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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彥之終究是放開他,雙眼凝著未落的一滴淚,展顏一笑。

  “齊昱。”

  齊昱抬起右手一把將溫彥之抱住,激動之中牽動左臂一陣銳痛,他也全然顧不上了,此刻只恨不能將懷裡的人壓進自己骨血。欣喜像是狂潮,卷得他滿身都是勁力,心裡像是武將在黃沙之中擊打戰鼓,一聲聲好似雷霆。

  溫彥之被他勒得快要不能呼吸,艱難道:“你……都,不應我麼?”

  齊昱摟著他沉了聲笑,摟著他,心滿意足。

  “哎,溫彥之,朕聽見了。”

  .

  翌日清晨,太醫來請安,替齊昱換了藥,門房通稟說沈遊方親自帶人來慰問拜會,齊昱便換上衣衫,往前廳去待客。

  到了前廳他一挑眉,腳步一頓,終究還是沒忍住,回頭靠在廊柱上悶悶笑了出來。

  沈遊方淡定坐在客座上,放下手裡的茶盞,扶了扶臉上的紗巾,右眼角雖已消腫,卻依舊有些青紫,他靜靜地看著齊昱,語氣有些無奈:“劉侍郎,能否不要笑了,沈某可是來送禮的,劉侍郎這麼待客,不大厚道吧?”

  ——何況我臉上的傷,還是你的人揍的。

  齊昱止了笑,終究是坐下,看著他道:“李庚年這幾日,也狀似在反省,確然下手重了。”

  沈遊方笑了一聲,“罷了,亦是沈某自找的,一切因果早已預料,劉侍郎無需介懷,李侍衛也無需愧疚。”

  下人將茶水為齊昱端上,退下了。齊昱端起茶盞揭開蓋子,垂眸思索著什麼,忽而說了一句:“沈公子若是覺得對,只管做下去,不必顧忌太多。”

  沈遊方一愣,旋即舒展眉目:“劉侍郎如此,倒像是在說自己。”

  “本官到了如今,也沒什麼顧忌,”齊昱笑了笑,喝了一口茶,輕嘆一聲:“你與李庚年的糾葛,他同我言說了兩句,本官自己猜中三分,心底或然知曉沈公子,是個什麼意思……然,李庚年不是那般豁達之人,從小便是個燜鍋,不哭不鬧,其心結抑鬱難解,你光是戳他痛處,他是絕然不會醒悟的。過去之事,本官從未過問,往後之事,本官亦不會多問,現今,只提點你一句罷……”

  沈遊方微微坐直身子:“沈某洗耳恭聽。”

  齊昱咯噠一聲放下茶盞,勾起唇角,垂眼道:“鴻鳥雖翩飛,天涯有盡時,不停不落,不是因飛不累,而是恐陸有走獸,落而成食。”

  沈遊方靜靜聽罷,回味片刻,露在絹紗之外的眉眼笑了開去,撫掌道:“劉侍郎此喻甚妙。沈某聽此一席,勝過閱覽萬卷,此恩還當另外謝過,晚些時候,再遣人前來叨擾。”

  齊昱搖搖頭笑,“本官眼瞅著李庚年長大,自然是想求他好的,他日瓜熟蒂落,只望沈公子還記得給朝廷一份禮錢,便是足了。”

  沈遊方有些哭笑不得。

  ——賣人就賣人,還賣得如此理所應當,還要我說什麼好?

  言語幾句,二人說起正事。原本已派人先行安排南巡線路,可齊昱受傷,少不得再休息幾日,定下四日後走,他本以為沈遊方聽到此處,便會提出為他踐行,可誰知,沈遊方竟說:“沈某有個不情之請。”

  齊昱點點頭:“你說。”

  沈遊方抬手抱拳一拱,道:“投建治水之事茲事體大,沈某不敢放任,但求與劉侍郎同行。”

  齊昱嗤地笑斥道:“沈公子果真是生意人,卻不是想與本官同行罷?”

  沈遊方垂著眼睛笑:“劉侍郎是明眼人,沈某自愧弗如,還望劉侍郎能夠成全。”

  齊昱長舒一口氣,抬起右手支著下巴,面色認真地作難起來:“可本官一行南巡,皆受朝廷扶持,若是沈公子一道跟上,怕是經費上,有些……”

  ——這老狐狸。

  沈遊方笑出聲來:“好說,好說,劉侍郎的意思,沈某,都明白。”

  齊昱面上難色頓舒,點了點頭:“如此,沈公子就收拾收拾,四日之後,同本官一道上路罷。”

  作者有話要說:黃桑:朕的胭脂抱抱了朕,朕的心情突然很好,順便神助攻一下沈壕好了~

  沈壕:我的天!黃桑我要抱住你的大腿不撒手!全程食宿由我全權贊助!

  黃桑:嗯嗯,不用太感謝朕,隨便給個幾百萬兩黃金也就可以了。

  沈壕:(金山銀山往前推)

  黃桑:(抱著溫呆呆)龔致遠!來數錢!

  小龔:來啦!~~~~

  ……

  李庚年:誒這裡怎麼這麼多錢?

  小龔:不知道呀,好多好多簡直數不完!

  李庚年:哦,要不要我幫你?

  小龔:要要要,快來!

