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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嚎著,瘋笑著,她跌坐在地上,眾人神魂驚詫之間,未及阻止,她竟抬手又撿起那劍,電光石火間抹過了脖子。

  鮮血,霎時如罌。

  溫彥之倒吸一口冷氣,坐了起來,“原來……鎮南公主,竟是這麼亡故的。”

  內史府史冊里,記載鎮南公主是憂思過度,病郁而終,追封慈宣忠孝長公主。如今看來有多諷刺?若是公主尚在人世,怕是要將內史府燒了才作數。

  “此事按不下,先皇終究廢了太子。”齊昱抬起手臂枕在額邊,“後來的事……大約你也能猜到。太子一除,康王心病去了一半,朝中呼聲高漲,都求先皇立康王為儲。可康王在這其中,做過什麼,沒做過什麼,先皇都是清楚的,故從不予置評。康王眼看儲君之位近在眼前而不得,愈發疑心起來,甚至以為同母所出的賢王,有意要與他奪位。”

  那時候,恰逢周家要與賢王說親,賢王為避禍亂,自請前去淮南採買,想就此躲過康王疑心,豈知康王見其此舉,更懷疑是他要暗布兵馬,便苟同御史台林家,上參了賢王數本,說其在淮南不務其正,成天遊山玩水。先皇大怒,革了賢王當時的爵位,勒令其即刻回京。可康王卻是一不做二不休之人,竟在賢王返還道路中設下埋伏,好巧不巧,被一個同路的女子發現了行藏,提點了賢王,這才讓賢王躲過一劫。

  溫彥之問:“這女子,就是賢王妃?”

  齊昱點了點頭。

  賢王回京了,頂著不務正業的名號,竟還帶回個女子,鬧到先皇跟前說要賜婚,先皇慪得大怒一場,拿著劍要砍了他,卻也不過是作作樣子。到了此時,賢王雖丟了侯爵之位,卻也叫先皇知道,他是無心皇位之爭的,康王見又一個兄弟落馬,喜不自勝,開始掉以輕心,行事漸漸露出馬腳,叫旁人總算找到了漏洞。

  “打齊政死後,李庚年終日所想,就是要報仇。”齊昱望著床樑上的雕花,疲倦道,“我們假意在後輔佐康王,實則也是把住了康王的命門,總算抖落出他賣官鬻爵之事,又兼私自調動渾古關兵馬,先皇下令,要將其圈禁。康王提前得信,知曉儲君之位已無可能,便帶著人馬逃了……最終我們在長橋坡圍住他時,只見木屋起火,查探的人都說,康王約摸是自焚了。”

  故事講到這裡,後事也就不必細說。

  溫彥之靠在床角里,垂眼看著齊昱的臉,回想方才種種,忽問道:“皇上你說,李侍衛是不是對……”

  ——是不是對齊政,曾有過南風之意?

  ——今日李庚年看著那張蔥餅時的神情,就像是被無數鋼針狠狠地貫穿了身子,說出來的話,風都透得過去。

  齊昱也猜到了他要問什麼,笑了笑,伸手拉溫彥之過來睡:“這就不知了。”

  過了會兒,他抱著溫彥之,又輕輕嘆了口氣。

  “……也來不及知道了。”

  ☆、第50章【皇上快起罷】

  次日清早,雞鳴陣陣。因立冬了,故太陽尚未完全升起。

  齊昱懷裡抱著溫彥之,心裡裝著要審知州的事,無可奈何睜開眼,瞧著窗欞透進的日光半亮不亮,實在有些憋悶。

  睡不夠。

  抱著溫彥之,更睡不夠。

  他把手臂更收緊了,心底想做賴一會兒,權且等李庚年來叫。誰知懷中的溫彥之被他這麼一勒,卻是悶醒了,抬手揉了揉眼睛,聲線沙啞道:“皇上……天亮了,不起麼?”

  齊昱更往前擠了擠,打後背緊緊圈住他:“能晚一會兒是一會兒。”隨即埋頭在他頸間親了一下,一陣清香撲鼻。

  齊昱皺了皺鼻子。

  ——為何,朕覺得呆子身上的香氣,更比平日要濃上幾分?

  ——……錯覺?

  “皇上快起罷……”溫彥之雖如此說,可眼睛也還是閉著,身子軟軟由齊昱抱著,沒比齊昱清醒多少,“晚了,又得被人瞧見……”

  “被人瞧見什麼?”齊昱微微睜眼,咬著他耳垂道:“瞧見我們又折騰了一夜?”

  ——“又”?

  溫彥之玉白的耳根微微泛起紅來:“皇上,昨晚明明沒有——”

  “沒有又如何?”齊昱瞬間從被中準確抓住溫彥之的雙手,一息之間舉到了他頭頂鎖住,人也翻身壓了上來,“反正要誤會,不如我們坐實了划算。”

  溫彥之神台頓醒:“皇上使不得!”這這這乃是白日宣yín!要不得!

  他勉力要把手抽出來,卻根本就抽不動,齊昱好笑地垂眸看著他,一隻手抓著他雙腕,另一隻手十分熟練地摸到枕頭下面去找小盒子。

  可摸到了枕下,卻沒有摸到預想之中的盒子,反而是摸到某種扁平的東西……

  ——怎麼感覺,此物光滑,且平整,且……薄,且……分外熟悉?

  “……”齊昱突然想到方才那陣多出來的香氣,頓時鐵青了臉,瞬間收回手。

  溫彥之平靜看著齊昱:“皇上,找東西?”

