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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彥之躺在床上瞬間全身僵硬:“給給給微臣洗過了?誰洗的?”

  齊昱把他的靴子扯掉,又笑吟吟地脫了自己的,長身側臥著看他:“自然是朕。”

  溫彥之無聲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全新的衣裳,腦中忽而熱血滿溢,不自然地扭了扭,“……哦。”

  “‘哦’是什麼意思?”齊昱往近前湊了湊,快要同溫彥之貼在一起。

  溫彥之吞了吞口水,直挺挺轉過頭去面壁,語氣怪怪道:“睡……吧。”

  齊昱腦袋枕在手臂上,聞見他後腦勺紗布上還透著糙藥味,此刻雖然心中有些邪火,卻也勉力壓下去了。他起身吹了床邊的絹紗角燈,拉過薄被給溫彥之搭上。

  溫彥之背對著他,臥得方方正正,就連睡覺,背脊都是筆直的。

  ——果真是宗家教得好。齊昱忍著笑,脫了外袍,也牽過被子的一頭搭上胸膛,就那麼看著溫彥之的後背,感覺心裡暖融融的。

  不知這麼看了多久,齊昱正覺得睡意漸漸席上來時,面前的人竟然突然轉過身來。

  窗紗透進的月光照得人臉汛白,那雙眼睛還晶亮晶亮地看著他。

  齊昱瞬間醒了:“……”

  ——這呆子做什麼,怪嚇人的。

  室內響起溫彥之撞玉般的聲音:“皇上……”

  齊昱:“……哎,何事。”

  溫彥之舔了舔嘴皮:“微臣……蟲糙……好像吃多了……”

  齊昱緊張:“要鼻衄了?”說著就要坐起來去點燈,“朕早同你講——”

  他的手臂忽而卻被溫涼的手指捉住,一個氣息吹拂在他面前,還有陣茶香,“不是。”

  齊昱整個人都頓住,只覺那十指的溫度,像是藤蔓一般,順著他的手臂向上攀爬,此刻叫他只能尤自鎮定道:“那,是什麼?”

  下一刻,那雙手鬆開了他的雙臂,卻忽而環上了他的脖子:“是這個。”

  輕柔的拉力下,覆上他唇的,是更柔軟的唇。

  一印之後,淺淺放開,室內的昏暗中,月光從齊昱背後零散灑入面前之人半睜的眼裡,勾勒出那人清絕的眉梢眼角,美得近在咫尺,想要看不清都難。

  “溫彥之……”齊昱的聲音像是從胸腔透出來,此刻周身都是溫彥之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他只覺得有一把火在他後腦點燃了,瞬間燒遍全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而溫彥之明眸望入他眼裡:“那皇上這麼做的時候呢?又知道麼?”

  齊昱輕笑了一聲,翻身把人壓在身下,“你說在昭華寺的時候?還是說昨夜?”

  溫彥之目光清亮:“微臣說的是來日方長。”

  齊昱抬起右手捧著溫彥之的臉,在他唇邊輕輕啄吻一番,笑:“朕知道。”

  溫彥之便也笑:“那微臣也知道。”

  第二天一早,李庚年起來練劍,天還蒙蒙亮,路過橫廊時卻見皇上已經起了,正一個人坐在花廳里看摺子,手邊放著一盞茶,狀似坐了好一會兒了。

  “皇上,早。”李庚年笑嘻嘻打招呼,“昨夜睡得可好?”

  齊昱放下摺子,抬頭望向他。

  李庚年:“……”

  ——皇上為何,如此陰森地看著臣。

  ——難道,睡得,不好?

  齊昱端起手邊的茶,“去練你的劍。”

  李庚年抱著腦袋趕緊跑了。

  齊昱目光落回摺子上,卻是又看不進去了。心想這李庚年真是欠揍,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要是睡得好,朕能清早在此處看摺子嗎?

  ——你見過哪個皇帝夜裡享福了還能早起勤政的?

  他心煩地把茶盞“砰”地擱下,幾個時辰前的一幕幕又衝進腦海,閉上眼睛,全是溫彥之的一雙眼睛一張臉,正是唇齒相纏情到濃處,他也管不得太醫叮囑溫彥之不得操勞了,探手就去拉溫彥之腰間的系帶,鬆動之下青衫滑落,一片玉白的肩頸就呈在他身下,乃是轉面流花雪,翡翠合歡籠的景象。

  一絲秋風鑽窗而入,月色正當最美,他伏身便想下口,誓要將那呆子吃干抹淨,卻聽頭上傳來一聲——

  “啊嘁!”

  他抬起頭,見溫彥之蔥白細指捂著口鼻,微微顫抖。

  “啊嘁!”

  “啊嘁!啊嘁!”

  “啊——”

  “罷了罷了,”此時再有什麼慾念,也都被這幾聲噴嚏打散了。他黑著臉拉上被衾將身下的人裹起來,只露了一張見者猶憐的粉白臉蛋。

  看著就生氣。

  他埋頭狠狠地親了下去。

  “唔!”溫彥之悶哼一聲,薄被裡抽出手來捂住後腦,雙眸登時含水:“疼。”

  一言語將他滿腹憤然化為心疼,只好全權作罷。

  真是沒有一點辦法。

  太陽漸漸爬上屋頂,十二暗衛又領著沈遊方一干人來了宅子。王知縣昨日被放回秋水去了,畢竟狀似什麼也不知,留著倒還礙眼,不如散了清淨。

  沈遊方正想今日呂二找到了,若能將事情講清楚,便約李庚年去看看商鋪,正是思索如何開口之際,一踏入前廳,卻見齊昱正端坐在上首,從容地看著他。

  沈遊方滿臉春風微笑僵在此時:“……侍郎大人來審?”

