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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教官自然是屈才,喬先生如果願意,過一段時間便會提升你來管理賭場。」

  喬四年少時便深諳各種賭術,他不嗜賭,但精於此道,相當有天分。

  他清楚段衡不上賭桌,但作為管理者,並不需要善賭,只要知人善用就可以。只不過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段衡邀請到手下做事,受段衡的「任用」和「提拔」。

  「薪水完全不是問題,喬先生是人才,對於人才我們絕對不會吝嗇。喬先生如果還有什麼要求,我們也會盡力滿足。」

  喬四有種角色互換的滑稽感,他喝下果汁,想了一想,看著青年的眼睛:「我接受。」

  段衡笑了笑:「很高興能與你合作。」他的胸有成竹是自然的,這種優渥到幾近討好的條件,有幾個人會不接受。

  並非為職權和薪金而點頭的,大概也只有喬四一個人。

  既然商談成功,那也便禮貌地慶祝一下。段衡微笑著放下杯子,伸出手來與他相握,手掌溫暖有力,觸感是乾燥的。只是這樣的兩秒鐘,就讓他全身戰慄。

  他之前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樣喜歡他。

  喬四如約去段衡旗下的賭場上班了。他這半輩子從未曾替人打過工,即使在最潦倒的時候也一樣,絕不伺候人,自損身價,然而現在卻在替段衡做事,管段衡叫老闆。

  雖然喬四絕對不在白秋實和段衡相處的時候露面,私下基本全無往來,但他和段衡因為公事而碰面的機會也很不少,每日都能見得著他這位年輕英俊的上司。

  說實話,段衡待他不薄。

  不知道是否因為白秋實的緣故,雖然對他有種喜怒無常的微妙情緒,但許可權上還是相當的倚重,把整個賭場放心交給他打理,任他操縱,不多過問。賭場的經營對喬四而言並非難事,他上得了牌桌,鎮得住場面,沒什麼是他玩不轉的。

  只不過他空降下來擔任要職,必定遭人排擠。他有的是辦法讓那些挑釁他的人心驚膽戰,服服貼貼,但背後說閒話的,也就任由那些人去了。

  這天段衡把他叫進辦公室,讓他在桌子對面坐下,而後把當月的財務報告推到他面前。喬四隻略一看,就聽得青年的聲音在說:「你做得很好。」

  被這樣溫柔地讚許,有種微妙的感覺,喬四看著他那生得漂亮多情的眼睛,嘴唇。

  原來都只在夢裡,而現在是這樣生動真實。

  「我打算給你辦一個慶功宴,也算是遲來的上任酒。不知你有什麼要求?」

  喬四沒有馬上回答,他略微的有些走神。

  雖然無論穿什麼都不會有人膽敢指責,但段衡在辦公室里總是正規的西裝襯衫,打上領帶,從不隨便,以示尊重。

  當年他和他獨處多是私人空間,少有這樣的嚴謹打扮,更多時候是什麼也不穿。

  而這樣一絲不苟的段衡,很有種嚴肅的美感,嘴角卻又是帶著微笑,以至於他心口怦怦跳著,有種暗戀般的悸動。緩了一緩,喬四道:「你拿主意吧,看著辦就好。」

  他身在高位慣了,到現在也改不了說話習慣,段衡倒也不覺冒犯,看他頗有趣似的。下午茶時間的紅酒和魚子醬送進來,一式兩份,段衡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而後繼續說:「你覺得遊輪好些,還是……」

  話到中途,電話響了。段衡接起,聽著便挑一挑眉,掛斷之後對著喬四似笑非笑道:「嗯,有人對你的著裝有意見。」

  喬四並不發言。

  工作人員都有制服,只有他不肯犧牲一貫的喜好,只穿柔軟舒適的綢緞衣物。他待人接物都懶洋洋的,並不熱情,驕傲又陰沉,上上下下橫豎是得罪了不少的人。

  像這樣的告狀,想來段衡已經接到了不少。他覺得段衡對他的能力讚賞有加,但不會對他有好的印象。

  「要我來說的話,」段衡笑道,「倒也不必換了,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很適合你。」

  喬四看一看自己身上,又聽他說:「綢緞還是你穿最好看。」

  喬四一時有些意外。這口氣倒也並不輕薄,更沒有輕薄他的必要,像是真的在欣賞。

  和他視線相對,青年笑了一笑,便掉轉眼光,聊家常一樣的口氣:「對了,你的頭髮是怎麼回事?」

  「……」

  「看過你履歷,知道你實際年齡,還不至於要到這樣的地步。」

  「……」

  「我認識很好的中醫,如果知道病根,倒也可以試著治的。」

  難得他有這份熱心,喬四想了一想,便說:「是遇著些變故。」

  他的頭是因為他才白的,然而他已經不記得他了。

  兩人對視著,喬四從那眼瞳里看到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看著青年的時候竟會是這種神情。那小小的影像中,男人臉上的表情讓他突然從心底湧出一些悲傷的衝動,以至於他驀然出聲說:「段衡。」

  門被敲響了,秘書推開門,探進來半個身子道:「段先生,施少爺和白先生要過來。」

  一提到白秋實,這場終於有了些溫情的談話便就此倉促完結了。喬四還微微張著嘴,胸口起伏著,其中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段衡邊交代秘書去準備東西,邊轉過頭來略帶歉意但毫不含糊地:「麻煩你先出去一下。」