  李庚年加入進去。

  好了,happyendding,撒花。全文完。

  然而並沒有……

  ☆、第56章【放的還挺隱蔽】

  四日後終至十月十六,是啟程的日子。前夜五更時,撲簌簌落下些小雪,天亮後才漸漸停下。

  溫彥之從箱子裡尋出緞面的厚襖,將棉靴穿上,地上雪水早化,踏上去卻覺腳尖潤濕。將將從院子裡出去,就有從北院跑過來的下人,匆匆請他過去,說主子醒了沒見著溫大人,命他們來找。

  溫彥之:“……”

  ——我才,走了,兩刻鐘。

  ——不過,回來,換衣服。

  為何說得像是走了一整年。

  他便又轉回北院去,挑起布帳進屋時,見齊昱正曲腿坐在羅漢床上,太醫正給他拆布換藥。他身上衣服挎下露出肩背,暗紅的疤痕爬在左臂上,遠看竟似一條小蛇。

  “終於見好了,也不癢。”他正在答太醫的話,見溫彥之走進來,本無神情的臉上展出一笑。

  太醫弄完收了箱子,告退時說先去收拾皇上用的藥材食材,上路前還需再服下一次清毒的藥。溫彥之同太醫行過禮,便坐到齊昱身邊去。

  齊昱一邊穿上衣一邊瞧他身上的銀灰色襖子,眸中有絲新奇:“倒是少見你穿如此亮眼的色,不過卻好看。”他好似想起了什麼,左手穿過袖口時頓了一下,道:“去年底上老高麗國君送來幾張灰狐皮,還擱在內務府,回去給你做幾件氅子穿穿玩。”

  溫彥之笑了一聲,幫他把袖子過進去,“罷了,我又不是小姑娘,給我做甚麼衣服穿,家裡做的都嫌多。”

  齊昱拉上腰帶,走到桌邊去用早膳:“朕也沒送過你甚麼東西,穿兩件新衣裳給朕看看也不少你一塊肉。”

  溫彥之在他身邊落座,給他盛了碗粥:“怎麼沒送過。”

  齊昱想了一會兒,“那紫玉扳指?”往前湊近些問:“怎沒見你身上戴過?”

  溫彥之把碗往他面前擱,扭開臉道:“先吃吧。”

  齊昱笑,支著頭看他:“朕想知道。”

  溫彥之耳鬢微紅,嘆了口氣,踟躕一會兒,還是抬手將自己腰封解了,翻出裡頭的面子給齊昱看,只見上面有兩個小小暗袋,成和抱的樣式。溫彥之從裡頭一摸,掏出個紫玉扳指來,放在桌上。

  ——放的還挺隱蔽。

  齊昱在心中笑開去,握起溫彥之的手指,將扳指往上套,無奈溫彥之的手指比他細些,倒是戴不上,不禁嘆了口氣:“果真是大了些。”他摘下那扳指在手裡玩了一陣,感慨道:“這是朕第一場勝仗,先皇從京城犒賞到關中來的,實則不是甚貴重物件。”

  不過是數盤珠玉之中,他選了這一樣罷了。

  “不過往後卻沒離過身,算是個吉祥玩意。”他把扳指擱回溫彥之手心裡,又執起溫彥之的拳頭在唇邊親了親,“給你正好。”

  溫彥之板著臉,將手收回來,紫玉扳指放好了,見齊昱開始用粥,他想了想,從盤中摘了根裱盤的青竹葉,手裡挽了三兩下,竟然做出個糙環來。

  齊昱一直垂眼看著,看到此差點粥沒嗆在氣管里:“你就給朕戴這個?你也不羞。”鴻臚寺卿家的公子,這身份進宮能封嬪的,可不可以不要如此寒磣?

  溫彥之看著他的表情,沒繼續板下去一張臉,笑得有些氣:“皇上容諫,皇上有空,多讀些書罷,切莫遮眼於世間俗物。”

  ——說朕不讀書?說朕俗?!

  ——那就上榻看看,誰更俗。

  齊昱這就放下碗要拉人,溫彥之由他拉了兩步拗不過,只好紅著臉道出天機:“是‘莫言不解銜環報,但問君恩今若為’!”

  齊昱這才止住,笑睨他道:“王縉的《青雀歌》麼,朕讀過。”

  溫彥之悶聲道:“那你拉我作甚。”怪嚇人的。

  齊昱沉笑著坐回椅上將他摟住,笑得老神在在:“朕不過想聽你自己講出來。”

  .

  太醫伺候齊昱吃過藥,一眾東西收拾好了,李庚年來請齊昱啟程。齊昱眼看他要走出去拾掇,突然叫了聲:“李庚年。”

  李庚年回過頭:“臣在。”

  溫彥之坐在旁邊收拾花箋,也是抬起頭來。

  齊昱用絲絹點點唇角,隨意吩咐道:“你去渡口看看,船備好了沒。”

  因早已答應了沈遊方一同前行,沈遊方也應下一干用度,故渡口的船,自然是沈府的船。李庚年面無表情看著齊昱:“皇上您是認真的?”就不怕我再揍他一頓?

  齊昱嘆口氣支頭,將受傷的左臂橫在桌上:“自受傷以來,朕日日擔驚受怕,恐舟船行泊之事,亦有險情,還是你去看看,朕才放心。”

  李庚年認真地冷酷,向他搖了搖頭。

  ——臣蹲在對面屋頂上,天天見您同溫員外好。

  ——那時怎沒擔驚受怕?

  嘖嘖嘖,皇上,沈遊方,究竟給了您,多少錢?

  嘖嘖嘖,家國的悲哀。

  溫彥之看著李庚年走出去,又扭頭看了看齊昱,笑了一聲。

  齊昱嘖道:“笑甚。”

  溫彥之止了,忍著道:“忽覺你方才那般,像極了我父親。”

  “你也敢大不敬了。”齊昱拿起桌上的小藥盒子砸向他去:“上行下可效,你當說是你父親像朕。”

  藥盒子落在溫彥之衣擺上攤開,溫彥之笑著,想起父親,輕嘆了一聲:“也不知父親如何了,此去殊狼國應是已然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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