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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遊方一頓:“……李侍衛來審?”

  李庚年冷酷道:“自,然。”

  ——怎麼,有問題嗎?

  ——本侍衛如此冷若冰霜、冷酷無情,自然,是本侍衛來審。

  沈遊方看著李庚年十分認真地冷酷,饒是肩負滅頂之災,此刻也想笑出來。他淡淡忍住了,只用蘇繡摺扇的頭指著自己胸口:“那要先審糙民?”

  李庚年想了想,方才皇上說什麼來著,對了,“沈公子先將漁莊的情形說來聽聽吧。”

  說來聽聽?……不應該是“從實招來“嗎?沈遊方有點無奈,輕咳兩聲:“漁莊是糙民產業,已有兩年。”他接過身邊漁莊掌柜遞上的一本名冊,放在李庚年面前,“漁莊所有雇員記錄都在此,今日事發之時糙民叫來的所有雇員里,唯獨少了一個呂二。”

  李庚年翻開名冊查看:“這個呂二?瘸子?”

  沈遊方點點頭,“糙民懷疑,雇員之中唯獨呂二不在,便正是呂二驚擾了溫員外。此人在我接手漁莊之前就已經在秋水落戶,其妻乃縣裡的獵戶,因與漁莊有過生意往來,故將呂二介紹來做掃灑。”

  “這呂二有點怪怪的,”漁莊掌柜接口道,“原本咱們漁莊不想收留,可見著他臉也燒了,腿也瘸了,他那婆娘一個人養著一家子確然可憐,我們也就想著做些功德,賞他口飯吃罷了。”

  “你說這呂二怪?”李庚年問,“怎麼個怪法?”

  掌柜道:“平日裡好端端的,可只要受什麼刺激,就忽然瘋瘋癲癲大呼大叫,有幾次嚇到了客人。”

  李庚年摸摸下巴,“可若說溫員外是被驚擾了,大叫兩聲我們在前庭也能聽見,又是如何會暈倒在山溪邊上?這呂二是個什麼家底?他犯過事沒?沒道理無緣無故就砸暈了溫員外,他之前砸過人嗎?”

  後面王知縣跟上來:“大人容稟!本縣治下,兩年來從未有過此類案件,呂二其人也尚無案籍。”

  掌柜的也搖頭:“呂二人雖瘋,卻也不傷他人,從前所從何事也並無人問過。”

  沈遊方向李庚年道:“呂二早先經歷皆無記載,糙民已命人去尋那呂二與他的妻子,應當不日便可尋到,大人到時便可詳細審問一番,此時再問我等,也是徒勞。”

  李庚年想了想,是這個道理,且看天色,也是太晚,不如明日接著審。於是便叫暗衛和兵部親隨在此處先看顧眾人,自己往後院去,想先行稟報皇上。

  他行到後面溫彥之住的小院時,正要抬腳進去,卻聽見屋裡傳來一聲溫彥之的輕呼:“不行啊皇上!”

  ——嗯?溫員外醒了?挺有精神嘛!

  ——不過,這個“不行啊”,究竟是什麼意思?

  李庚年的心情幾乎是登時就好了,連忙跳到窗戶下去豎起耳朵。

  又聽裡面皇上的聲音在笑,“這有什麼不行的?”

  溫彥之的聲音帶了絲羞:“不行……就是不行……”

  皇上“哦”了一聲,又狡黠道:“那裡不行,那這裡呢?”

  溫彥之更緊張地叫了聲:“皇上!”

  於是又傳來皇上十分快活的笑聲。

  李庚年:“???”

  ——為何,本侍衛,聞見了,一絲內幕?皇上,為何如此開心?

  ——本侍衛忍不住了!本侍衛想看!

  然後李庚年伸出罪惡的食指,在小窗上戳了個洞,瞬間湊上去就往裡看。

  接著,他就看見,屋裡絹燈映照下,有兩道人影臥在床榻上,在外面的高大一些,想來應該是皇上,在裡面半靠著軟墊的很清瘦,想來就是溫員外。

  他們兩人之間,擺著……

  一盤棋。

  李庚年:“……”

  ——哈?在下棋?

  ——我窗戶都捅開了,你們竟然在純潔地下棋?

  但見皇上右手拿著枚白子,若是往棋盤左邊落,溫員外的眼睛就隨著往左邊去,若是移到右邊,溫員外的眼睛就直勾勾跟到右邊。

  皇上無奈收回手,“你老看著朕,朕怎麼下?”

  溫員外面無表情:“微臣就是看看,又沒說話。”

  “那方才,是誰說這不行,那不行的?”皇上聲音帶著笑,“棋眼能排得那麼明顯,還怪人能看出來。你這棋究竟是誰教的,你大哥比你下得好多了。”

  溫員外頓時有點生氣:“沒人教,微臣都是自學的。”

  “哦,”皇上忍著笑,“那你還真學得不怎麼樣。”

  溫員外:“……”

  李庚年:“……”

  ——皇上,您,真會說話。

  ——臣只能,默默為您點根蠟。

  李庚年從小窗上收回目光,嘆了口氣,剛決定悄悄離去,過一會兒再來找皇上算了,誰知此時後面突然傳來龔致遠的聲音,興高采烈喊道:“李侍衛!來看溫員外啊!你怎麼不進去!”

