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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彥之見他這依舊是怒,還想支起身子同他再勸兩句,卻不想剛起身兩寸,就被齊昱又實實在在壓回了床上,當下兩人緊貼著胸口,雙眼對著雙眼,氣氛更加曖昧。

  且在此時,溫彥之還發覺,自己腿根處,像是抵著一根硬棍,停停地立在那,竟還有絲絲跳動。頓時,邪欲祟念從他尾椎炸開,直抵天靈,混沌迷惘之中,方覺自己也起了些反應。

  齊昱低聲笑了,那笑帶出縷縷熱氣噴拂在溫彥之早就嫣紅的耳垂上,更讓他蘇癢難耐:“彥之不是讀書人麼,即是君子,即是雅致,竟也知此雨魄雲魂之事?”

  溫彥之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此刻雖則窘迫,卻也架不住男子天性,只口乾舌燥道:“這屋裡,也並非皇上一個男人……微臣,也是男人。”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更叫周遭空氣更帶了份禁忌意味。齊昱一時間血脈若暴逆,心跳如鼓擂,猛抬一手卡住他腰側,另手捧住他臉便親下去,唇舌在他香腔中糾纏,既是深情如覆,亦是強取豪奪。

  溫彥之艱難吐息,顫著手抓住齊昱的前襟,竟也不再勉力克制慾念,此刻也顧不得什麼君子之儀或羞臊之心,只抬另手勾著齊昱脖頸,纏纏回應起來。

  屋內絹燈映帳,雙影交疊,自是旖旎一夜。

  .

  浮雲沉盡,金籌初升。齊昱在窗紗透入的日光中沉沉醒轉,不消睜眼,便知今日同往日是不一樣的。

  絲縷清香往鼻尖鑽來,道不清是梅,是杏,還是竹子蘭糙,亦或是各樣也都有,只一齊攏在他懷中。其間含混了一縷男子情竇綻放後的氣息,他不由攬緊了手,懷中乖順的人微微一動,隱隱傳來的呼吸聲綿長,應在他胸膛的心跳,也是沉穩。

  此時便也就不用再睜眼,即使昨夜抵死痴纏好似夢一般,此時卻可知道——一切,竟都是真的。

  他好生自在地多躺了一會兒,心中不無感慨:這尚是登基兩年以來頭一回懶覺。

  如斯舒慡,確確是此緣此樂真無比。

  他止不住又笑著垂首在溫彥之頭頂印下數吻,只覺一股甜意能從唇畔延滑到心底里去。

  溫彥之受了一夜的累,此時是渾濁不醒,被他這一攪弄,像是撒氣似的要把人推開,掉過身去繼續睡。

  齊昱哪裡會准,兩下便將人又摟過來,然被衾晃動間,又露出溫彥之春痕滿滿的肩頸,襯著斐然玉色,更顯有些可憐。

  憑齊昱昨夜再是下了狠心攫取,現下終究熬不過心軟,只想起身去找些藥酒來替溫彥之擦一擦。可要起來,又要把溫彥之推攘開去,深怕將他弄醒。

  ——此時是真能體會到,為何斷袖,要叫斷袖。

  他此刻是果真想要斷袖。

  一番輕推慢挪,齊昱總算起來,系上衣裳袍子便要推門叫人打水。

  誰知一開門,就看見李庚年正捧著一盤瓶瓶罐罐立在門口,笑得牙床都要露出來,嚇得他倒退兩步:“……”

  ——怎麼看起來那麼像狗?

  李庚年溫柔且殷切道:“皇上,早。臣,已為您備了金瘡藥、祛瘀膏、消痛粉——”

  “為朕備的?”齊昱一口血哽在喉頭,抬起腳就踹在李庚年小腿上,“那朕是不是還要給你也備點兒?!是不是?!”

  李庚年雙手捧著盤子嗷嗷叫,單腳在原地跳著躲:“那那那,臣,就是給溫員外備的給溫員外備的!”

