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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如墨一聲不吭站了起來,不由自主往陸岐然處望了一眼。後者也正在看她,目光沉靜深邃,叫人一時看不透徹。

  白蘇哪裡打算這麼輕易就放過,突然開口,語帶幾分譏誚,“如墨,你怎麼好意思派人來指責我,難道你忘了當年的事情嗎?”

  程如墨臉色沉下去,轉過頭盯著白蘇,“你什麼意思?”

  白蘇笑笑:“就像林小姐說的,挑明了也就沒意思了,況且你也不希望我當著然哥的面挑明是吧?”

  程如墨胸中憑空生出了股怒火,燒得她腦袋嗡嗡作響,她想也沒想,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就要往白蘇身上潑去,陸岐然卻迅速伸手架住了她的手臂。

  程如墨受到掣肘,轉頭驚訝地望著陸岐然,後者靜靜望著她,弧度極小地搖了搖頭,隨即將她手裡的茶杯拿下來,放回桌上。

  程如墨一時不知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似是憤怒詫異和微妙的痛苦炸成了一鍋漿糊,攪她心裡生出一股極強的破壞欲,卻又被生生壓抑下去。

  她咬了咬牙,非常用力地甩開了陸岐然的手,望著白蘇,冷冷吐詞:“哪怕你昭告天下,你也威脅不到我。”

  她握住林苒的手往外拉,“走。”

  林苒卻稍稍掙開,突然抄起桌上水壺整個往邱宇身上潑去,尖叫聲中,林苒拽著程如墨飛快地往包廂外跑去。

  兩人跑出去好遠,方才停下來喘氣。程如墨思緒清醒了些,太陽穴卻仍在跳疼,她和林苒對視一眼,大笑起來。

  她仍在想著方才陸岐然制止她的動作。她想,這場交鋒果真毫無大將之風,果然女人一旦吵起架來,如何克制最後都不免發展成撕衣服扯頭髮的潑婦架勢。陸岐然攔著她是顧及都是同學的顏面,否則大家都不免丟臉。

  然而即便陸岐然拉得有道理,她心裡卻十足的不舒服。女人便是這樣,理智與情感總是互相拖後腿,矯情又蠻不講理。

  “那茶壺裡的水都涼了,潑出去也只起點嚇唬的作用。”林苒笑說。

  “要是開水你就是故意傷害了。”

  “是替天行道。”

  程如墨一笑,“謝謝你啊,雖然場面不好看,但是結果挺慡的。”

  林苒擺了擺手,“還沒祝他們婊|子配狗天長地久呢。”

  過了會兒,她又問:“我聽見白蘇喊‘然哥’,哪個‘然’?”

  程如墨靜了靜,“‘陸岐然’的‘然’。”

  林苒驚訝:“他就是陸岐然?你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

  程如墨斂了笑意,低聲說,“沒什麼好說的,都是過去的事了。反正你也看到了,也就……就是這樣。”

  林苒看了她片刻,也就不追問了,只說:“但看長相,比邱宇好看了不只一點半點啊。”

  “長得好看有什麼用,我還覺得陳冠希老師好看呢。”

  林苒大笑。

  又說,“咱們再找個地方吃東西?”

  程如墨想了想,搖頭,“氣飽了,我還是直接回家吧。”

  “那行,”林苒挽著她往停車場走,“我開車送你回去,我回家吃,正好林森從他家裡帶了些土特產回來。”

  林森就是林苒的未婚夫,因為名字構架的關係,天天被林苒嘲笑就是塊無效合一的榆木疙瘩。

  程如墨曾問她是哪“五效”,林苒說,“窮懶蠢丑慫嘛。不然還能是狂叼酷炫拽啊。”

  ——

  程如墨回家卸了妝,正打算拿冰箱裡的兩個西紅柿湊合一頓,突然收到簡訊。

  是個沒有保存的號碼,連發了兩條。

  第一條是:有東西落在你那兒了。

  第二條是:下來,去吃螺螄粉。

  程如墨捏著手機愣了半天,心想齊簡堂換新號碼了?旋即明白過來不是。

  是陸岐然。

  她想,這人真是狡猾。

  第10章 鴻門宴(三)

  為什麼說狡猾呢,兩條簡訊一條表達想上來,另一條又讓她下去。不管哪種情況,反正他吃不了虧。

  但程如墨也明白自己是在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他,如果他真做了這樣的打算,也就不是她認識多年的陸岐然了。

  比起螺螄粉,兩顆凍怏怏的西紅柿毫無吸引力。程如墨只猶豫了不到半分鐘,便穿上外套拎上包飛快地下樓了。

  樓下有棵梧桐樹,快有二三十年歷史了,樹幹底下拿紅磚圍了個花壇。裡頭自然沒種著花,倒是有幾株狗尾巴糙,從堆積的沙石里冒出頭。梧桐樹前有塊空地,聚了十來個大媽,此刻正就這《最炫民族風》的音樂,互相摟著腰跳得帶勁。