  喬四點一點頭,站起身來,以他一貫的傲慢氣派,體面地扶了手杖慢慢走出去,只是沒有人看見他手心裡冷了的汗。

  對於段衡和白秋實,喬四做了種種設想,有時候以至於他自己都矛盾得恍惚起來了。

  他愛著段衡,疼愛著白秋實,現如今段衡的心又是在白秋實身上,他順帶被拿來當做一個長輩尊敬,這其中的滋味,酸苦辣,唯獨少了甜。

  他歷來的強硬歹毒,在這兩個人面前已然再也施展不出來;空有一身本事,而情場從來都不是他的用武之地。

  白秋實在懵懂地接受了一段時間的約會之後,有一天突然受驚嚇地回來對他說:「那個段衡,是想追求我嗎?」

  這對他來說實在不是一件可以笑出來的事,但他還是不由好笑:「不然你以為呢?」

  「他難道不是要對我道歉而已嗎?他也總是那麼說啊,」白秋實還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喬四幾乎看得見他背上豎起的毛了,「為什麼突然要追求我啊,我跟他怎麼可能呢,太奇怪了這個人。」

  喬四看了看他:「為什麼不可能?因為他侵犯過你?」

  「倒不是為了那個……」試圖解釋來龍去脈就讓白秋實有些費力,把眉頭擰成麻花之後,還是苦惱道:「我也說不清啦,反正,就是覺得不對。」

  「哪裡不對?」

  男人想了想,老實地:「我希望他不要喜歡我。他不是壞人,但是個花花公子。」

  喬四又意外了一次,他倒不曾覺得段衡花心。他記憶里那個青年是行事專注的人,一旦認定就相當投入,那份熱情要一直燒到最後,甚至於玉石俱焚才終止。

  可能人真的是會變的。

  看男人不安地蜷起來坐著,喬四便問:「那你是想娶個老婆過日子嗎?」

  以往娶妻成家是白秋實的理想,天天要掛在嘴邊,時間長了,現在倒都沒再提過。

  「大城市的女孩子看不上我這樣的啦,我還是等回鄉下再討老婆,」

  白秋實想了一想:「要是不回鄉下,跟你一起過日子就挺好的。」他的口氣和眼神都是全然憑本能做事的單純,然後端了盤柳橙來,坐著和喬四一起吃。

  喬四摸著男人那柔軟的頭髮。他體會得出男人對他懵懂的依戀,他握著白秋實對他的感情,就像是有了對付段衡的武器。但始終沒能捨得將這把利器捅進段衡心臟里。

  白秋實自從被告白之後,恍然大悟人家請他吃飯邀他出遊原來是追求的意思,於是就開始避著對方了。拒絕就是拒絕,給對方曖昧的暗示是不好的,他在這方面很堅定,連下午茶時間的美味水煎包也不能收買他了。

  喬四對於白秋實的骨氣表示了適當的支持,到了下班時間就會以家長的姿態去接他,免得他遭遇糾纏。

  如果白秋實接受得了男男情愛,段衡又那麼的喜歡,那他對這世上自己最疼愛的兩個人,也可以成全。白秋實既然完全不願意,那他也不必勉強自己故作大方。

  段衡成了「女婿」的滋味,雖然夠親近,卻無論如何談不上好受。喬四估摸著,他這樣護著自家白兔,勢必讓段衡不高興,事業上受到一些阻礙和貶低都是正常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段衡竟然並沒有為難他,依舊處處給予便利。

  他上下班乘車不方便,又不到可以養得起司機傭人的排場,公司便給他派了車子,幫他請了鐘點工做家事,時常更有一些他喜歡,又不容易購買得到的奢侈品作為員工福利送上門來。某種程度來說,他的生活質量倒也恢復了幾成往日的水準。

  這些都是段衡授意的,絲毫沒有因為求愛遭遇白秋實的拒絕就打了折扣。

  喬四不禁也想,可能段衡對白秋實感情也並沒那麼深。真如白秋實說的那般,是見一個愛一個的花花公子做派,而現在心思還並沒有定下來。

  這麼一分析,不免想起段衡那時候說「還是你穿著最好看」的口氣,心裡不由就一動。

  他以前從不屑於別人挑剩下的,不是新鮮的他都不喜歡。但段衡,哪怕是白秋實不要的,他也一樣稀罕得很。

  喬四又去看了一次鏡子,希望能從鏡中那兩鬢蒼白的男人身上看出幾分魅力來。

  對於自己的外表,他現如今也沒什麼好說的。但他有能力,有膽識,有氣魄。也許這些也能令人折服呢?

  喬四呼出一口氣,胸腔里有了一種隱隱的力氣,以至於令他站直了。

  慶功宴籌備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在段衡的別墅內舉辦,排場十分氣派,也給喬四留夠了面子,樣樣都是他說了算,連段衡也要在一邊替他斟酒,倒像他才是這場上的主人。對於當場收到的令人艷羨的大封紅包,喬四反應很平淡。

  實在難有讓他動容的東西,何況他曾經比這有錢不知道多少倍。只不過接過紅包時碰到的青年的手指讓他顫抖了。

  段衡的英俊是一如既往的,眼下的疤雖然破壞了原有的完美,但全然無損於美貌,甚至於那一點傷痕令那雙眼睛顯得更加深邃迷人。

  每當青年在喧鬧之中彎下腰來,將耳朵湊近他嘴邊聽他說話,或是在他耳畔和他交談,都使得他不由要為那點帶了濕氣的碰觸而脊背發麻,而後為了掩飾要再喝下一杯酒。

  熱鬧之中難免縱情,他很久沒有過這樣得意盡歡的場面,一旦高興隨意,就喝得過多了,身上漸漸有些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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