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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去找割糙機的說明書,艾米就上鄰居家去討教,剛好那天只左邊一戶有人在家,是女主人。那家的女主人抱歉說:我們家都是丈夫和兒子割糙,我沒割過,不知道為什麼你家的割糙機發動不起來。如果是沒汽油的話,我這裡倒是有點汽油,你可以拿去用。

  艾米以為討到真經,謝了那家的女主人,趕快跑回家檢查割糙機的汽油是不是用完了,但她旋開油箱蓋,發現裡面的汽油加得滿滿的,應該不是汽油的問題。

  奶奶找到說明書,專門看了 PRIMER BULB 那節,上面說發動之前要先按幾下,天氣越冷,需要按的次數越多,但不能太多,不然會 FLOOD ENGINE 。

  奶奶問艾米:“是不是我們把 PRIMER BULB 按次數太多了?剛才寶寶按了好幾下,你後來又按了好幾下 —- ”

  艾米思忖道:“應該不會呀,我按之前不也發動不起來嗎?”

  太奶奶說:“你們打個電話問問那個憨包子不就行了?”

  奶奶說:“現在中國正是清早吧?這麼早把他吵醒了幹什麼?”

  艾米說:“把他吵醒了也沒用,他不會告訴我們怎麼發動割糙機的,他走前專門囑咐我們不要自己割糙,等他回來割,或者請人割。我看還是算了吧,等我打電話請人來割。不過我還真有點不信邪,難道我們連個割糙機都發動不了?我今天非得把它發動起來不可,發動了不割都可以 —- 。小憨包子,到這裡來,告訴媽媽,爸爸是怎麼把這玩意搞響的 —- ”

  黃米應聲而來,指點媽媽 TURN 左手邊那個 KEY 。媽媽說:“我知道是 TURN 這個 KEY ,我剛才 TURN 了呀,但是發動不起來呀 —- ”

  黃米也很茫然,頗為瞧不起媽媽,說:“ BUT ,爸爸 CAN DO—- ”

  艾米樂了:“你還連 BUT 都用上了?分明是瞧不起媽媽嘛。我知道你爸爸能幹,但他現在不在這裡呀,我們總不能說爸爸不在家,就連個割糙機都整不響了吧 —- 。來,寶寶,媽媽抱著你,你來 TURN THE KEY ,說不定你手上有仙氣,你 TURN 就可以搞響 — ”

  黃米不干,他怕響,但媽媽安慰他:“不怕啦,我們搞不響這個東東的,你看媽媽和奶奶 TURN 了那麼多次 KEY ,都沒搞響,你哪裡能搞響?我們只是試試好玩 — ,你不是最喜歡攪和這些事的嗎?來來來,試試,肯定搞不響的,要不我們請奶奶幫你捂耳朵 —- ”

  媽媽抱起黃米,奶奶幫黃米捂耳朵,黃米戰戰兢兢用左手抓那個鑰匙,右手去抓扶手上方跟扶手平行的一個小拉杆 (BLADE CONTROL BAR) 。媽媽以為他是想穩住割糙機,便說:“你不用抓上面那個杆杆,媽媽給你扶著下面這個杆杆就行了 —- ”

  但黃米一定要去抓上面那個杆杆,艾米以為他是因為耳朵捂著聽不見,特地叫奶奶放開一下,但黃米怎麼勸都不聽,艾米恍然大悟:“是不是要抓著這個杆杆才能發動起來?好,媽媽知道了,兒子,你到旁邊去捂耳朵,讓媽媽來搞響這玩意 —- ”

  那天艾米給老黃打電話的時候,得意地向老黃描述了兒子的豐功偉績,誇耀說:“哈哈,我兒子厲害吧?這么小的年紀,就有這麼細緻入微的觀察力,又有這麼好的記憶力,天生是個做 HANDYMAN 的料。等我兒長大了,就憑這一點,就可以哄個媳婦回來 — ”

  黃顏:小張巴

  “張巴”是 K 市土話,“張”在這裡應該是“張揚”和“張惶失措”的意思,“巴”大概只是個助詞,幫忙湊成雙音節的。

  據說漢語的發展趨勢是從單音節詞向雙音節詞發展,雙音節詞向四音節詞發展。有人說這反映出中國文化崇尚“四平八穩”的特徵,也有人說這反映出書寫技術的進步帶來的弊端:行文羅嗦。

  以前書寫不易,在龜背上雕,在竹板上刻,容不得你羅嗦。即便有了紙,也得用毛筆寫,懸著個手腕在那裡寫字,還要磨墨,你哪裡能下筆千言?哪怕是畢升發明的活字印刷,也要一個字模一個模地排好才能付印,如果動輒寫個洋洋數萬言,那排版得排到何年何月去?所以從前的漢語,說話是一個版本 ( 白話 ) ,寫作又是一個版本 ( 文言 ) ,說話你盡可以羅嗦,寫文你就得簡潔,不然累死你。

  不知道上述這兩個“反映”對不對,但漢語詞“單變雙,雙變四”的趨勢是確實存在的,尤其是“單變雙”,非常明顯,很多從前只用一個字就能表達的意思,到了現代就要用兩個字來表達,哪怕是湊個沒詞義的字也得湊,似乎不湊就差了一條腿站不穩一般。

  從前漢語裡的“妻子”就包括 WIFE 和 SON ,但現在就只代表 WIFE ,“妻”變成了“妻子”,“子”變成了“兒子”,這兩個“子”就沒什麼實際意義,只起湊成雙音節詞的作用。