  齊昱:“……”

  溫彥之面無表情:“皇上找到了麼?”

  齊昱:“……”

  溫彥之:“皇上——”

  齊昱低頭狠狠吻住溫彥之的嘴,好半晌,才放開了握他雙腕的手,咬牙切齒道:“溫彥之,算你狠。”

  溫彥之唇角微微揚起,窩在床上看齊昱即刻翻身下床去穿戴好了,直至齊昱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屋門,他才掉頭在軟枕上悶悶笑出聲來。軟枕經由他動作微微移開,邊角竟露出了一方花箋來。

  他從被中伸出手,把這沓花箋又往裡塞了塞。

  正此時,卻聽外面遙遙傳來齊昱一聲暴喝。

  “李庚年!你這是要拆房子了?!”

  ——嗯?出了何事?

  溫彥之連忙起身披上衣服,隨手挽了頭髮,趿鞋就往外走去。轉出小院過了迴廊,書房在望,只見書房前的空地上竟碎了一地的青瓦,齊昱此時正負了手站在當中,目光不善地看著邊上的李庚年。四下僕從丫頭都在打望,竊竊私語,李庚年正端端正正立在邊上,耷拉著腦袋,誠懇認錯道:“下官有罪,下官認罰,劉侍郎息怒。”

  齊昱冷冷問:“你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庚年不安地舔了舔嘴皮,努力組織言語:“那個……下官,昨晚……嗯,沈公子,我們……”

  “這跟沈遊方還有關係?”齊昱挑起眉厲聲問。

  李庚年嘆口氣,終於道:“昨晚,下官同沈公子,那個,切磋了一下,武藝。”

  “切磋?”齊昱哼哼笑了一聲,抬腳踢了踢地上的瓦片,“是打架罷。”瞧你這埋汰模樣,狀似還沒打贏。

  李庚年腳尖點地,不安地磨來磨去,幾乎想在地上刨出條fèng來:“哎,劉侍郎息怒吧……下,下官本想著,天一亮就找人修……”

  ——豈知皇上您會起如此早……還一起就來書房,哎,真是完全沒有準備時間。

  溫彥之問:“李侍衛,你為何要同沈公子打架?”平日裡瞧著,兩人都挺平和,不像是能有口角的模樣。

  李庚年略幽怨地地看了溫彥之一眼,默默無言,抬頭望天。

  ——哪有甚麼為何……

  ——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打起來了。

  怪只怪沈遊方,真有病,且,嘴太欠。

  昨夜,張林芳一事畢了,李庚年憶起舊事心中不快,見齊昱去了溫彥之小院,料無他事,便逕自到廚房地窖里找了壇小酒,跳到書房屋頂喝一喝解愁。

  哪知道,正撞上沈遊方走得急,忘了拿河道圖紙,恰好折回來。

  “李侍衛。”沈遊方站在下面小院中抬頭望來,皎然月下,白衣似雪,笑盈盈地看著李庚年手裡的罈子,“一個人喝酒啊。”

  李庚年酒剛喝到一半,興頭尚在,感傷亦在,忽然被人瞧見了落魄模樣,很是尷尬,連忙點了點眼角,吸吸鼻子笑道:“哈哈沈公子還沒走啊,是不是什麼東西忘拿——”

  “什麼好酒?不如一起喝?”沈遊方順著方才的話問道,好似完全沒有聽李庚年在說什麼似的,也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徑直足尖一點,在廊柱上翻飛借力,下一刻,就坐在了李庚年旁邊。

  李庚年身上酒氣微微散去,沈遊方識得,笑了一聲:“透春香?李侍衛選得好。”

  ——選甚麼選,地窖里只有這酒,本侍衛,根本就沒得選。

  李庚年直覺自己片刻清淨都被人打斷,不禁有些氣結,但沈遊方又是治水案的金主,不可得罪,於是他心底嘆了口氣,生硬扯起個笑來,又灌了一口酒道:“透春香啊,哈哈哈,名字挺好聽,可本侍衛沒聽過這種酒。這是胥州特產?”

  “嗯,特產。”沈遊方把摺扇打出來自在地搖,“活鱔釀的,專門用來燒菜。”

  李庚年:“噗!”

  ——活、鱔?!

  方才一味想著舊事還沒注意,此刻經他一說,李庚年才覺摸出這酒的滋味的確奇怪——滑膩膩的,甜腥腥的,最要命是……

  他低頭一看罈子里,慘白月光下,還真有一條黑黢黢的東西,躺在壇底。

  他全身一個激靈,淡定地甩手就將罈子扔了老遠:“哈哈哈這酒味道真不錯竟然如此快就喝完了哈哈哈實乃佳品。”

  “既然李侍衛喜歡,”沈遊方淡然看著他,“那糙民明日著人多給李侍衛送些來。”

  “不不不,不必麻煩了!”李庚年咬著牙根,“沈公子,還是,留著自己喝,多喝點。”

  沈遊方挑起眉,慢慢扭頭過來看著李庚年,半晌,幽幽道:“李侍衛,透春香單飲,是用於壯陽的。糙民,自以為……用不上,若李侍衛需要此酒,糙民酒坊倒還有幾倉。”

  李庚年全身僵硬盯著他,心底火氣蹭蹭地冒:什麼叫,我若需要?還,幾倉?!

  ——沈公子,你究竟,會不會聊天?不會,就少說幾句,行不行?

  ——本侍衛也完全完全,完完全全,用,不,上!

  ——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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