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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昱倒不太在意的樣子,半靠在手邊的側枕上,笑道:“萬死大可不必,倒是你方才那一倒,確實將朕嚇了一跳,朕大約要尋個時候給嚇回來。現下覺得怎樣?還要再睡一會兒?”

  溫彥之連忙道:“謝皇上垂詢,微臣……已然好了。”

  齊昱點點頭,“起來罷。”然後又喚:“來人。”

  溫彥之愣愣地站起來,目光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確然也不知此處是哪一宮殿。

  周福含笑看著他,“這是延福殿的側殿。”原是侍寢的宮妃安歇之處,然今上繼位以來,這側殿第一次迎客,竟是個七品的史官。

  話說回來,也沒有哪個朝廷命官敢暈在皇上寢宮裡的啊。一切的發生太突然,完全來不及安排。

  周公公笑著,心中在流淚。轉眼看看自家皇上,別看如今還笑吟吟在這兒陪守著溫彥之,今後能不能不記仇,還兩說。

  還不等溫彥之再跪下謝罪,方才齊昱叫的人已經來了。竟然是御膳房的內侍宮女,正奉上一盤盤的佳肴,陸續擺了一桌子。

  溫彥之恍惚,難道自己一覺睡到了晚飯時候?

  齊昱撣撣袍子站起身,向溫彥之笑:“溫舍人,太醫來過,說你這昏倒是餓的,亦是太過憂慮。昨日朕吃你一碗麵,今日朕也還你一頓飯,免得你在實錄里記下朕在官員家中白吃白用。”

  溫彥之一凜:“微臣人卑位輕,不敢與皇上同席!”

  齊昱當先在桌邊坐下,回頭笑:“朕要你坐,你就坐。”

  作者有話要說:小溫:皇上,微臣還是更喜歡苦瓜面!

  皇上:你再說一遍苦瓜面我就拿玉璽拍你了啊!

  周福:皇上啊不行啊不能毆打史官啊!

  皇上:(內傷,內傷,內傷)……

  ☆、第13章【番外·花外箋】

  黃門侍郎溜煙跑沒了影,直奔鴻臚寺了。

  齊昱嘆口氣,本是叫工部張尚書來聽溫彥之說說那河水自治之法,可現下溫彥之壓根兒不在,張尚書在此處杵著也沒甚意思,便讓張尚書也跪安了。

  坐在御書房裡,他覺得一夜未好好歇息,又攤上溫彥之被刑部抓走的事,有些頭重腳輕,加之前日御史台的十多本彈劾溫旭之的摺子,現下好似化作和尚念經的木魚聲,在他腦子裡直敲。

  心煩。

  周福來問午膳的事,齊昱擺擺手,“沒胃口,朕想回延福殿歇個覺。”

  周福告備了御膳房晚會兒再奉膳,便帶著幾個內侍,跟著齊昱去了延福殿,點上了安神的藥香,好容易才看見自家皇帝閉上了眼。

  誰知沒好一會兒,卻聽見外面小太監進來報,說那溫舍人來是來了,卻在外間屏風口撲通跪下,愣是不進來。

  小太監聲音很輕,但齊昱依舊是醒了。約莫聽得周福出去,勸了兩句,那溫彥之並不聽,齊昱便招了個內侍道:“去跟周福說,那呆子要跪,便由他跪著。”

  這溫彥之,總歸是宗族裡慣出來的公子哥兒,齊昱又閉上了眼,在心裡笑了笑。這些小公子啊,便覺得這世上,他想要什麼樣,就應當是什麼樣,如今也該一點點給他些教訓,否則今後養在身邊,聰明則聰明,憑著一身呆愣勁可不好和百官相與。

  內侍出去報給周福聽,外面人聲隨即歇了,齊昱便再次迷糊睡過去。

  約莫睡了快一個時辰,齊昱沉沉醒轉,懶怠地側臥在榻上,抓了本床頭的《淮水綱要》來讀。過了會兒,銅爐內安神的藥香燃盡了,周福正指點著徒弟更換。

  “那呆子呢?”齊昱抬眼問。

  周福道:“稟皇上,溫舍人還跪在外間呢。”

  齊昱目光又落回書里,“今日天熱麼?”

  周福頓了頓,“稟皇上,天是熱,日頭可毒著呢。奴才也請溫舍人進殿候著,可他說要向您求個恩典,並不肯。”

  齊昱唇角微微彎起,“他能求朕什麼,無非是要找他那小姑娘罷了。”

  周福嘆氣:“您說,這溫舍人……心也著實善,人也聰穎,就是……不大會來事兒,心眼兒忒實。”木頭似的,成天甚是呆愣。

  齊昱抬手翻過一頁書,笑了笑,不說話。

  朝中像周太師那樣,又聰明,又會來事兒的,也多得是,可放在他手裡,就真的敢用嗎?每日早朝、內朝、奏章批閱之事,他們用起心來亦都有層旁的意思,尚不會用盡全力幫襯,哪怕分擔到了確切的公事,亦是虛與委蛇,顧左右而言他。

  時常想起來,還不如外間跪著的那個剛正不阿的呆子。

  好歹,愣是愣了些,卻沒甚麼壞心。

  出了今日這遭事情,多少也知道這呆子實則並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好似他父親溫久齡,年輕的時候南海北疆四處遊說,何嘗逢迎過誰人,如今到老了,唯一能讓溫久齡拿命來搏、四處經營的,只有他那一窩兒子。到了溫彥之這兒,他費盡心力想要保全的,只有秦家這最後一滴血。

  實則齊昱很好奇,這從未被朝廷重用過的傻狀元溫彥之,若真能發揮些許作用,會是個甚麼模樣?像他那兩個遠在邊陲的哥哥?還是像他的老父親?