  K 市人所說的“張巴”是個貶義詞,大概是“好張揚,愛湊熱鬧”的意思。“張巴”可以是個形容詞,比如說某人“很張巴”,或者“張張巴巴的”;也可以是個名詞,比如稱某人是個“張巴”;“張”還可以做動詞,比如“張得全世界都知道”。“張”還有“吃驚,受驚”的意思,比如“雷聲把小孩子嚇張了”。

  大概是傳統觀念的影響, K 市話里的“張巴”似乎多用來形容女孩子,很少有人說某個男人“張巴”的,也許傳統觀點認為男人外向張揚不算什麼,或者認為只有女人才會有這個缺點。

  我這裡說的“小張巴”就是我們家的“蝦頭妹妹”,這個外號是太奶奶起的,剛開始家裡其它人都不喜歡這個外號,覺得“張巴”是個貶義詞,用來叫一個女孩子不好,每次太奶奶這樣叫,大家都不響應,希望太奶奶發現自己“曲低和寡”,自我收場。

  太奶奶不服氣:“你們說我叫她‘張巴’不好,那你們叫她‘蝦頭妹妹’就好了?蝦頭像個什麼?又尖又長著鬍鬚 —- ”

  一句話說得大家面紅耳赤。

  太奶奶乘勝追擊:“你們不是說現在興自嘲的嗎?你們把我們叫‘老傢伙’,把自己叫‘憨包子’,把她哥哥叫‘小憨包子’,怎麼輪到她就不能自嘲了呢?”

  一句話說得大家張口結舌。

  太奶奶窮追猛打:“小孩子嘛,學名要起得響亮一點,那是要寫在紙上,用在學堂,跟人一輩子的,不能含糊。小名嘛,就是小時候在家裡叫叫,還是俗一點好,容易養大。我們那時候,小名叫‘狗剩’‘膿包’的,一抓一大把 —- ”

  一句話說得大家啞口無言。

  算了,“張巴”就“張巴”吧,別太奶奶一倔上,給咱丫頭起個“膿包”的小名,那就更慘了。

  說句公道話,太奶奶叫蝦頭妹妹“小張巴”,也不是完全沒道理,小丫頭還真有點“張巴”呢,她自己總是要搞點動靜出來,對外界的動靜她也不放過。

  記得今年初的時候,艾米有天早上刷牙,刷著刷著,就嘔吐起來,老黃忍不住問:“是不是 —- 有了?”

  “不會呀,剛來過老朋友的,怎麼會這麼快就開始孕吐了?”

  老黃想想也是,泄氣閉嘴。

  第二天,艾米仍然是一刷牙就嘔吐。老黃不敢再問,自己跑到網上去搜索。結果不搜還好,一搜就搜出壞消息來了,馬上打電話提醒艾米:“我看網上有人說懷孕之後子宮出血,以為是老朋友來了,沒去看醫生,結果等到發現是懷孕時,醫生說已經太晚了,孩子已經流得不完整了 — ”

  艾米嚇一跳:“啊?那我馬上去找 OB( 產科醫生 ) 。”

  那時才想起我們還沒 OB 呢,去年剛搬到這裡來,又沒懷孕,所以就沒操心找 OB 的事。艾米說她先上網去查查本地 OB 的資料,查了再來跟老黃商量選誰。

  過了一會,艾米來電話了:“哇 ! 這裡的 OB 太恐怖了 ! 一個講英語的都沒有,全都是老外,不是老印,就是老墨、老法、老意。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裡的美國人都不生孩子的?都是老外才生?如果我們連 OB 的語言都不通,生產時怎麼辦?別到時候把 PUSH 搞成 PULL 了 —- ”

  OB 的語言還真是個大問題,上次生黃米的時候, OB 一個半生不熟的“四個日頭”,差點沒把咱們嚇死。那還是中文 ! 如果是印度語義大利語,還不把咱們嚇個全死?

  還沒等老黃琢磨出如何“多害之中求其次”,是選西班牙語還是法語的 OB ,艾米又打電話來了:“嘿嘿,不好意西,不好意西,鬚鯨一條。是我搞錯了,剛才太緊張,看跳行了,看到‘ SECOND LANGUAGE ’那行去了 —- ”

  我說怎麼沒一個講英語的呢 !

  艾米說:“不過有不少 OB 連學歷和畢業學校都沒放到網上,掛靠醫院也不填寫,病人評分也沒有,很 DUBIOUS— 。我還是先去買棍棍來查, OB 嘛,等我找幾個朋友熟人問過之後再作決定。”

  又過一陣,艾米打電話來,用黃米的腔調說:“ NOPE! NOT PU–YUE—GNANT— ”

  “你肯定?你用棍棍查了?”

  “嘿嘿,上班時間,插什麼插?”

  “說正經的 —- ”

  “查了,一盒兩根棍棍都用掉了,都是 NEE—GTIVE—– ”

  老黃知道自己“張巴”了一回,按下不提。

  後來當我們確定艾米懷孕了時,回頭一算,發現艾米刷牙嘔吐的那幾天,正是“小張巴”到來的那幾天。老黃驚出一身冷汗:“好險啊 ! 原來是寶寶在發宣言呢 ! 幸好那幾天咱們做了,不然的話,寶寶這麼大張旗鼓地給咱們送信,咱們沒領會它的意思,那豈不是坐失良機?”

  “錯 ! 只要做,就不會失良機;如果不做,那才會失良機。”艾米飛個“艾氏媚眼”,“放心,我們寶寶聰明得很,它既然想來這世界,就肯定有辦法讓媽媽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致命的誘惑,讓爸爸無力抗拒,累死也要做 — 。哼,早知道如此,那幾天就應該叫你多做,做得多才能做出女兒來 —- ”

  “你憑良心說說,那幾天做的還不多?如果這次不是女兒,那只能怪我水平太高,次次做得你 —- ”

  “又吹,又吹,小心吹炸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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