  程如墨搜尋陸岐然的身影,見他遠遠站在路邊,正抬頭望著她所在的樓層。程如墨喊了一聲,卻又立即被吵吵鬧鬧的音樂淹沒。她便繞過跳舞的人群,朝著陸岐然快步走去。

  走了幾步,陸岐然似乎是覺察到了,轉頭向著她的方向望過來。

  程如墨過去沒少幻想和陸岐然相處的場景,然而它們無一不風花雪月,唯獨沒想到,有一天兩人還能在廣場舞的現場相會。她既覺得可笑,又覺得這樣反倒是個別致的體驗。

  陸岐然衣服搭在臂間,靜靜站著望著她,仿佛一株挺拔的白楊。程如墨想到當年軍訓,這人就是全排站軍姿的模範。有次全連集合,教官喊他到前面去做示範。整整四十分鐘,身體紋絲不動,結果一喊稍息他人就筆直栽下去了。

  重度中暑,脫水休克,將領導和教官嚇個半死。後來教官再不敢讓他們站這麼久的軍姿,休息時間也成倍增加。“倒下你一人,幸福一整連,”因為這事兒,軍訓結束後全排湊錢給他買了件禮物。

  算算,也快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剛入校經過軍訓的陸岐然比現在黑,臉上更有幾分生嫩的倔強勁,不笑的時候尤其顯得嚴肅而清高。是以最初的陸岐然並不怎麼受歡迎。後來上了大二,他換了髮型,膚色稍淺了幾分,臉部輪廓褪去了大一時的青澀,變得深邃而分明。仍是嚴肅,但再也不能阻止喜歡他的女生一茬一茬地冒出來,尤其是新來的大一學妹。

  程如墨走到陸岐然跟前,笑說:“久等了。”

  “沒等多久,”陸岐然聲音低沉悅耳,落入耳中夜色一般醇厚熨帖,“走吧。”

  陸岐然住的江城賓館離此處並不算遠,二十來分鐘的步行路程。兩地之間有家非常有名的粉絲館,螺螄粉尤其聲名遠揚。

  程如墨有些害怕與陸岐然獨處,因為怕冷場了尷尬。所幸兩人還有個合作項目,一路聊著工作,氣氛雖客套疏離倒也算融洽。

  陸岐然走路步幅大,此刻仍是遷就著她。兩人說著話,走得更慢了些。江城到處都是在建工程,不是地下通道就是輕軌地鐵。程如墨尤其討厭江城的白天,塵土飛揚又常常重度霧霾,滿眼亂糟糟的建築或者廢墟。但江城的夜晚卻格外迷人。不遠處長江大橋流光溢彩,沿河的建築燈火倒映在江水之中,仿佛銀河落在地上。

  這一刻她情緒突然有些微妙的起伏,莫名期望時間就這麼停下來。抖落過去的征塵也無需擔心未來的風雨,就這麼一路走下去。

  然而轉眼間,粉絲館就到了。

  一推開門,撲面而來一陣濃重的腥臭味,偏在腥臭間又夾雜著誘人的香味。此刻還在飯點,店裡幾乎坐滿。程如墨環視一圈,也沒找見兩個相連的空位,便提議:“我們外帶了去河邊吃吧。”

  “好。”陸岐然點頭,看了看點餐的隊伍,又說:“你去外面等。”

  程如墨默默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她就站在門口,隔著玻璃門望著陸岐然。後者跟著隊伍慢慢往前挪,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突然,她看見他伸手掏出手機,低下頭去。隔了一會兒,她包里的手機便滴滴響起來。

  程如墨一怔,伸手去掏,是他發來的簡訊,“人有點多,稍等。”

  大約等了十五分鐘,陸岐然提著兩隻袋子推門出來,也不急著遞到她手中,“走吧。”

  陸岐然不是江城人,但在江城讀書四年,對周邊的地理比她這個住了快二十年的半個土著還要熟悉。

  又走了十多分鐘,兩人到了江邊。江城曾經是有名的物流集散地,沿江分布著許多個碼頭,有些碼頭已經廢棄,有些還在供過江的輪渡使用。

  兩人沿著階梯往碼頭走去,走到半路看到一處平台,程如墨說,“去那裡坐吧。”

  水泥地上有些髒,程如墨打開包想拿紙巾墊著,陸岐然卻直接將搭在手臂間的外套遞給她。

  程如墨一怔,立即推辭,“地上很髒。”

  “衣服上有味兒,反正要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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