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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許久。
對他來說,宛若春去秋來好幾載那麼長難熬的時日,方才等來了女孩兒仿若低喃的一個字。
“好。”
雖只短短的輕輕的一個字,但對他來說,卻是極大的承諾、極重的誓言了。
女孩兒素來自尊自愛,斷不肯輕易應承什麼。
可他知道,她很重承諾。一旦答應下來,便會認真地拼盡全力去做。
藺君泓歡喜到了極致。
他緊緊地、用力地抱住了她,恨不得將她深深地嵌入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靈魂。
這一瞬、這一刻,沒有慾念。
有的只是想永遠陪伴她、呵護她一世保護她一世的心。
少年微微俯下身子,在女孩兒的額上,落下了極其虔誠的一個輕吻。
第二日元槿回滄海府邸,方才知道姚先生剛剛有友人前來拜訪,今日暫且停課一天。
姚先生還沒來得及遣了人去兩個女孩兒家中通知一聲,元槿便早早地來了。
楊可晴昨晚被長公主接回了公主府。
元槿就和姚先生說了聲,也無需姚先生專程遣人過去了,她轉往那邊一趟告訴楊可晴就好。
姚先生也不和她客氣,當即應了下來。
而後姚先生又道:“眼看著到了年關,人來客往的多有不便。不若放假一些時日,直到正月十五前,若你們何時無事可做了,提前讓人知會一聲。我若也無事,你們就過來,我教習你們一些課程。若是不得閒,不來也可。如何?”
這就是變相的開始放假了。
想想如今已經臘月十七,小年也不過還有六七天的樣子。家中確實有不少應酬之事。
而且,姚先生交友廣泛桃李滿天下。雖無親人同樂,卻有不少友人學生前來拜訪探望。
元槿笑著應了下來,又謝過了姚先生。這便往公主府去,準備告訴楊可晴這些消息。
剛到公主府,還沒通稟,恰好遇到楊可晴身邊伺候的媽媽將要出門去。
元槿方才知道,楊可晴今日跟著藺君泓進宮去了,並不在府里。這位媽媽也是出門去姚先生那裡,準備給楊可晴告個假。
如今臨近年關,各家各戶都忙碌著。
媽媽聽了元槿帶來姚先生所說之言,認真的一字一字記下,這便笑著福了福身子目送元槿離去。
元槿上了車後,放下車簾。
裡面暗下來後,她不由得想到剛才那位媽媽口中的話。
她說,端王爺今兒不知怎麼了,似是有重要的急事要趕著進宮,非要拉了小郡主同去。
小郡主本是不答應,也不知王爺許了她什麼好處,後來竟是被說動了,答應了陪王爺一起去見徐太妃。
雖然媽媽是無意識說起,但,元槿不由得想到昨日裡少年的承諾。
一字一句。雖未說盡地老天荒,卻給了她最重的誓言。
……也不知他去見他娘,和這事兒有關係沒。
元槿捏緊手裡的帕子,努力緩了好半晌,方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應當是沒關係的。或許會探探口風,但不能提起。
畢竟皇上那邊萬一知道了,會比較麻煩。
思及此,元槿的心裡一時間發熱,一時間發冷。說不上什麼感覺,恍惚間就回到了將軍府。
一進大門,才發現吵嚷得厲害。
元槿便沒有自己步行,而是上了轎子。又問跟著的婆子,究竟怎麼了。
婆子微不可見地撇了撇嘴,低頭說道:“今兒二太太搬到外面的宅子去,鬧得整個府里都不得安生。”
她這麼一說,元槿恍然明白過來。
昨日裡,雖然鄒寧揚下了死令,讓二房開始搬出去,但整一房人,拉拉雜雜那麼多東西,一時半會兒的哪裡搬得完?
而且,府里又在宴請賓客,許多路都得給賓客留出來,不能讓他們搬東西的時候隨意亂走。
因此,昨日裡也就鄒寧遠帶著那個柔弱女子先搬了出去,帶了幾個人過去伺候。二太太和二房的姑娘們,還有大堆的行李,都還在白英苑中。
今日開始她們方才往外搬。
元槿昨兒只隱約聽說了個大概,並未詳究。更何況,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誰也不會在她面前主動提起來那些腌臢事情。
故而元槿如今方才知曉二老爺竟然舍了家中妻女,先陪著那女人往宅子裡去了。
旁邊伺候的櫻桃聽聞,頗有些忿忿,“二老爺怎麼能這樣呢。這樣拂了二太太的臉面,往後可怎麼……”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轎中的元槿出言呵斥住了,“二老爺二太太的事情怎是你能妄加議論的!”
櫻桃只得住了口。
不過,元槿也知道,櫻桃說的沒錯。
二太太再怎麼不對,可她畢竟是正妻,二老爺這樣子為個外室折了正妻的臉面,太過分了些。
而且,也太糊塗。
旁的不說,單單二老爺極其看重的仕途,往後怕是也要不順的。
“老太太呢?”元槿忽地問道。
老太太應當勸過二老爺,即便為了仕途,也不該這樣荒唐才是。怎麼二老爺還一意孤行?
