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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堂曜日並未注意司耀輝的視線。他似乎有些精力不濟,臉色也不十分好看。他脫下頭盔,摘下佩劍,坐到桌旁,沈聲道:「陛下的御駕不是明天才到麽?」

  司耀輝在他身旁坐下,伸手想去探他的脈,卻被他避開,知道他是怕自己診出有孕之事,只好垂手作罷,凝視著他,一字一句慢慢道:「我擔心你。」

  短短四個字,道盡他所有的思念與擔憂。

  北堂曜日心中一緊。

  他自然知道司耀輝有多在乎自己。在他心裡,只怕整個明國都沒有自己的一根頭髮重要。

  這種過度被別人關心、被別人需要的感覺,不可否認,在北堂曜日至今的生命中都占有很大的分量。

  也許這也是為什麽明明曜月曜辰才是他的親弟妹,而他卻最疼愛耀輝的原因。

  「你也瘦了。」

  北堂曜日望著司耀輝痴痴凝視著自己的面容。這張略帶憔悴的動人面容,這幾個月來幾乎日日浮現在他心中。

  他不得不承認,他對輝兒的感情遠比自己想像的更加難以克制。尤其在這種非常時刻,隨著腹中胎兒的一點點成長,他對司耀輝的感情也愈加深刻和複雜。

  有時夜深人靜,被奔波了一天的疲累和腹中孩子的反抗弄得身心疲憊無法入睡的時候,北堂曜日就會忍不住一邊撫摸著自己的腹部,一邊思念著那遙遠京城裡的人。想像著那人現在是在如何地思念自己,又如何的因為思而不得而發脾氣。

  想起那人遠勝女子堪比芙蓉的美貌,便又忍不住幻想腹中的孩子將來是什麽模樣?不知是像他多一些,還是像自己多一些?

  每次僅僅是這樣不著邊際的想像,就能讓他嘴角含笑墜入夢鄉,心裡充滿一種安心滿足之感。

  但是現在看見那思念之人近在眼前,北堂曜日反而有些拘謹。

  他已經習慣了自己身為兄長的立場,也習慣了對司耀輝縱容和寵溺的態度,因而當他發覺這份感覺已經變質之後,反而變得茫然無措了。

  司耀輝摸摸臉,低笑道:「大哥不在身邊,日思夜想,自然瘦了。可是大哥身在戰場,卻比我辛勞多了。」

  北堂曜日聽著這久違的情話,竟一時窘迫,不知該如何接口,不由轉移話題道:「你怎麽自己離開禁衛軍貿然來了,還跑到戰場上去,又忘了自己的身分麽?」

  司耀輝早知他會責備自己,狀似誠懇地道:「我魯莽了,我錯了,以後不會了。」

  北堂曜日還不了解他麽?見他說得誠懇,其實骨子裡就是敷衍,若再責備下去,他也只會撒嬌打諢,絕不當回事。

  北堂曜日其實在某些方面也拿他沒辦法,不然也不會被他糾纏了十年,只得嘆了口氣:「你累了吧?我去給你安排營帳。」

  「大哥別去了。我是偷偷來的,今夜就住在大哥的營帳里好了,等明日禁衛軍到了,我還要溜回去與張大人他們會合。」

  開玩笑,他怎麽能離開這裡?他這次來就是要好好「監視」北堂曜日。

  北堂曜日聽了一驚。他現在這身子,穿著盔甲還不明顯,但一脫下來豈不是什麽都露餡了?