  齊昱看見他走進來,笑是真的冷酷:“自然。”

  沈遊方:“……”

  ——看什麼商鋪,還是先看好自己為妙。

  ——同李侍衛,下次再約。

  正此時,一個門房忽然跑進來,報導:“大人,秋水縣府衙派人來送了個信。”說罷便將一封信紙交到齊昱手中。

  齊昱皺起眉頭抽出信來一看,眼梢一跳。

  見信上寫:“縣府衙役昨夜河中撈屍,見其周身服飾、疤面瘸腿,疑是呂二。”

  ☆、第42章【透著股蹊蹺】

  沈遊方站在堂中,凝神望向齊昱,想破解其神情,可看了半晌,只換來齊昱又面如鏡湖地抬起頭。

  竟是什麼也沒看出來。

  然後齊昱口氣尋常地喚了聲:“李庚年。”

  李庚年當即從房樑上跳下來:“劉侍郎,何事?”

  齊昱斜睨了他一眼,無喜無怒,只用二指夾著那信紙遞到他面前,勾唇笑:“你自己看看。”

  李庚年見齊昱眼底甚寒,不敢耽擱,迅速接過那信紙一望,終究大驚,抬頭愣愣看著齊昱。

  信紙內雖寫河中屍體“疑是”呂二,可常見官府公文便知,這“疑”字根本多餘,不過是官府為防萬一疏漏,而平添上去。屍體是昨夜打撈,那呂二之死猶在其前,案發不過距離溫彥之撞暈後,短短几個時辰,怎麼看都透著股蹊蹺。

  沈遊方這廂眼瞅著李庚年,不知為何,只覺他神情中除了驚之外,竟還透有一絲怕。轉眼再看齊昱,雖是面上還笑著,但看向李庚年的目光中,卻是寒星微芒。

  “給沈公子也瞧瞧罷。”齊昱先開口了,目光從李庚年身上淡淡轉向沈遊方。

  李庚年遂一言不發,將那信紙雙手奉給沈遊方。

  沈遊方接過看了,心裡一駭:呂二死了?這叫此事如何講得清?

  他再抬頭,見齊昱正垂眸笑看著自己,忙道:“大人容稟,糙民昨日行事全與大人同行,尚無機會加害呂二,況若是糙民指使呂二襲擊溫員外,現在又殺掉呂二,豈不是傻子的做法?倒不如哭喊著叫官府來拿糙民,或糙民當著大人面去打溫員外,還要省力些。”

  齊昱靜靜聽了,不置可否,又問漁莊管事:“呂二平日可有對頭?與他人關係如何?”

  幾個管事互相看了一眼,皆道並無,呂二此人狀似沒有任何仇家,亦無任何好友,平時話不多說,月末領錢便走。他們所熟知的,僅僅是呂二有個老婆,是獵戶,同呂二關係甚好,寒冬里還會來接呂二回家。

  可縣衙書信中說,一經發現呂二屍首,便著人尋覓呂二的妻子,卻見家中空空,孩童也俱是不見,不由叫人生疑。

  齊昱的目光再度落回李庚年身上,語氣像在開玩笑:“那此人,莫非是被老婆情殺的?”

  李庚年的臉色幾乎有些蒼白,心知昨日他與皇上一發現了溫員外,就當即安布暗衛,查詢周圍一切可疑之處、可疑之人,直至現在,可偏偏沒有抓獲呂二。那為何,今早見到的,卻是呂二的屍體?

  沈遊方要與朝廷為友,發財賴著治水之法,待溫彥之好還來不及,巴不得親手將呂二抓到此處讓他們審,絕不可能是幕後之人;呂二就算有仇家,也不必偏偏等到昨日才倉促行兇。呂二的妻子辛勤養家,夫妻和睦,若是情殺呂二,何苦要讓呂二覓工兩載,且還為呂二育出子女?早殺了這沒用的丈夫不也乾淨,何苦給自己找罪?

  自他們離開漁莊,到呂二被撈起,那期間,能夠去殺呂二的,能是何人?

  只能,是自己人。

  齊昱的目光沉沉落在李庚年肩上,像是千斤巨鼎,壓得他直不起身來。那目光早在齊昱登基之前,李庚年便甚為熟悉,那是山雨欲來前的告誡。

  告誡他,手底下的人,不乾淨。

  李庚年嘴唇微微顫抖,單膝跪地,伏身道:“下官,這就去查。”

  若行兇之人就在他們隨行的親隨與暗衛之中,那幕後之人埋這根線,究竟用了多久?他想用這顆棋,做什麼?僅僅是雙眼睛嗎?

  那他想要看的,又是什麼?

  .

  事情到此,和沈遊方的關係,只在乎呂二那個失蹤的妻子。

  這妻子既是與漁莊有過往來,自然還要從漁莊下手將人尋出來。只有找到了這唯一與呂二有聯繫之人,才能知道呂世秋當年為何逃走,又是怎麼變成了呂二,為何破相瘸腿,因何原因被何人追查,最終來推演秦文樹一案,當年究竟是如何情狀。

  沈遊方自知脫身,是因齊昱審度之力甚強,可若不是自己昨日提了一嘴要吃魚,溫彥之遇不上呂二,斷然也不可能被推翻在地,頭都磕出血。早間從齊昱跟前散了,他心想這總該是要賠罪才好,又一拍腦門,想起溫彥之愛船一事,下午只好含著滾滾熱淚,親自將兩幅裴翀的船造圖紙真跡拿出,用漆蠟的楨楠匣子裝好,要給齊昱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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