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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晴朗。

  空中的烈日灑下大片大片的金色暖陽,將大地照得清楚明亮,而且暖意融融。

  藺君泓坐在窗下,掃一眼院中的斑駁樹影,清淡一笑,親自將窗上帘子拉下,遮去了外頭的灼人陽光,這才望向屋內的兩個人。

  他掃了眼對面二人,朝向其中一個,問道:“那個張真人,究竟如何?”

  沈章知曉藺君泓問的是他,笑道:“張真人旁的不說,那嘴皮子可是利索的很。平日裡開張算命,能從雞打鳴一直說到月上中天。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且不說數個時辰可以不停歇,最厲害的是能夠翻著花樣的來,從不帶重複的。我覺得,他堪當大任。”

  “我倒是覺得不太妥當。”王謙沉吟道:“他畢竟是個招搖撞騙的,若被人發現了他的底細……”

  “他的底細沒甚人知曉。即便知曉了,又如何?左右皇上寵著他,旁人不敢妄論。”

  沈章不甚在意地說完,想了想,又道:“當時尋他來的人不是近鄰之人,他也不知對方是誰。進入皇宮是憑運氣,入得了皇上的眼,也是靠的運氣。如今得了聖寵,姓張的斷然不會自掘墳墓說出來歷。你我不講出來,還有誰會將此事揭發?”

  “沒有一萬總有萬一。小心提防著些總是好的。”王謙道:“雖然口舌伶俐之人擅於蠱惑人心,但也怕他說起話來沒個輕重,自己將自己暴露出來。”

  沈章說著,冷哼一聲,低低的道:“這倒不怕。這張真人的手裡頭可是有個幾條人命。那些人都是被他的那張胡說的嘴給害死的。他可不敢亂說。”

  王謙點點頭,未再多說什麼。

  藺君泓沉吟半晌,說道:“雖然此人可用,可也不能什麼都由著他的性子來。”

  這樣的人最沒定性,也最容易飄飄然。如果後面的事情被他擾了,可是得不償失。

  必須得提前拿捏住他才行。

  “那我改天讓他來見王爺。”沈章說道。

  “見是不必見了。若他知道我參與其中,往後會有無盡的麻煩。”藺君泓道:“這事兒我稍後安排。”

  這種人,最怕的就是沒錢和死亡。

  只要讓他知道,話不能亂講,一旦說漏了必然招致殺身之禍,他也就乖了許多。

  而且,那捏住他,往後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此事商議已畢,藺君泓終歸是放鬆了許多。

