一步,時刻警備。

  領頭的扒開嘍囉走到眾人面前,“實在錢沒有了,金銀細軟也使得!”他一眼就看見了被人擋在後頭的溫彥之,眼珠一轉,好似終於想到了好辦法,上前一推擋在中間的龔致遠:“後頭這小公子像是個有料的!”

  見他要對溫彥之下手,站在旁邊的齊昱二話不說,狠狠一腳就踢在他腹上。

  這一腳下了力道,領頭痛呼一聲,跌了個大趔趄,咬牙切齒捧著腹站起來,可神情竟見一絲高興,終於吆喝:“他還敢抵抗!給我上!宰了他!”

  他呼殺的分明是齊昱,可嘍囉們瞬間一呼而上,當先竟不是衝著齊昱去的,而是亂刀結成陣式,齊齊向沈遊方砍去!

  ——所料果真不差,竟還是來尋仇的。沈遊方兩步靈閃,避過一刀,不禁掉以輕心,手中轉出摺扇,回過風隨意數擊扇下,卻不料那幾個嘍囉竟也是有功夫的,一一都將他格擋了回來。

  “不好,是練家子!”李庚年眼見不對,手起劍出沒入其中,一劍擋過了橫斬向沈遊方的一刀:“他們不是普通盜匪,這是個殺陣。”說罷一聲口哨,登時周遭八名暗衛猶如飛鷹般落下,結成護陣圍住齊昱等人。

  沈遊方四處經商,習武不過為了自保,雖是有所建樹,可所對也多是單人或普通盜匪類,面對此種殺陣毫無經驗,經李庚年救了他一刀,聽此提點,卻也不見多緊張似的,只徐徐笑著道:“謝過李侍衛。”

  李庚年氣道:“這是說謝謝的時候?你當心身後!”

  他從小在皇城司摸爬多年,什麼殺陣沒有見過,這種殺陣並不需要陣中每一個人的武功有多高,而是重在無限的輪換,但凡能圍住一人,憑他是高手,若是不知破陣,也是無法全身而退。

  齊昱牽著溫彥之瞧了一陣,道:“有意思,不知沈遊方是惹了誰,這麼大陣仗要殺他。”

  因是不再擔心安危,龔致遠趴在一個暗衛後頭,往前看得兩眼放光:“此生足了!這等話本中才有的情狀,竟也能叫我遇上!”

  溫彥之抬手去拉他:“龔兄你退點罷,刀劍無眼,當心些。”

  齊昱沒好氣格下他手:“你別管他,他被砍掉塊肉就知疼了。”

  溫彥之笑,心想這話聽著也頗酸了些。

  龔致遠自然聽不進去溫彥之的,直直盯著那陣中,只見李庚年好似已尋到了陣法機制,挑起一劍就貫穿了一個嘍囉的喉嚨,剩下幾人當場有些亂,沈遊方見機,連連摑下數扇,身形回閃間將一陣人形打得七零八落。盜匪們心知這裡頭不好惹的是李庚年,當即一對眼色要跑,誰知李庚年卻是厲了臉色,劍勢大開大合數下,不像要放人的模樣。

  到最後,十八個盜匪剩下五個苟延殘喘,李庚年大氣都沒喘,蹲到那尚在呼氣的領頭旁邊,提起他頭髮問:“你們功夫不錯啊,哪兒來的?”

  “少俠高抬貴手!高抬貴手!”那領頭含著口血連連告饒,“小的幾個都是收錢辦事!”

  沈遊方抽出張絲絹擦掉摺扇上的血,“收了誰的錢?”

  領頭此時只想求活,連忙道:“要殺沈公子的,是雲影山莊!”

  ——雲影山莊?被沈遊方拒婚的那個雲無艷的雲影山莊?

  李庚年僵硬地張開五指,丟開了領頭的頭髮,臉色作難的看向沈遊方:“得,追婚的。”當初沖人姑娘那麼講話,活該讓人削成泥巴。

  ——我究竟,為何,要幫這一把?

  暗衛上來將沒死的人捆了,叫宿頭的店家去報官。

  沈遊方解釋道:“沈某同雲影山莊的恩怨頗深,他們要殺沈某,同雲無艷並無關係。”

  李庚年嘖了一聲:“同我也沒甚關係。”說罷扭頭就向齊昱身邊走去。

  齊昱遠瞧著那些盜匪,腦中將沈府、雲影山莊的事情沉思了一會兒:“難道,是因為周林落馬?”

  “還有官吏案。”沈遊方接過暗衛手中遞來的自己的錢袋,系回了腰上,“胥州商聚之地,周遭官吏與周林兩家密不可分。雲影山莊是江湖門派,總要打點各方,才可長存下去,偏偏現在,他們打點的人都被劉侍郎你端了,原本靠著官道上收取過路銀還能吃些錢,現下督造張林芳下台,官道被我沈府承包,他們何處去運作?”

  溫彥之聽了,不由問道:“可他們殺了你,也有的是別人可以接下官道,何用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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