  這聲音,相當洪亮。原來是龔致遠盯著廚房熬好了蟲糙老鴨湯,現在正親自給溫彥之端過來。

  李庚年只感覺整個背脊都長出刺來,連忙過去要捂住龔致遠的嘴。

  可是已經為時過晚。

  屋內傳來齊昱一聲龍威厲喝:“李!庚!年!”

  李庚年脖子一縮。

  屋內窸窣了兩聲,那厲喝又響起:“窗戶上怎還有個洞!”

  李庚年顫著聲音打哈哈:“啊哈哈哈可能是蟲咬的吧哈哈哈……”

  那聲音冷笑了一下,帶著讓人心底發寒的疑問:“哦?什麼蟲,和人手指一樣粗?”

  李庚年:“……”

  ——心裡長的毒蟲,污蟲,腦子裡的腐蟲,嚶嚶嚶。

  ——皇上,臣這次,只求您,別打頭。

  作者有話要說:

  沈遊方:那要打哪裡?

  黃桑:你管不著,你現在還沒給下聘禮。

  沈遊方:(摸出一把銀票)馬上下。

  黃桑:帶走帶走,人帶走。

  李庚年:?就這麼,賣了?TAT想我李庚年效忠大內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

  沈遊方:乖,這是全國通兌的一萬兩銀票,拿去花。

  李庚年:(立即揮手)黃桑再見祝你幸福麼麼噠!

  黃桑:……

  ☆、第41章【居然敢撩朕】

  龔致遠放下老鴨湯,齊昱趕走李庚年,終於,小院裡清淨了。

  溫彥之坐在桌邊認認真真地喝湯,齊昱坐在對面,雖手上也捧了本書,眼睛卻是認認真真看著溫彥之喝湯。

  溫彥之喝完湯,慢條斯理把鴨肉撕來吃掉,又開始一根根嚼蟲糙。

  齊昱無奈:“……吃那麼多又要鼻衄了。”再要被李庚年看見,不知道要想什麼。

  溫彥之默默夾起下一根:“不吃掉,就浪費了。皇上來點?”

  齊昱擺擺手,哭笑不得。

  ——朕還補?蟲糙主精氣,補虛助陽。朕這麼看著呆子,就已夠補,再補進去,估計今晚要苛待病人。

  “不過,”齊昱想起方才龔致遠給溫彥之送湯的情形,活像老母雞護蛋,“這龔致遠對你,倒是挺好的。”

  溫彥之吞下一口,這才道:“從前我同龔兄赴舉時在途中相遇,到京城前是同路,是故比旁的同科熟絡些罷了。”

  齊昱支起下巴:“同路?你們住一起?”

  溫彥之一邊嚼蟲糙一邊點點頭,“龔兄同我住。”

  齊昱問:“……睡一起?”

  “是,”溫彥之懵然答了,喝一口湯,“孤身在外,兩人一起,好有照應。”

  齊昱聞言,心中猶如風颳,站起來就要去找龔致遠談談,卻聽溫彥之又適時補了一句:“不過是同屋不同榻,淡禮相交,以持君子。”

  ——就不能一句話說完?

  齊昱挑著眉頭慢慢又坐下來,虛眼瞧著溫彥之,只覺得這呆子雖然是呆愣愣地嚼著蟲糙,卻有股子憨憨的賊勁。而溫彥之只是靜靜地看回去,眸子裡平淡如水,滿臉都是明知故問:“皇上方才站起來作何?”

  ——這老鴨湯挺有用啊,是把腦瓜補清醒了?居然敢撩朕?

  齊昱笑得萬分和氣:“入夜了,朕活動活動筋骨,好同彥之打擠。”

  溫彥之的臉驀地一紅,抱著湯碗的手指都像是染上了薄緋,“咳,皇上在微臣此處,勞頓多時,也是時候,該……回房安歇,微臣——”

  “怎麼。”齊昱瞧著有意思,乾脆放下手裡的書,起身向溫彥之右邊的團凳坐過去,湊近問:“又要去叫李侍衛?”

  溫彥之淡定抿嘴,退了退,“……李侍衛,待皇上,也挺好,想必……睡著了,也是願意起來的。”

  齊昱看著溫彥之這一本正經的模樣,就想笑,“你當李庚年脾氣好,是沒見過他渾起來的時候。”

  ——李侍衛那樣,還能有渾起來的時候?

  溫彥之突然想起早間在茶坊外面的事情:“皇上,李侍衛早上說要幫微臣買金瘡藥,祛瘀散……這是,為何?”

  齊昱忍著笑:“你以為呢?”

  溫彥之皺眉,“微臣不知。不過李侍衛聽微臣不要,卻十分驚詫地看向了皇上,是故微臣甚是好奇。”

  齊昱挑眉。

  ——他,看,朕?難道誤會了朕是被……

  他突然就想起了今早那杯甜到發齁的紅棗枸杞茶,登時很想把李庚年叉到大理寺里去輪一番老虎凳。

  溫彥之此時嚼完了蟲糙,用茶水漱了口,扶了扶頭上的紗布,道:“皇上,天色不早了,微臣……咳,也要歇息了。”

  明明是逐客令,可齊昱一聽他這麼說,卻像是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一句首肯似的,徑直起身將他打橫抱了起來:“那我們就歇息。”

  ——微臣,明明說的是自己歇息。

  溫彥之窩在齊昱前胸,紅著臉:“皇……上,微臣,身體不適,若是將病氣過給皇上……”

  “那就過給朕。”齊昱走了兩步將人放到床上,“方才帶你回府就已給你洗漱過了,直接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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