  這些天來,他日日夜夜擔憂無比,最怕的就是元槿的那件事情無法善了。

  旁的不說,單就藺君淙給元槿扣上的那個罪名,就會讓元槿染上惡名、在百姓間的信譽頓失。

  那樣,元槿之前的努力可都是毀於一旦。

  即便她曾經救過全城的人,即便她曾經在太平鎮中盡心盡力地幫助大家。可是,一旦旁人認為她會惡意地咒詛帝王,那麼,她之前的努力也就會被人疑心地認為不過是在裝樣子罷了。

  藺君淙不願元槿受到這樣的不公平待遇。

  如今藺君淙雖說讓她去拜什麼太乙真人。但是,藺君淙也承認了,那罪名不過是“莫須有”。

  既然是皇帝也承認了是“莫須有”,那麼之前的一切誣衊,就成了空口無憑的話了。

  這讓藺君泓暗暗鬆了口氣。

  心情愉悅之下,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要和自家的小妻子相會去。

  元槿如今正在明雅苑種花。

  之前兩個人曾經在明雅苑裡撒過不少的種子。初時種子冒了芽後,兩個人爭執不下,都在猜測那是什麼。後來長出了才知道,竟然是jú花。

  jú花顏色金燦,在花圃中一大簇一大簇,十分惹眼也十分漂亮。

  元槿心下歡喜,就遣了秋實去顧閣老家裡,又討了好幾個品種的花種過來,種到花圃里。

  她日日去看,日日過去親手護理。只想著等到新的種子發芽開花,給她更多些欣喜。

  藺君泓知曉,元槿這是不能隨意出門之後,尋了個樂趣聊以自慰,打發閒暇時光。

  故而他未曾多說什麼,由著她去。平日裡閒著無事的時候,他就讓人多尋些種子過來送給元槿。

  看看現在這個時候,元槿應當還在明雅苑裡。藺君泓就也沒多問,徑直往那邊去了。

  誰知去到了明雅苑撲了個空。

  藺君泓這才發現自己對小妻子的了解還是不夠多。忙遣了繁英四處去尋人。

  繁英跑出去稍稍一問,就打探出來,原來王妃看著今日天氣甚好,就去了明心苑來晾曬衣物。

  ——如今天氣已經寒冷,平日裡雖然晴日經常見,但是這樣的大太陽倒是不多了。

  今日晴空萬里烈陽高照,正是適合翻出來冬衣好生曬一曬的恰當時候。等到過些日子再冷一些,那些厚皮衣裳就都可以上身了。

  藺君泓聽聞,恍然大悟。

  他暗笑小丫頭果然是愛漂亮。如今大太陽剛一出來就想著過幾日的穿著了。

  端王爺想著自家小妻子的嬌俏模樣,滿心裡都是歡喜。

  他腳下一轉,就往明心苑去了。

  元槿確實是在明心苑裡晾曬衣物。不過,藺君泓倒真是冤枉了她。

  她並沒有去晾曬自己的東西,反倒是把藺君泓的厚衣裳盡數拿了出來,仔細曬曬。

  今年到了冀都後新做的倒也罷了。擱到太陽底下好生攤開就可以了。她最在意的,是從京州,也就是當初的京城,帶出來的那一箱。

  藺君泓為了將她的東西都帶上,捨棄了他自己近乎所有的物品。最後剩下來的,不過這一箱而已。

  之前因為天氣尚熱,裡面擱著的又是冬衣,等閒也用不上,所以元槿沒有多去管。

  如今天氣合適了,她也想了起來,就命人把箱子抬了來,又讓秋實、櫻桃和葡萄幫忙把衣裳一件件攤開晾好。

  三個丫鬟遲疑著沒有敢動手。

  她們知道,王爺不喜歡除了王妃外的女子碰他的東西。

  元槿無奈,就讓孟媽媽和她一起,還有前些日子新招進府里的董媽媽一起將衣裳弄好。

  因為人手不夠,這事兒做起來頗有幾分費力。待到全部拿出來後,三個人都累得額上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櫻桃在旁忍不住抱怨道:“王爺也真是的。要求這樣多,累的還不是王妃?累著了王妃,心疼的還不是王爺自己?何苦來哉!”

  秋實在旁邊抿著嘴笑。

  葡萄點點頭,附和道:“就是就是。王爺這也太傻了點。”

  孟媽媽在旁嗔了她一眼,說道:“你這丫頭,倒是實在。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全被你一個人都講了出來。”

  葡萄有些茫然,“櫻桃不也說了?”

  櫻桃輕哼一聲,“我可沒編排王爺的不是。你看我說什麼了?”

  葡萄怔了怔,沒有反應過來。

  大家就都看著她笑。

  櫻桃笑著走到了藺君泓的那個箱子旁邊。

  她知道自己不能動手去碰,就邊說著話邊下意識地往裡看了幾眼。

  誰料看過之後,她驚奇地“咦”了一聲,喃喃說道:“我怎麼瞧著這個……像是王妃的?”

  葡萄順口說道:“王爺箱子裡有王妃的東西,豈不是很正常。”

  櫻桃心說若只是王妃的東西,也就不用那麼奇怪了。

  她頓了頓,說道:“問題是,我記得這件兒,是當初丟了的那一個。”

  “丟了的哪一個?”

  “就是那一個。”櫻桃看看董媽媽,又看看元槿,比劃著名說道:“消暑宴上,不見了的那一個。”

  這事兒元槿、孟媽媽還有那三個丫鬟俱都知道。

  聽聞之後,孟媽媽走上前去,從箱子裡拿出一個東西來。

  那是個肚兜。

  不僅是個肚兜,而且,這還是個艾綠色繡白梅花的肚兜。

  剛開始的時候,它下面還有三個花瓣。只不過丟失的時候,它被人刻意去掉了一片,只剩下了兩片花瓣。

  如今孟媽媽手裡的它,已經和剛開始時一般無二。想來是找高人又繡了一模一樣的第三瓣。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這個肚兜,有些回不過神來。

  最後,還是葡萄最先開了口。

  “我怎麼記得,這衣裳已經丟了?”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是被端王爺他們給不小心燒沒了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藺君泓剛好邁步入院。

  聽到了葡萄的話,再看清了孟媽媽手裡的東西……

  端王爺腳步猛地一頓,臉上神色瞬息萬變,十分精彩。

  第83章9新章

  櫻桃東張西望,最先看到了藺君泓的到來。

  她驚喜地迎了過來,對著藺君泓揖了一禮,問道:“王爺可知曉王妃的那件……那件衣裳是怎麼回事?”

  原先丟東西的時候,藺君泓和元槿不過是友人關係,櫻桃她們自然不好和藺君泓直接說起肚兜的事情。

  但是如今不同了。

  兩人已經成親。夫妻之間,這種私密之物定然是互相見得多了早已習慣。

  如今櫻桃面對著藺君泓說起元槿的衣物之事,已經是大方自然且順理成章了。

  聽聞櫻桃問起這事兒,院子裡的幾個人齊刷刷地都轉過了頭來,望向藺君泓。

  特別是元槿,看著藺君泓的眼神簡直是直截了當到了極點。簡直就差直接脫口而出問他,是不是在這事兒上做了什麼手腳。

  端王爺頓覺嗓子有些發乾,澀到說不出話來。

  ……所以說,這個世上有人太過了解自己,偶爾的時候也真不是什麼好事。

  比如現在。

  元槿太過了解他了,所以稍稍一想,就覺得是他當時的說辭有問題。

  藺君泓哪敢承認?

  若是真的認了當時在那東西的事上有所隱瞞,元槿定然會生他的氣。畢竟當時是他說了謊。

  藺君泓臉色緊繃,一步一寸地往裡挪。

  面上笑得雲淡風輕,心裡頭已經忐忑到了極點。

  元槿倒也不急。

  她見他神色悠然腳步緩慢,不由得揚起了個微笑,不驕不躁地立在原地靜等他。

  再遠的距離,終究有走完的那一天。

  藺君泓無法,只能昂首挺胸無比心虛地面對著自家的小妻子。

  而後,他扯了扯唇角,輕聲說道:“忙什麼呢?熱的滿頭大汗的。”

  說著就要抬手給她拭去額上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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