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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甚至會覺得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年紀。但我想,應該,這個夢不會醒,我就死了。”

  “是,你還是那個年紀。”Anton看了他一眼,忽然說道。

  或許從出事兒的那天起,那男孩心裡的某一部分就再沒生長過,一直苦苦依戀著內心深處的某個老地方。

  那一刻,Anotn忽然明白,Jimmy永遠是他自己記憶深處的那一個孩子。

  ──他從來就沒長大過。

  第185章下

  窗外,早春的寒風中,傳來海岸巨大的濤聲。

  房間裡漸漸沈默下來。

  他們整整說了三天。

  ──────────

  “這麽說,你是在澳大利亞時開始練槍和打拳的嗎?”Anton隨意地問著Rene。

  “當然不是……”Rene陷在角落的沙發里,搖頭嘆息。

  “其實,最初,是因為……Eliza。”Rene猶豫了一下,“……以前,有一次,我跟Eliza在歐洲出了點意外……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

  Rene轉頭看向窗外,同樣的藍天下,他記起世界另一端那片更加湛藍的大海。

  閉上眼睛,他仿佛依稀還能看見那座橋,船、爆炸、飛馳的汽艇,一群群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

  ──歐洲,天空澄澈,湛藍的海面上,一片槍聲,數輛汽艇在海上緊緊追逐。

  前面一輛白色的遊艇上,Jimmy再次從攬著他的Raymond身上探出身體。

  “媽媽!”他大喊著回頭看去,“我媽媽!”

  大隊保鏢的船湧上了上來,在海上驅逐著摩托艇上的殺手,也把母子的汽艇分隔了開來。

  海上,槍聲震徹天空。

  許久,他們終於靠岸了。

  “媽媽!”孩子下了遊艇,掙脫Raymond的手臂,焦急地跑向人群,他眼前,黑壓壓全是深色西裝的高大男人。

  一個動人的女人穿著白色的長裙,分開人牆快步走了上來。

  “媽媽!”孩子大叫著跑去,抱住媽媽大哭起來。

  “別怕,別怕。”一個穿著紫紅長袍的老人在他們身邊輕聲說道,“嚇到他了吧?”

  周圍,所有人都以為小孩子受到了驚嚇,默默地注視著人群中的母子,不敢言語。

  “沒事。”媽媽摸了摸孩子的頭,抱起了小兒子。

  陽光落在深金色頭髮女人美麗的臉上,海風吹起男孩翻飛的黑髮。

  “Raymond,教我練槍吧。”5天後,清晨,MacLaren老宅後的花園裡。

  “我不要媽媽跟我在一起時有事。”Jimmy站在Raymond身邊,嚴肅地說,“我必須能保護她。”

  那一年,他5歲。

  “我該像你一樣,不要媽媽離開我的視線,對嗎?”

  “那我怎麽可以把槍奪過來呢?”9歲,Jimmy問保鏢。

  “我什麽時候可以學開車?”他11歲。

  “──我跟Raymond和家裡的其他保鏢學了一點。”海濱別墅里,Rene說,“再後來,還有一次,是我十幾歲的時候在喬治亞,參加學校活動那個夏天。”

  “當時我跟一個練跆拳道的當地學生打了一架。他在他們學校提出了正式邀約。”

  “我就在那時突擊練習了一個月。不過,我碰到一個好教練。”Jimmy忽然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不,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那人是誰……那是個東方人,是當時我們住的地方,喬治亞理工的一個清潔工。我記得很清楚,我們紐約來參加活動的學生都住在一起,他剛好負責那棟樓的保潔。我跟他認識非常偶然……”

  “他當時已經很大年紀,給我講了很多東西,但是我那時完全聽不懂,每天他一講完,我就趕緊記在一個本子上。基本上就是那樣的。”Jimmy再次憂鬱下來,“奇怪的是,這個人,在我打贏那天,就走了。我再也沒見過。”

  “那時,東方人,給我最大的感覺就是……”

  “每個人,都可能是個迷。”Jimmy輕聲說,“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藏著別人無法涉足的……神秘,或者力量……”

  ──────────

  “對了……”Anton忽然想起,“第一次,特勤處里,Harvy他們那個毒品案子──就是說,二十年前,你在溜冰場跟他們家打完架,那時就很清楚唐納利家的事情了?”

  Jimmy愣了一下,“不,不是。是後來,很久以後。我跟Thomas在一起時。我們去了趟南美。”

