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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昱並沒有回答他,手臂支在扶手上,狀似沉思,只靜靜說了句:“龔主事不必多慮,先回去歇下罷。”

  龔致遠一愣,“……哎,下官告辭。”走了一半,又想起什麼,折回半步來:“劉侍郎,今日溫——”

  “出去。”齊昱抬手合上案上的帳冊。

  龔致遠只好收了聲,“那,下官告辭。”說罷,便打書房出去了。

  齊昱看著房門關上,終究是怔忡了一會兒,喚道:“李庚年。”

  “臣在。”房樑上飄下來一聲應答。

  齊昱拂開桌上的帳冊,又拿起手邊一本摺子,“你去後院瞧瞧,溫彥之睡了沒。”

  李庚年掛在房樑上愣了愣,“……?然後呢?”請過來嗎?要和好了嗎?

  齊昱抬頭,賞了李庚年一個白眼:“然後回來。”

  李庚年失望:“哦,臣遵旨。”

  ——皇上想看,為何,要讓臣去?臣,不是很懂。

  .

  就在李庚年竄到後院窺了一陣,回去向齊昱報說溫彥之屋裡燈熄了想必睡了之後,溫彥之小院的燈忽然又亮了一盞。

  一小會兒後,溫彥之披著衣服捂著肚子,秉燭走出屋子。

  這便是白天不吃東西的報應,叫人晚上餓得睡不著,此時可不管人有沒有胃口,身體是受不住了,腹中直叫喚。

  溫彥之混混沌沌,繞了迴廊要往廚房走,卻在轉過跨院時差點撞到一個人懷裡。

  溫彥之驚魂未定倒退兩步:“誰!”拿起手裡的燭燈一照,卻是當場站定了愣住。

  面前之人竟是齊昱。

  想來是剛從書房處理完事情,要回屋睡了。可齊昱寢室在北院,千不該萬不該走著處跨院迴廊,畢竟此處迴廊只能通向……溫彥之的那個小院。

  ——皇上,要去看我?

  溫彥之心裡這麼想著,竟尚有一絲雀躍,可即刻又想見方才在戲樓里的事情,這絲雀躍當即就被冷水澆熄了。實則他心知齊昱這兩日是刻意迴避他,又有了今早那公事公辦的口氣,和晚上戲樓里的不聞不問,同過去他姑母把姑父關在門外干站著時一模一樣,便是冷戰上了。可姑父當初尚且是因為納妾之事才惹了姑母生氣,溫彥之想了整整一天,連飯都吃不下去,卻完全想不到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難道,是因為那夜裡……打擠時,沒打上?

  溫彥之抬頭注視著齊昱的臉,在齊昱此時不苟言笑的臉上,竟捕捉到一絲幾不可見的慌亂。

  ——仿佛,好似,只能是,這個原因。

  ——畢竟,那就是,兩人之間,最後一次講話。

  齊昱此時被溫彥之看得有些毛毛的,便沉了臉退開一步,轉身要往回走。

  溫彥之愈發肯定心中所想,可身體早已先於意識反應,抬手就抓住了齊昱的袖子:“皇上。”

  齊昱幾乎立馬就掃開了他的手,冷了一張臉,轉身又走。

  溫彥之一愣:打擠沒打上,至於那麼生氣?況且當時,還親了我,為何翻臉不認帳?

  ——都是男子漢大丈夫,雖則皇上,實乃龍馬精神,可打擠……之事,亦是來日方長,何必如此執拗?

  想到這裡,著實叫他有些氣悶了,也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勇氣,竟然扔了手裡燭燈,兩步跑上去死死拽住齊昱的右手往後拖。

  齊昱被拖得一愣,旋即怒掙了一把:“你這呆子做甚麼!”

  誰知溫彥之揪他衣裳揪得極緊,只肅了臉,邊拖邊道:“微臣現下,身體康健。”

  齊昱:“……甚麼?”這和身體康健不康健有何關係?你不康健能有如此蠻力?此時齊昱已經被溫彥之拖過了迴廊的轉角,愈發要朝溫彥之小院去了,他想起溫彥之那句“不成便不成”,更覺得溫彥之這又是再耍鬼把戲,可又著實不忍心下實勁將人甩開,便又怒斥一聲:“溫彥之你要做甚麼!你放開朕!”

  溫彥之憋著一張漲紅的臉,握著他的袖子調轉頭來,一字一頓,字正腔圓道:“微臣,要同皇上打擠。”

  齊昱完全愣住:“……啊?”

  ——甚?麼?

  ——這呆子是不是腦子被摔出了甚麼問題?

  他這一愣,又叫溫彥之把他往前拖了好幾步,終於惱怒極了,沒忍住脫口而出:“你不願做的事情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走在前面的溫彥之一頓,雙手失了力氣,扭頭問他:“……不願?微臣不願甚麼?”

  齊昱抽回袖子:“自然是不願同朕在一起。”

  溫彥之兩頰通紅:“微臣何時不願了!”

  “那你前日同龔致遠說了甚麼?”齊昱一言出口,陡然有些後悔——這豈非承認自己身為一國之君,竟竊人牆角之聲了?