先前那婆子便道:“老太太說她不管了。既然二老爺不肯聽她的,那她說再多也是無用。”
她也是個機靈的,一聽就曉得了元槿問那句是什麼意思。
而後頓了頓,這婆子又道:“老太太如今在晚香苑裡,正見表少爺呢。”
元槿第一個反應就是高文恆。
正在此時,轎外秋實出聲問道:“是哪個表少爺?高家的還是杜家的?”
婆子說道:“是杜家的。”
元槿聽聞,方才曉得是杜之逸來了。
她明白,那婆子怕是知曉她和那杜之逸關係不算太好,故而出言特意提了句。畢竟她剛剛歸家,當先要去晚香苑給老太太請個安。
元槿就賞了那婆子一些銅板。
婆子感激地連連謝恩。
她是個跟轎抬腳的粗使婆子,一個月的月例都到不了一兩銀子。這些銅板對她來說,可是不少。
元槿看這婆子想事全面,又知進退,不由地撩起轎簾看了她幾眼。
說話間的功夫,已經到了晚香苑外。
不遠處傳來高聲呼喊和斥責聲。
元槿下轎的時候剛好聽見。
她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步子一頓,頗有些詫異地循聲望了過去。
果然,出言之人正是二太太杜氏。
她正高聲吩咐著婆子們做事。橫眉豎眼凶神惡煞的,往日裡慣愛端著的溫婉端莊的氣質,已經蕩然無存。
二太太杜氏本就覺得搬出去太委屈。如今因了那女子的事情,她心裡頭犯堵,更是脾氣暴躁了些。
她手下的人一個個唯唯諾諾地,生恐惹怒了她,沒有好果子吃。
但是一轉眼,就有人不住抱怨,說什麼跟著她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平日裡就夠凶了。不過,好歹那時候還裝裝慈善樣子。如今更是變本加厲。連裝都不裝了。
元槿朝杜氏那邊看了一會兒,便收回了目光。正欲往裡行去,卻在此時看到了款款行來的鄒元杺。
鄒元杺比起往日來,多了些沉穩,少了些急躁和張揚。
原本她的眉眼就極其艷麗,這樣收斂了性子,雖不如往常那般奪目,卻更耐看了些。
元槿和她不咸不淡地打了聲招呼,便當先往裡行去。
誰知鄒元杺卻加快腳步趕了過來。
元槿裝作沒看到,繼續往裡走。
鄒元杺作勢要挽住她的手臂,被元槿輕輕一個側身給避了過去。
鄒元杺臉上的笑容就有些撐不住了,神色也有些不太好看起來。
她強笑著問道:“總不能因為我或者我的家人做錯了些事情,妹妹就一輩子不搭理我了吧。”
“對不住。”元槿說道:“二姐姐可以忘記當初讓我頭破血流的那一推,當做沒發生一般。我卻忘不掉。”
她承認,在某方面來說,她心眼兒很小。
旁的人倒也罷了。如果原先不友善,往後性子轉好了,她或許能夠原諒。
但是,鄒元杺是憑著猛力一推、讓原先的那個女孩兒殞命的罪魁禍首。
無論她變成了什麼樣子,元槿也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永遠都不可能忘記這個事實。
說罷,不管鄒元杺的神色如何變幻,元槿繼續前行。
鄒元杺深吸口氣,臉上的笑容有些撐不住了,索性冷笑道:“我想好心提醒你下不要現在進去。你不領情就罷了。儘管往裡去!說不定能擾了裡面的好事呢。”
元槿因為想起了女孩兒故去的事情而心情不佳。再者,這幾日大房風平浪靜,裡面就算有點什麼不好的事情,那也是二房那邊的事兒,與大房又有什麼關係?
故而元槿裝作沒聽見一般,絲毫都不搭理她,徑直往裡行去。
鄒元杺氣得跺了跺腳,轉身走了。
進屋之後,元槿方才曉得,竟然是杜之逸想要求娶大姑娘鄒元楨,而特意來求老太太了。
之前鄒元楨被關在京兆府的牢獄之中的時候,杜之逸就為了她的事情特意來了趟將軍府。
眾人這才曉得,他居然對鄒元楨存了那般的心思。
老太太氣得半死,差點病了。
後來鄒元楨出來後,老太太特意下令,府里所有人都對她嚴加看守,莫要讓她四處亂跑再做出錯事來。
雖然旁人不知曉,但聽聞杜之逸那番話的幾個人俱都明白,老太太這也是怕鄒元楨再去勾引了杜之逸去。
要知道,杜之逸可是杜家這一輩的年輕人里最為有出息的一個。
老太太怎能讓他被一個對他前程沒有任何助力的庶女勾去了魂魄?
好在大姑娘歸家後,鎮日裡關在自己屋子裡,閉門不出。
老太太看她沒甚麼過分的舉動,這才放下心來。
誰料,今日杜之逸卻來了。說什麼“若她搬出去住,沒了祖母的幫襯,怕是要被嫡妹嫡母欺負死”,所以懇求老太太“開恩放她和他一條生路”,允了兩個人的婚事。
而且,杜之逸為了表達誠意,連嫁妝單子都擬好了。只等老太太點頭,就將嫁妝送過來。
老太太氣得臉色鐵青,“你父母平日裡就是這麼教導你的?”
她揮手將一盞茶砸了過去,“不經過父母的同意、不請媒人,就自己這樣過來隨口決定了親事!”
“誰說我沒問過家人的同意了?聽說是大將軍的親侄女,又是在您跟前長大的,父母不知道多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