  他們去了很多地方。

  哥倫比亞、秘魯、玻利維亞。

  十幾年後,在維吉尼亞海邊那座獵鷹基地里,已經叫做Rene的Jimmy,知道了那裡有另一個名字:銀三角。

  一個地區經濟的振興,有很多辦法。有時,這些辦法裡,有些是飲鴆止渴,結果飼飽了蛀蟲,養肥了毒瘤。

  這就是南美。

  百年以來殖民地和軍政府在這些發展中國家身上留下了醜陋的痼疾,混亂,動盪與創痛,少年的Jimmy深深地看見了這點。

  而在這世界另外的一些地方,那裡華廈林立、燈火閃亮、人流匆匆,有一些利益,曾經或者現在,卻站在這創痛之上。

  Jimmy就在那時開始相信,所有的命運,都是人自己的命運。

  所有的禍患與不平衡,像頭頂懸掛的利劍,終究要落在人類自己的頭上。

  這些和後來的旅行,影響了他後來會議上的觀點。

  homas面前,總有很多的人。

  “那幾個城市是唐納利家祖父當年打通的勢力,他們家在那些地方有大量種植園,和加工廠。”有時父親卻會突然低聲告訴他一些跟眼前這些高官政要無關的事情。

  “──對了,那時,我還遇到一個唱歌的。”別墅里,Rene望了望窗外,忽然笑起來。

  沒錯,那個歌手,如今也到了美國,離這裡就只隔了兩條街。

  ──和Thomas在一起的南美之行,最後一站他們到了巴西。

  他們在那裡呆了很多日子,Jimmy有很多時間單獨外出。

  慢慢回溯往事時,Jimmy會發現,也許,那個晚上,就是一切──真正的開始。

  那個晚上,Jimmy忍不住離開了酒店,在這個城市迷人的夜色里遊蕩,身邊只跟著Thomas一個手下。

  他們就在街邊吃了烤肉,經過小路口時,深沈的夜色里傳來一陣歌聲。

  那歌聲,讓少年的Jimmy全身一顫。

  他沿著那小巷,小心地走過去,來到了一間亮著燈火的屋子裡。

  眼前是跟他平時所熟悉的完全不同的風格:房間很大,色彩濃烈,遠處有座十字架。

  周圍有無數老人、年輕人在聽歌。

  他看見昏暗的燈火在周圍的家具上留下憧憧陰影。

  人們看見了他,但是沒有人跟他說話。

  Jimmy小心地向前走去。

  唱歌的是個女子,很年輕,跟他年紀差不多,有大大的黑眼睛,長長的頭髮。

  他吃驚地注視著那個女孩子。

  陌生的國度,一個動人的歌者。

  女孩兒也看見了他,沒有停下來。

  Jimmy經常跟母親去劇院聽歌曲,聽得很多。他自己也喜歡那些地方,喜歡那耀眼的光芒,喜歡那悽厲又婉轉,濃豔又華麗的哀傷。但是,直到那一天,在那個深巷裡聽見那吉他和歌聲,她一張口,他一聽到那歌聲就心碎了。

  他像發現另一個世界一般,注視著這樣的音樂和這樣的生活。

  卻並不知道,他未來的命運就將像那一隻支離破碎的Fado。

  一切都早有預示。

  某些時,老人所說的“墮落”不是背德,而是──看向不屬於你的角落。

  這世界很多角落充滿危險。不是因為罪,而是因為美。

  美是撬動王座基石的把柄。

  少年的目光,不該觸及那些角落。

  可是Jimmy那時完全不懂這個道理。

  連續幾個晚上,Jimmy走到那個房子裡聽那個女孩唱歌,把助手丟在街邊。

  不久之後他們一起去了附近的遺址。

  女孩兒和當地遊客坐在前面的中巴里。

  Jimmy和助手的旅行車在後面。

  下午歸來時,雨後山體滑坡,前車翻轉彎時倒在了路邊。

  女孩子帶了一隻小狗,剛剛幾個月大小,像只毛茸茸的小球,裝在一隻小籃子裡。

  車撞在樹上的一剎那,籃子就從敞開的窗口滑了出去。

  於是Jimmy爬下山像只猴子那樣伸長胳膊把籃子裡那隻瑟瑟發抖的小狗又拎了上來。

  再後來,有時下午他就會早早去那房子前等待。女孩兒不在,Jimmy就餵那指頑皮的小狗,讓它跳到自己膝蓋上。

  從那個假期起,Jimmmy的生活忽然變得很忙碌,他的世界裡,不再只有Eliza一個人。

  “我那時候覺得,一天有24小時,我只要睡4個小時就夠了,”別墅里,Jimmy笑起來。

  每到一個城市,Jimmy相信,這個城市深處,一定藏著另一個世界,一個他很少經驗的世界。在那裡,每個小時他都會有不同的經歷,“我想努力去記住他們。所以那時的記憶很好。結果,後來我卻發現,我有足夠多的時間發呆,和忘卻……”

  ──────────

  “Minna呢?你們就那樣分手了?”海濱別墅里,Anton問道。

  Jimmy看向遠方,忽然悵然若失,“Minna,她是我第一個戀人,或許也是唯一的……”

  “其實我當初向她求過婚,她沒有答應。”

  Anotn愣住了,“你很在乎她!”

  “不止是在乎吧。但是越在乎……後來我們有時候會爭吵。吵得越來越厲害。”Jimmy緩緩地說。不知道為什麽,Jimmy自己也發現,他給很多人留下的印象好像是他並不太在乎Minna。

  他還能記起那最後一次爭吵。

  他們在樹林裡野餐。

  他伸手去攬Minna,Minna笑著掙脫了,像一條頑皮的魚。

  “你回來!”Jimmy猛地身手一拉。

  “噢──”Minna叫起來,低頭一口咬到他手腕上。

  Jimmy低呼一聲,抽回了手,看向自己的手腕。

  “怎麽了?你沒事吧?”Minna湊了過來。

  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牙印,她使勁兒揉了揉。

  “我很怕疼,男人都怕疼,你不知道嗎?”Jimmy眼神一閃,裝出受傷的樣子。

  “哦,我知道了,那下次我不咬你好了!”Minna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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