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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習慣了杜悠予的無所不能。其實人家的無所不能,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杜悠予不是歐陽,歐陽可以跟他分著用最後一塊錢,把最後一包泡麵對半分。

  歐陽跟他就和家人一個樣,不離不棄,不分你我,錢都混在一起花,拼命想護著對方。而杜悠予不同。

  “那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啦。”

  杜悠予笑笑:“我是說送到門口。”

  鍾理有些尷尬:“哦。”

  鍾理走在路上的時候,想起最近的杜悠予,越來越不像他從前認識的那個了。

  剛重逢的時候明明好脾氣到極致,不論何時都是有求必應的好好先生,成天掛著笑。最近卻暴躁和冷漠起來。

  可能來往的次數多了,逐漸加深了解,杜悠予覺得他不合適做朋友也難說。

  鍾理邊走邊撓撓頭,從櫥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模樣亂七八糟的,臉上還有刮鬍子時劃破的小傷口。

  一直是心思粗糙的人,卻突然略微有點自卑的感覺。

  第十一章

  回到家裡,歐陽已經做好了飯等他,菜都拿保鮮膜裹了免得涼掉,人在飯桌前坐著,用擔憂的眼光望著他,有點可憐巴巴的。

  鍾理依舊沒怎麼說話,一來奔波得太累,二來還在生歐陽的悶氣。

  杜悠予的心思他捉摸不透,那是沒辦法的。可連老實的歐陽有事都盡瞞著他,讓他怎麼能不憋屈。

  兩人相對無言。胡亂吃了太遲的晚飯,鍾理就倒頭睡覺了。

  養好精神,明天才能繼續去求人幫忙。雖然他一時也想不起來還有誰可以求的了。

  帶著失了希望的疲乏心情又過了兩天,被亂糟糟的各種念頭困擾,連對幾個兄弟的家人要怎麼交代都盤算好了,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覺。

  這天從麵店里糙糙吃完出來,正在街上晃的時候,突然接到老伍電話,鍾理連“餵”都還沒餵一聲,就只聽得老伍在那頭大喊大叫:“阿場他們能出來了。”

  鍾理耳膜被震得嗡嗡響,一時喜得不知要怎麼才好。

  突然掉下這種天大的好事,都顧不上吃驚了,趕緊叫了計程車趕過去,準備一起迎接那幾個人。

  重逢場景比預想的要喜慶。雖然牢獄之災折騰人,但眾人也沒遭什麼大罪,在絕望了的當口又意外地被放過一馬,都振奮不已,有點小病小痛的也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一行人熱熱鬧鬧的,商量好各自回家,換洗,去晦氣,晚上再一起出來喝一通。

  鍾理先跟老伍去提前定位子,要個包廂,盤算酒菜。

  出事那晚老伍正在家鬧肚子,沒摻和進來,因而得以倖免,這段時間他和鍾理一樣,也心煩得夠嗆。現在這千斤擔子卸下來了,一身輕鬆,老伍一直都在哼歌,儘是肉麻小調,哼得鍾理起了一胳膊雞皮疙瘩。

  “你哼點別的吧。這麼老派。”

  老伍又自得其樂地“親親愛愛”了一會兒,用肩膀頂頂鍾理:“這回辛苦你啦。”

  “什麼?”

  “放人的事啊,是杜悠予幫忙的吧?”

  真是那樣就好了。

  鍾理搖頭:“不是,跟我也沒關係。我哪那麼大面子?”

  老伍不以為然:“除了他,誰能有這種本事啊?”

  鍾理不好說杜悠予早就乾脆拒絕了兩次,只能道:“這我哪會清楚?”

  “打個電話問問不就清楚了?”

  鍾理被他慫恿著,逼不得已,只能摸出手機。

  這兩天他就都沒和杜悠予聯絡過,其實也沒傷了感情,畢竟非親非故的,肯幫忙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只覺得不是很想和那男人說話,奇怪的卑微感覺。

  杜悠予聽得是他,口氣倒是溫和:“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鍾理悶聲道:“我那幾個朋友的事情解決了。”

  杜悠予“哦”了一聲,微笑說:“恭喜啊。”

  鍾理看老伍不停地朝他做嘴型,又不能對老伍明說杜悠予是不會肯和他們湊在一起玩的,只好硬著頭皮:“晚上大家喝酒,你要不要也一起來?”

  “我今晚有點事。”

  “哦哦,我也就只是說說。那你忙吧。”

  待要掛電話,杜悠予又在那頭叫住他:“等下。”而後聲音帶著笑:“你在失望嗎?”

  “..”

  “我會儘量早過去的。你們在哪裡聚?”

  鍾理都覺得意外,報了地點和時間。又說:“問你一下,阿場他們的事,是你幫的忙嗎?”

  杜悠予又笑了一聲,卻說:“你誤會了,那不是我。”

  鍾理討了個沒趣,掛斷了,轉頭看老伍還嬉皮笑臉的,便喪氣道:“我就說了吧。這事跟他沒關係,我和他交情沒到那地步。”

  “不是他能是誰啊?他肯定是在客氣,真謙遜啊,哦哈哈..”