  溫彥之也是一怔:“同龔兄?說了甚麼?”他們倆一日要說那麼多話,他哪裡知道是哪一句。

  既事情已經如此,齊昱也拉下臉道:“你說,同朕之事,不成便不成好了,還說,這天底下,也沒有哪般事情,是非成不可。”

  溫彥之聽了後,愣了好半晌,這才想起自己確然說過此話,“……可,皇上……”

  齊昱見他想起來了,卻還想做辯駁的模樣,不禁冷笑一聲:“怎麼,你還有什麼話說?”

  溫彥之愣愣看著齊昱,微微偏了偏頭:“皇上,您……真沒,聽見微臣,說下一句?”

  齊昱一頓:“……下一句?”

  溫彥之眨了眨眼,看著他。

  ——看來,是真的,沒聽見……

  ——然後,居然是因為這句話,生了三天的氣?

  溫彥之抬頭望了眼月亮,覺得月亮真圓。

  齊昱還在緊張問:“下一句是甚麼?是甚麼?”

  溫彥之如鯁在喉,艱難道:“……沒什麼。”他彎腰撿起了方才丟掉的那個燭燈,裡面的燈芯早熄了。

  齊昱劈手奪過他手中燭燈,抓住他手臂厲聲問:“到底是甚麼?你快說!”

  溫彥之眼睛像是盛著月下幽泉,可臉還是肅容,只一板一眼道:“那句麼……皇上,還是沒聽見的好。”然後又執起齊昱的手,舔了舔嘴皮,訥訥道:“微臣斗膽,請皇上,先隨微臣回房。”

  ☆、第45章【你究竟說了甚麼】

  待齊昱反應過來,人已被溫彥之拖到小院門口。此時再要甩開,就有些晚了。

  “你究竟說了甚麼?”腳都邁進了屋子,齊昱還是放不過此問。

  溫彥之一張臉像是被刷了宮漆,紅得好不像話,終於把屋門關上,道:“皇上,別問了。”

  ——出家入道云云,也確然,不是甚麼好話,皇上聽了,豈非更生氣。

  齊昱就見不得他這吞吐模樣,現下真著惱了,迎面就將溫彥之雙手剪到背後,人困在懷裡:“你說不說?”

  溫彥之被此舉迫得只得仰起臉面對他,卻還是不鬆口,雪容含緋,一字一頓道:“不說。”

  齊昱換做一手將他捆住,另一隻手直接就去扯他腰帶,溫彥之連忙掙扎,但手被齊昱死死固在背後,根本也跑不脫,更慌道:“皇上,微臣——”

  “你不是不說麼。”齊昱笑了一聲,兩下就把溫彥之的腰帶拋在地上,“是你把朕拉回來的,朕現在要看看你究竟說是不說。”

  溫彥之動作一頓,目光落到齊昱背後敞開的窗扉上,眼神盈盈如水,嚴肅道:“皇上……微臣是說,得先把窗戶關上。”

  齊昱:“……?”

  ——身子都要不保了,竟還有空管窗戶?

  ——這呆子還挺冷靜啊。

  溫彥之趁他愣住,迅速抽出雙手來,直挺挺走到牆邊去把兩扇窗戶關了,插好,轉過身來,卻見齊昱又跟了過來,不由倒退一步,吞口水:“皇……上,安歇吧。”

  齊昱哪裡還會放過他,一把就將人抓過來:“安歇?你不是說要打擠麼?”

  溫彥之腰帶早落了,此時一番拉扯,外袍滑下了左肩,里裳領口微開,更可見是羞到脖子根都紅了:“那是方才,微臣誤會了……以為皇上,是因那夜打擠未成之事……”

  “那你不還是把朕拖回來了麼?”他這模樣太可愛,叫齊昱此時氣也不是,幾乎是忍著笑:“你趕緊告訴朕,你那日後一句話,究竟說的什麼?”

  溫彥之嘆氣,“微臣說了,皇上也是生氣。”

  齊昱摟著他哄道:“朕許你說,朕不生氣。”

  溫彥之謹慎:“……真的?”

  齊昱認真點頭:“真的。”

  溫彥之垂頭默了默,想起那日的話來,是真不大好意思開口,但又心想,此時君無戲言,況那事……也確然,可以當做個玩笑,說出來解了當下誤會也好,便就鬆了口:“微臣……那日,後頭說,若真到了不成的時候……微臣好賴,尋個古剎青觀……了一世便足……”

  “什麼?”齊昱攬在他腰間的手一顫,英眉驟聚,杏眸含怒看著溫彥之,冷冷問:“你竟要出家?要入道?!”

  ——哎,怎還是氣上了?說好的君無戲言呢?

  溫彥之舔舔嘴,“那也是,到了……萬沒得以之時,微臣才……總之,不跟皇上,微臣也……”

  “也什麼?”齊昱挑起眉來問。

  溫彥之乾脆把眼一閉,將話說完:“若不跟皇上,微臣也斷然不會跟了別人。”

  下一瞬,他腰間一緊,雙足頓空,竟是被人攔腰扛起來,他驚恐輕呼一聲睜開眼睛,卻已經被齊昱仰面扔到了床上。

  齊昱雙手伏支在他兩側,垂首低眸看他的神情,幾乎是雪豹見了白兔,或是餓狼見了肉糜,眼底浮起的熾烈,像是被熊熊烈火燒過,直望得他有些心慌:“皇上……”

  齊昱俯身便吻上他的唇,將這一聲堵在他口中,須臾,略略移開,沉聲道:“朕不准你去跟別人。你眼下是朕的,今生今世,亦都只能是朕的,管他神佛道宗,魑魅魍魎,統統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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