  ——嚶嚶嚶,臣昨夜沒捅成窗戶紙,怎麼能知道,究竟要給誰備。

  ——就這些,還是臣,一大早去藥鋪買的現成貨。

  哎,為何皇上對臣,總如此凶,心塞塞。

  .

  雖則在齊昱跟前碰了壁,也不影響李庚年樂得顛兒顛兒的,十分歡快跑去叫熱水了。

  齊昱端著一盤叮鈴哐啷的小瓶子又折回屋中,只見榻上的溫彥之已經醒了,卻無力坐起來,只趴在被衾里,一截皓臂搭在床畔,半睜著細翦明眸看著他,那神態妙,像是怪,像是氣,卻又含了絲繾綣情意,怠怠的,叫齊昱心裡本就柔軟之處,此時更軟成一灘荷塘沉淤似的,幾乎想把夜裡種種再來一遍,才可消受。

  “醒了,難受麼?”齊昱端著盤子坐在床邊。

  “皇上……”溫彥之眨了眨眼睛,有些呆呆的,“這些是何物?”

  齊昱拿了瓶祛瘀膏蘸在手指上,俯身抱過溫彥之枕在自己膝蓋上,下手輕輕為他揉起來:“金瘡藥,祛瘀膏——”

  “李侍衛知道了?!”溫彥之猛地坐起來。

  齊昱忍著笑:“嗯,叫熱水去了。”

  溫彥之一臉絕望地又倒回齊昱膝上,烏黑髮絲披散開去,煞是好看。

  齊昱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疼麼?”

  溫彥之倦倦地動了動身子,紅著臉“嗯”了一聲。

  ——像昨夜那麼弄,換了誰能不疼?

  齊昱笑著低頭親了親他額角,“誰叫你還想同朕爭上下,原本朕還想輕些的。”都那樣了,還能輕麼?

  溫彥之經他一言想起昨夜,又是羞得沒頭沒臉,乾脆揚起被衾將自己罩了進去:“皇上別說了……”

  “好,不說了。”齊昱將人從被子裡挖出來,把藥塗好,寵溺道:“你再睡一會兒,起來收拾了,朕帶你去報仇。”

  溫彥之趴在他膝上,愣道:“尋誰報仇?”

  齊昱抬指颳了刮他鼻頭,笑道:“張公子啊。”

  ☆、第46章【孽子無德】

  在胥州城內手眼通天的人,還真不止沈遊方。單說張林芳家裡,算是已被人尋仇尋成了習慣,早就安布各方,一旦碰上張公子與人潑皮之事,立即就要報到老爺跟前。

  可今日,事情卻頗為棘手。

  昨夜裡,報到張林芳跟前的小廝說,張公子推搡了一個模樣極為俊秀的公子,要人家跪下,人家不肯,公子就要砸人家,巧遇沈遊方給止了。沈遊方雖是個商賈,但依憑身家與各方關係,等閒的芝麻官吏尚不放在眼裡,張林芳聽罷此報,拈著鬍子作想,若是惹到了沈遊方的友人,許要天亮後登門給沈遊方道個歉,不要招了什麼麻煩才好。

  又想到自己的兒子,直嘆孽子無德,傷透腦筋。他好生搖了搖頭,便去安歇了。

  可人睡到半夜裡,知州府上忽來了個主簿,悄悄告知他,他治下官道的帳冊和九府文書,忽然被提走了兩本。

  雖說事有無巧不成書,可何得如此趕趟似的?

  張林芳真乃寒夜夢中驚坐起,才知禍從天上來:京中林家落馬不出一月,各方打點花了何止萬兒八千兩銀子,到如今竟還是被人盯上了!可瞧他手上多的金銀也不出一二萬,此事過於突然,真要有什麼三長兩短,又待如何安置?

  他急急問那主簿:“是何人提走了帳冊?”

  主簿答說:“提冊的印信上,就瞧見‘欽差’二字。”

  ——欽差!竟然在胥州!

