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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犁眼圈兒又有些紅,看了他半晌,才嘆道:「你不曉得前些日子有多嚇人,躺在榻上任人怎麼喊都不醒……那時我想,只要你能醒過來,叫我做什麼都願意。哪怕從此你再不認得我了……」

  賀言春本來心頭有些愴然,聽了這話,立刻拉著他手道:「那怎麼成?我哪怕死了,被燒成了灰,你打旁邊走,我也是認得的……」

  話沒說完,已經被捂住了嘴,方犁氣急敗壞道:「呸!越發說些胡話了!再不許這般說了,聽見沒有?這次且饒你,下一回保管擰嘴!」

  自這夜後,賀言春的身體便一日比一日好,不過十來日光景,已經能站起來緩緩走動了。鄭家老小喜之不盡,連皇帝皇后曉得了,也都大大地鬆了口氣。又過幾天,賀言春見方犁在鄭府里朝來晚走,辛勞不說,亦且十分不便,於是藉口家裡人多悶得慌,叫人把行李包裹一收,搬到城外田莊裡住著去了。

  方犁自此便時常要往城外趕,有時回去晚一點,便見賀言春獨自坐在廊下發呆,見他進屋,才又換了副笑臉。方犁也只當作沒看見,平日待他卻更加溫和細緻。到九月中旬,程五邱固等人領兵回來,也過來探望。因賀言春病中禁酒,當天幾人坐在後園亭子裡喝茶談天,說起這一回得的賞賜,各自笑容滿面,只是都絕口不提鄺不疑。

  晚上等方犁將程五幾人送走後,回到後園,就見賀言春又坐在亭中,呆看著遠處山石,不語又不動。方犁便把奴僕們都遣了出去,自己坐過去,握著他手道:「涼不涼?給你搭個斗蓬罷?」

  賀言春搖頭,眼圈兒忽然紅了,道:「你怪我麼?」

  方犁一笑,道:「誰會怪你?你又不曾做錯什麼!」

  賀言春睜眼看著他,突然道:「曹葵那人,我一早便知道是什麼貨色。當初他想來我這裡,被我使計騙了出去,誰想他後來竟又去了鄺大哥軍中。我本該提醒他的,卻礙著阿姊情面,終未出口。若當時……若當時我……」

  說到這裡,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只閉著眼,眼淚滾滾往下落。方犁心裡痛極,把他一把摟進懷裡,道:「再不許你這麼想。這怎能怪你?沙場上瞬息萬變,你縱使知人善任,又怎曉得他會臨陣脫逃?即便鄺兄在天有靈,聽了你這話也不服氣。他是當世英雄,又是出名的將領,碰上匈奴重兵,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難道少了一個曹葵,便能反敗為勝了?你這不是說他指揮不力麼?」

  賀言春不說話,只把頭悶在方犁懷中,眼淚瞬間把衣襟都打濕了。兩人一坐一立,在亭中久久未動。好半天,方犁才又道:「鄺兄若知道你殺了賊子許多人,為他報仇雪了恨,心裡必定也是暢快的。可不許再這麼說了,我聽了也要生氣的。」

  賀言春抬起頭,含著眼淚默然看著他,半晌才點了點頭,道:「嗯。」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自茲去

  元始十五年九月下旬,皇帝在大朝會上對出征匈奴的幾路將領大加讚賞。其中驍騎將軍賀言春此番立下大功,部將程孝之、邱固、胡十八張石等人俱各有封賞,且賞賜十分豐厚。車騎將軍程光所率兩萬騎兵,也在于闐河畔遭遇潰敗的左賢王部,一舉斬殺五千餘人,大勝而歸。程光一戰封侯,手下部將也按軍功領了賞,各自歡喜不盡。領賞過後,皇帝又在御花園裡舉行慶功宴,除平虜侯賀言春因病未到,其餘將領無不欣然赴席。

  這邊廂,得勝回朝的將士個個志得意滿;那邊廂,出征失利的鄺老將軍卻和曹葵斗得死去活來。曹葵身為後軍校尉,兩軍對壘之際自己率先逃跑了,按夏律本是可以就地斬殺的。然而曹世子身份顯貴面子大,回京之後,皇帝雖然大發雷霆,讓人捉拿交由廷尉府審判,可七審八不審,曹葵卻反過來指責鄺實貿然領軍深入,以至鄺不疑部遭遇強敵身陷埋伏。自己那一回根本不是逃跑,而是領兵突出重圍,向陽石郡郡守求救去了。雖然鄺不疑手下也有兩個不怕得罪曹家的部將,親自出面作證曹葵逃跑,但曹葵的這一番說辭中,鄺實領軍冒進是事實,陽石郡守得訊率兵來援也是事實,也頗令人難以反駁。

  一邊是隴西的武將世家,一邊是最為得寵的皇親國戚。得罪哪一邊廷尉府的官員都吃罪不起。這案子便一直拖延了下去。方犁等一干鄺不疑生前好友知道實情後,都暗地裡嘆息不已,曉得這必是安平公主為保世子,求了高人指點,雙方勝負孰難預料。只是可嘆鄺不疑,戰死沙場後仍時常被曹世子拎出來說事,實在令人憤慨。

  這日朝會散後,方犁因要拿些換洗衣物去城外田莊,便先回了方宅。胡安半月沒見他,見了面自然親熱,苦留他吃了飯再出城,順便把自己新做的糕點帶去給侯爺嘗嘗。方犁答應了,正在房中收拾東西,就聽奴僕來報,說外頭有一位叫燕七的年輕郎君求見。

  方犁怔了怔,才會過意來,這必是燕七娘來了,忙幾步出了門,果然見院中立著一位身材高挑的郎君,頭上挽著時下男子流行的髮髻,身著青衣,腰佩寶劍,正是燕七娘。

  方犁忙上前作揖,把人往屋裡請,道:「快進來坐,只是……姐姐何故作這樣打扮?」

  燕七娘也作揖回禮,笑笑道:「我不坐了,趕今日出城去。想著離京以後再難見面,特來跟你辭行。」

  方犁大驚道:「姐姐要離開京城麼?卻往哪裡去?幾時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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