  鍾理不重地給了他肩膀一拳,懶得再和他辯了。

  安排好喝酒的地方,鍾理也先回一趟家,打算洗個澡好好整理一番,把一張胡茬拉雜的臉弄弄乾淨。

  一回去就看到歐陽悶頭悶腦的坐在桌前,蔫蔫的病兔子樣。

  聽到鍾理的動靜,他忙抬起頭,眼光掙扎,很不安地看著鍾理。

  鍾理跟他僵了許多天,一直沒好好說過話,這時瞧了他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先開口:“阿場他們沒事了,晚上一起去喝酒吧。”

  “啊,沒事了?”歐陽回過神來,臉上立刻多了血色,一迭聲說:“啊,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怕被我添亂..”

  鍾理“嗯”一聲,突然反應過來,瞪著他:“你去找肖玄了?”

  歐陽有些惶恐:“我也就是到他公司去,待了一下就回來了..”

  鍾理又驚又怒:“你居然還去找他!你沒求他吧,沒給他占了什麼便宜吧?”

  歐陽慌忙道:“沒有,都沒有。所以去了也是白去,沒什麼用,我都沒說上什麼好話。”

  “對他還有什麼好話可說!”沒招呼那兔崽子的列代祖先就不錯了。

  鍾理邊痛罵肖玄,邊把歐陽從上到下好好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異樣,才放下心來,而後教訓道:“你啊,真是的,以後碰上那小混蛋,能躲就躲,有多遠躲多遠,我惹出來的事,我自己會收拾,你別去蹚那個渾水。”

  歐陽順從地應著“知道了”,又說:“那你也別再為了替我出氣,就給自己添麻煩啊。”

  鍾理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兩聲。

  到最後,能和他肝膽相照的,還是只有歐陽。

  當晚的聚會大家都分外豪邁,放開肚子和膽子吃喝玩鬧,平時怕喝多了回去會被老婆訓的這下也大赦了,連歐陽都跟著投入起來,雖然他只是一杯杯慢慢地斯文地喝,比不了人家一瓶一瓶地灌,也喝了很不少。

  幾個人從老伍嘴裡聽說了杜悠予,都興奮又稀奇,期待異常,喝得半醉還不忘問:“鍾理啊,杜詞霸到底什麼時候來?”

  杜悠予歌詞寫得一流,人稱“詞霸”。

  鍾理一開始也挺高興,直說:“快了,他說辦了事就來,再等等就差不多了。”

  但酒過多巡,菜都上了幾輪了,仍然沒等到杜悠予,再有人問,他就說:“嘿,名人就是忙,來不了了。”

  想來杜悠予對這種場合也不會興趣。

  只是“儘量”之類的客套社交說詞,根本不必用在他身上。他是個實在人,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別繞那麼多彎彎。

  鬧完這一攤,一行人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出去,說要去打保齡球,反正深夜是最便宜的時段。

  鍾理把昏頭昏腦的歐陽先送上計程車,但等車子開走了,他又覺得不放心,索性不跟去打球了,在路邊搖晃著想攔輛車回家。

  深夜車子稀少,等了半天居然沒再見到第二輛空車,好不容易有車在他面前停下了,卻沒有計程車的標誌。鍾理迷糊了一會兒,對準焦距,才發現那打開車門的男人是杜悠予。

  “鍾理。”

  鍾理一愣神,才回答他:“哦,我們已經散了。要回去睡覺了,明天見。”

  “不好意思,有點忙,來得晚了。”

  鍾理搖搖晃晃地擺手:“不客氣,再見。”

  “鍾理。”

  鍾理沒睬他,晃著要走開,他又叫:“鍾理!”

  離了兩步都能聞到他身上那種紙醉金迷的混雜的香水味,鍾理真的生氣了,踹了他車子一腳:“干!叫個屁啊。這種時候來,算什麼?”

  下一刻他就被杜悠予抓住,硬拽進車裡。

  男人看似文弱,力氣卻相當大,更嚇人的是臉上帶著的是笑容:“生氣了?我有事耽擱,所以來晚了。”

  鍾理被他抓得很不舒服,擠得肺里空氣都快沒了,罵道:“聽你放屁!”

  “不准說髒話。”

  “關你鳥事!”

  杜悠予笑道:“誰說不關我的事。”

  鍾理被激怒了:“我的事你管個屁,啊?你是我什麼人啊?”

  杜悠予目不轉睛地看了他一會兒,嘆口氣,說:“我是你朋友。你喝得連這也不記得?”

  鍾理酒精上頭,“呸”了一聲:“屁朋友。”

  他不需要錦上添花,他覺得真正的朋友是該雪中送炭。

  平日那些奢侈的好,都可以不必給他,什麼吉他、錄音室、出唱片的機會、見唱片公司老總,這些做盡姿態的“機遇”,他都不需要。

  而在他為兄弟們急得滿嘴泡的時候,肯伸一下手那就是久旱降甘霖。

  杜悠予對他的好,是隨自己心情而定的,願意給他好處,不論他是否需要,合適不合適,想給便給,不容拒絕。

  但不是他能開口索取的,不論他有多急切。

  雖然明白杜悠予這樣沒有錯,誰會喜歡別人伸手跟自己討東西。

  但他想要的是歐陽那樣不必同富貴,只要能共患難的朋友。杜悠予這樣耍著玩的“友情”,讓他很困惑。

  “你還在為我沒幫忙的事生氣?”杜悠予口氣不慍不火,說出來的話卻談不上溫柔,“真要像個男人,闖了禍就該自己扛。沒扛的本事,就別闖禍。”

  鍾理聽他這麼教訓,面紅耳赤,想來想去,好像是自己理虧,半晌只憋了句“我曉得,以後不給你添麻煩”,就伸手推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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