  此言猶如一盆涼水,打張林芳腦門兜頭澆下,這光景還睡什麼覺?他趕緊穿上衣服起了身,送走了主簿,當即隨手抓起門邊挑燈籠的杖杆就衝去了跨院:“孽子!給老子滾出來!”

  張公子同一干紈絝喝了花酒,唱著艷曲漏夜才歸,此時臉尚洗了一半,還未睏覺,忽而醒醒乎乎間,看見三個老爹搖搖晃晃,抓著三條長杆要奔來打他,嚇得腿都軟了,酒立時醒了一半:“爹爹們!有話好好講!”

  “孽子!孽子!”張林芳不由分說,十多杆子打下去,氣得肺都疼:“說!你今日在戲樓里究竟砸了誰!”

  張公子被打得滿屋子嚎啕,捂著背大叫:“不就是個小白臉嗎!碰巧認識沈遊方罷了!”

  “能叫沈遊方親自解圍的人能是普通人?你還叫人小白臉!”張林芳抖著鬍子指著他臉罵道,“你這豬腦子,老子跟你講了多少次!林家落馬,周家轟塌,近年行事需低頭!你是不是脖子大了學不會彎,非要遭人砍一刀才記事?!現下有人去知州府提老子的官道帳冊了!你這是要叫老子大禍臨頭!”

  “爹爹爹息怒!”張公子撲通跪在地上哭道:“那那那人確然就是個小白臉啊,他身邊跟著的,也是個小白臉啊,兩個文文弱弱的,推兒子都推不動,不過是說話硬氣些,瞧著不像大官爺!許是巧合罷了,巧合罷了……”

  倒但願是巧合。張林芳忍了口氣問:“那人叫什麼?”

  張公子糊裡糊塗地回想,支吾道:“仿佛姓文,還是姓溫?”

  “溫?!”張林芳才吐出的一口氣又提起來,“到底姓什麼?!”

  張公子定了定神:“溫!沈遊方叫他溫公子。”

  ——我的老天爺啊,這就對上號了。

  張林芳手裡的杖杆哐啷一聲落在地上,扶著後腦差點暈過去,虧得小廝在後頭扶了一把。張公子雖則混帳,卻最依賴他爹,此時也是驚得眼淚都沒了,當即迎上去扶住老爹後仰的身子:“爹你沒事罷!”

  “……沒事你個娘西皮!”張林芳鬍鬚顫巍巍,嘴唇都有些青紫了:“欽差劉炳榮南巡治水,身邊跟著的工部員外郎,就姓溫!他是鴻臚寺卿、太常寺少卿溫久齡的麼兒子!兼領起居舍人之職御前錄史!才華橫溢!官跳三級!御筆欽點!你居然要人家給你跪!人家連他老爹都不見得跪,你說能讓人家跪的是何人?!”

  張公子臉都嚇白了:“……皇上?”怪道那人說自己當不起。

  ——何止是當不起?簡直是大不敬!

  張林芳抖著手揚起個巴掌,“啪”地就扇在他臉上,此時是氣得囫圇話都說不出來。小廝連忙將他扶去坐了,緩了好一會兒,他才咬牙向兒子道:“從前在京中就沒少吃溫久齡的虧,此番林家落馬亦有他一份功勞,那劉炳榮不過是個西疆來的清流,就算身為欽差,亦不會無事獻殷勤,不分皂白就查到我張林芳頭上。此事關鍵在那個姓溫的,定是他記了你的仇要折騰,這才引劉炳榮來查老子。待天一亮,你便去尋沈遊方,求他領你去給那姓溫的賠罪!若是不成,再說其他。”

  張公子“哎哎”地應了,經此一嚇,是半分脾氣主意都沒有,喏喏站在堂中,只道聽老爹的便是。

  張林芳瞧著他這窩囊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叫繡花枕頭一包糙,這就是!他雖是恨那溫久齡,可人家那兩個兒子要多能幹有多能幹,上得九府,下得戍邊,在州司馬,進京審案。再瞧瞧自己家這個,沒把家拆了,也就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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