  可司耀輝說得在理,他沒什麽藉口拒絕,便不動聲色道:「好,你今夜就住這裡吧,待會兒我讓人給你送晚膳來。」說著起身去拿剛才摘下的頭盔與佩劍。

  司耀輝見他又要出去,忙攔住道:「你做什麽去?」

  北堂曜日道:「今夜還要巡營。」

  司耀輝聽了大怒,一把搶過他手裡的佩劍:「你就不能歇會兒!」

  北堂曜日皺了皺眉:「我身為主帥,這是……」

  「去他的什麽主帥!」司耀輝再也忍耐不住,猙獰了一張美顏,怒道:「你不顧自己也要顧顧肚子裡的孩子!你看看你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了?」

  北堂曜日大驚:「你說什麽?」

  司耀輝既然這個時候趕來戰場,自是打定主意與他說明白了,便道:「我知道大哥已經有了身孕,你不要再瞞我了。」

  北堂曜日又驚又怒:「你怎麽知道的?」

  司耀輝頓了頓,道:「在宮裡時就知道了。」

  北堂曜日見他原來早已知情,不由一時又氣又驚,手足無措。突然眼前一陣發黑,身子搖搖欲墜,不由扶著桌沿慢慢坐了下來。

  司耀輝看得大驚,撲上去按住他的脈:「你怎麽了?哪裡感覺不舒服?」

  北堂曜日扶著額角說不出話來。近些日子他時常有這種心悸和暈眩的感覺,但都挺了下來,只是今日看見耀輝,情緒波動太大,一時撐不住了。

  司耀輝也發現他是氣急攻心,又過於勞累,引起胎兒和身體的反應,忙從懷中摸出一粒藥丸,兌水送至他唇邊。

  「大哥,快把這個喝了。」

  北堂曜日也不多問,慢慢喝了。

  司耀輝幫他順著胸口,關切道:「好點了麽?」

  北堂曜日已經緩了過來,點點頭,捂著腹部道:「好多了。」

  最近胎兒大了許多,雖然肚子沒大多少,但他卻能清晰地感覺到身上越來越重了,行動間也不如從前那般自如。只是這些只有他自己知道,外人卻絲毫看不出來。

  「大哥,我給你送來的那些補品你都吃了麽?是不是都分給那些將士們了?」

  北堂曜日抬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一個人又吃不了那許多。」

  「你……」司耀輝氣得說不出話來。

  北堂曜日反而坦然了。孩子的事不可能瞞他一輩子,既然知道了也沒辦法,雖然氣他欺騙自己,但其實是自己隱瞞在先,他只是順從著自己的意志罷了。

  北堂曜日胸襟寬闊,做事光明磊落。被司耀輝發現自己的隱密,只擔心他會因此限制自己在戰場上的自由,其它的反而放下了心懷。

  「我累了,要歇會兒。你不要亂跑,待會兒晚膳時叫我。」

  北堂曜日在司耀輝面前不再掩飾自己的疲倦,起身向床榻走去。

  司耀輝一聽他累了,剛才的氣惱立即拋之腦後,像個小廝般幫他脫下盔甲外衣,服侍他上榻休息。

  北堂曜日幾乎一沾床榻便立刻睡了過去。他珍惜睡眠的每一刻時間,即使這些時間對他和腹中的胎兒仍然少得可憐。

  司耀輝見他睡著了,又反覆仔細地幫他診了脈,發覺他雖然身體過於疲憊,但因為內力深厚,且有靈藥保身,胎兒竟沒有受到絲毫損傷,發育良好。

  司耀輝略略寬心,透過薄毯向北堂曜日的腹部瞄去,見褪去盔甲的掩護,側躺著的人的肚子便明顯隆了起來。但是沒有尋常人那般大,從正面看不出什麽。

  秋神醫因為上次突襲與曜月失散,受了重傷,目前被北堂曜日送到陵州休養。以北堂曜日的性格,絕不會找別的軍醫幫他開藥安胎。

  司耀輝心裡煩躁,既擔心戰場的形勢,又憂心這人的身體。他在帳內坐了一會兒,出去叫人找來了郁飛卿郁將軍。

  郁將軍和幾個將領剛剛清掃完戰場,收兵回營,聽說皇上找他,忙過來覲見。

  司耀輝向他仔細詢問了靈州的戰況,聽後沈吟道:「你的意思是現在必須主動引靈州出兵?」

  「是,」郁將軍有些惋惜地道:「本來月前李參的那場突襲,王爺已經算計好了,只是沒想到那廝驟然發兵,瞞過了城裡的密探。三世子當時在營里還未及離開,王爺為了救三世子率軍回兵,攻城計劃因此夭折。」