  想到此處,齊昱忽然出聲:“叫他進來罷。總不能叫他又記下朕苛待官員。”

  周福笑:“是,皇上。”

  不一會兒,便聽周福領著溫彥之進來了。打紫金紗的床帳往外瞧,齊昱只看見一個沙青色的人形,影影幢幢地跪了下去,果然就聽那呆子是求他救那小雲珠來了。

  齊昱心中早有計較,畢竟小姑娘一定會交給譽王那邊去查,可查到之後究竟是不是還能活蹦亂跳的,自然亦無法保證。可就算如此,溫彥之聽聞他的承諾,再磕頭謝恩時,原本清明的聲音里,都帶上了一絲哭腔,還說什麼萬死不辭的喪氣話……

  還要留這呆子治水呢,他倒想死了乾淨。齊昱連連讓他打住,穿好衣裳起了身,慢慢走到他身邊:“罷了,你還要在朕身邊錄史冊,可別將這當作是朕賄賂史官。平身罷,隨朕去趟工部。”

  “微臣謝皇上。”那呆子又謝了恩,連忙要站起來。

  “溫舍人!”

  齊昱聽見身後的周福突然大叫一聲,剛轉身要看是發生了甚麼事,卻不想他面前一道青色人影竟直直當頭壓了過來,他下意識拿手去接。

  “皇上當心——”

  內侍們趕忙扶過來,然而齊昱此時已然一臉懵地被自己的御前史官給壓在了地上。

  低頭,那呆子清秀的臉就橫在他面前,黛眉長睫,面色發青,竟然狀似昏厥了。

  “!!!”四周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齊昱被壓得悶咳一聲,臉色鐵青。

  ——延福殿地板為何要用雕花的!硌人!

  ——這呆子平日裡都吃的甚麼!死重!

  ——朕的腰!好疼!!

  周福喏喏:“皇,皇上……溫舍人看上去像是暈倒了,奴才……”

  “那還不快把這呆子從朕身上拿開!!”齊昱咆哮,“杵在原地他能自己起來嗎?!”

  內侍幾個終於醒過來,連忙七手八腳地把溫彥之給扶了開去,終於將面色不善的齊昱給弄了起來。

  齊昱被一眾內侍扶著,揉著自己被雕花地磚硌得生疼的腰,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自己究竟是造了什麼孽,為何自己身為一國之君,竟被這呆子害得昨夜飯也沒吃好,今早治水也耽擱了,如今還要被他摔在地上當墊背?

  天理何在?他是個很勤政很愛民的皇帝啊!

  “皇上,”周福撐著昏迷不醒的溫彥之,有些為難,“眼下怕只能先將溫舍人安置在側殿了,只有那處還時常拾掇著。”原本盼著皇上能寵信個把宮妃早日抱上皇子,哎,誰知這第一個睡進側殿的,竟是個七品小官。

  什麼道理啊這是!周福抑鬱。

  齊昱兀自扶著腰,笑眯眯地看著周福撐著的人,“那還不趕緊安置過去?否則你還想讓這呆子睡在朕的龍榻上嗎?”

  周福連忙旋風似的將人帶去側殿了。

  ☆、第14章【謝皇上賜座】

  溫彥之忐忑地摸到了桌邊,在離齊昱三位遠處,默默坐下:“微臣,謝皇上賜座。”

  齊昱笑嘆:“你這呆子還真是不經折騰,這麼就能昏過去。”

  溫彥之又起身要跪下:“微臣御前失儀——”

  “別,”齊昱連忙止住了他,笑得相當和煦:“好生坐著吧,溫舍人再昏一道,朕可受不住了。”朕再沒有第二塊腰板拿給你當肉墊了。

  溫彥之雖不甚明白這個“受不住”是個甚麼意思,但終究還是愣愣地又坐了回去,“謝皇上隆恩。”

  “你坐那麼遠做甚麼,”齊昱挑眉,“朕並不吃人。”

  溫彥之木了半晌,緩緩向齊昱這邊挪了一位,坐下。

  齊昱又道:“朕身邊的板凳也不吃人。”

  溫彥之只好垂頭又往前挪了一位。

  這樣的距離,兩人之間隔了一張藤木盤雲的板凳,不至近到夾菜手肘打架,亦不至遠到說話都費力氣,算作很合適。

  齊昱瞧著他那副極不情願的模樣,快要笑出聲來,“朝中百官做夢都想同朕吃頓飯,到你這兒,倒很嫌棄似的。”

  溫彥之垂著眼道:“微臣不敢,只是皇上此席豐盛,微臣無以為報,十分慚愧,不敢受膳。”

  齊昱玩笑道:“你在實錄中,將朕歌功頌德一番,便成了。”

  溫彥之連忙起身跪下:“皇上使不得!金銀不動其本,乃——”

  “乃為史也。”齊昱都能背了,也是覺得腦袋疼,“跟你玩笑一句你就非要當真?倘若皇帝真能拿一頓飯就換來芳名留史,當年唐宗宋祖都還造甚麼反?”

  ……玩笑?溫彥之回過味來,訥訥道:“皇上恕罪,微臣愚鈍。”

  “朕瞧著,是挺愚鈍的。”齊昱點點頭,逮著他的袖子往上一提:“起來,將飯吃了你愛跪再跪。”

  “謝皇上。”溫彥之順勢起身,坐回凳上,自覺有些受寵若驚。

  “多吃些,”齊昱示意左右內侍給溫彥之夾菜,和氣地笑道:“溫舍人,千、萬、別、跟、朕、客、氣。”

  四個內侍齊齊上前,人手拿著一雙青竹長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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