  司耀輝已大概知道了那夜的危機和意外,恨得牙齒痒痒。只要再晚一天。再晚一天,曜月離開,曜日就可以放手攻城,說不定此時靈州已經拿下。

  可偏偏天意弄人。李參和司簡那兩個混帳不知怎麽瞞過了城裡的密探提前一天發兵,曜日措手不及,聽說曜月的營帳被襲,連忙調人去救,錯失了攻城的時機。還害得曜月至今下落不明。

  「現在還有什麽辦法可以引他們主動出兵?」

  郁將軍道:「上次突襲他們損失慘重,三萬將士只有寥寥幾人逃了回去,只怕是嚇破了膽子。現在他們死守城門,一直在等西厥和文國的援兵,不會輕易出戰。」

  司耀輝秀美輕蹙,優美白皙的手指捻了捻衣袖,突然淡淡道:「如果他們知道朕在這裡……不知會不會有興趣背水一戰呢。」

  他說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郁飛卿聽了神色大變:「陛下萬不可以身冒險!」

  司耀輝微微一笑:「明日朕御駕親征的御輦便將到達,靈州也會得到消息。」

  郁將軍還要張口欲言,卻見司耀輝揮了揮手,道:「好了,郁將軍你先下去吧。此事不要在王爺面前提起。」

  郁飛卿忐忑不安地離了營帳。

  司耀輝嘴角噙著一抹微笑。

  他來的時候便有這個打算,既然都到了戰場,自然要好好以自己的身分助曜日一把。不然枉費他和朝中大臣做了那麽多的「鬥爭」才御駕親征。

  「曜日,曜日。」司耀輝趴在床邊,輕聲喚著那沈睡中的人。

  「該用晚膳了。起來吃點東西再接著睡吧。」

  北堂曜日睡得深沈,被他連喚幾聲才慢慢醒轉過來,雙眸還有些迷濛,含糊道:「什麽時辰了?」

  「戌時剛過。」

  「什麽?這麽晚了?」北堂曜日一下子清醒過來,沒想到自己竟一覺睡了三個多時辰,不由惱道:「你怎麽不早點叫我,巡營時間都過了。」

  司耀輝見他套上靴子就要往外走,氣急拉住他:「巡營有郁將軍呢,我是故意沒叫醒你。」說著用力將他按到桌邊,指著桌上的飯菜道:「你給我坐著!趕緊用膳!」

  北堂曜日還想說話,但見他秀美一豎,美眸冒火,知他是為自己好,心中一軟,坐了下來。

  桌上的菜色比往常多了幾個,都是他近來喜歡的口味。說也奇怪,他以前偏愛清淡的素菜,但最近卻特別喜歡濃重的葷菜,極好吃肉。只是軍營里糧糙有限,他身為主將雖然菜色比尋常士兵好得多,但也不是想吃什麽便有什麽。

  眼見桌上這幾個菜都是他最近偏愛的,而且做功精細味道極佳,和宮裡也差不了太多,不由瞥了司耀輝一眼。

  司耀輝吶吶地笑道:「我只是讓凌濤將你的飲食情況報告給我,其它沒什麽了。你放心,暗衛都對你忠心得很。」

  北堂曜日倒不是在意這個,只是奇怪道:「你把御廚都帶來了?」

  司耀輝眨眨雙眸,濃密長翹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那呼扇。他嘴角一翹,笑容甜美動人,語出驚人道:「這是我做的。」

  北堂曜日正吃著一口紅燒肉,差點沒噎住,驚異道:「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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