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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如墨便不再推辭,將衣服攤開,鋪在地上,兩人並排坐下去。程如墨將碗拿出來,掰開方便筷。掀開蓋子,腥味夾雜著濃香溢出來,程如墨一笑,“和臭豆腐一個樣。”

  前面便是江水,江上泊著幾隻小船。夜風微涼,帶著濕意。程如墨吃了幾口,覺得熱,放下碗,從包里掏出一支筆,將頭髮挽起來。隨即笑了笑,將碗又端起來,“如果有啤酒就好了。”

  陸岐然動作一頓。

  程如墨老家是瑜城,早年她回家需要坐船。記得大學時候她常說,一直有個夢想,希望和好朋友坐在船上看夜景喝啤酒。

  此刻程如墨也不知是不是隨口一提,因為下一瞬她便開始專心致志地吃粉絲,因為熱和辣,鼻尖上浮起一層細汗。

  程如墨覺得自己心理有些奇怪,好像突然完全不在意自己形象了。放在當年,別說像現在這麼大喇喇地吃東西,就讓她當著陸岐然的面大點聲音講話都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果然年齡沒白長,當年的矯情勁雖還沒根除乾淨,但再也不會用來噁心別人順帶噁心自己了。

  正吃著,陸岐然突然說:“今天的事,對不起。”

  程如墨差點一口嗆到,她將嘴裡的食物咽下,方說:“沒什麼,你應該怎麼做。”

  陸岐然沉默下去,程如墨見他沒有再說話的打算,便打算接著吃。

  “你是因為知道了白蘇和邱宇的事嗎?”

  這句話沒頭沒腦,程如墨卻一瞬間就聽懂了。這邊陸岐然已經放了碗,並不看她,只看江面。他聲音比方才冷了三分,不知是不是錯覺。

  程如墨也放下碗,半天沒說話。

  人總有衝動的時候,真要追究當時的衝動的原因,卻並不一定總能厘得清楚。

  程如墨承認,不能說不是受了白蘇的刺激,也不能說完全是受了白蘇的刺激,但無論如何,和邱宇絕對沒有任何關係。

  她有些想笑,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鴻門宴。

  她微微側過頭,看著陸岐然,笑問:“你先告訴我,原因是什麼你在意嗎?”

  陸岐然也轉過頭來看她。

  距離很近,程如墨覺得這樣看來他輪廓顯得更加堅硬。夜色中目光卻是明亮,卻又寒星一般疏離。

  對視了極短又仿佛極長的一個瞬間,陸岐然方輕聲回答:“不。”

  程如墨立即一笑,頭微微往後退了幾分,正打算重新端起湯碗,陸岐然卻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程如墨頓時嚇得呼吸一滯,心跳也驟停了一拍,卻見陸岐然抬手將她用來盤發的筆抽出,她頭髮隨即散落下去。

  這動作豈止是曖昧,完全是十足的**。夜色沉沉,在她看來,陸岐然的目光也仿佛江中燈火一樣閃爍不定。當然,或者其實閃爍不定的正是她自己。

  她下意識地先笑起來,壓低了聲音,聽來仿佛呢喃:“你不會想吻我的,我嘴裡一股螺螄粉的味道。”

  陸岐然扣住她手腕的手指緊了兩分,如此僵持了幾秒,徹底鬆開,站起身說,“我該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人的對手戲寫得要吐血ojz明天小開估計要上榜單啦,再球一發收藏quq

  月榜是不指望啦,只希望在人工榜單上能夠給力一點[握拳]

  第11章 衝動是魔鬼(一)

  程如墨笑笑,將地上的外套撈起來,起身遞給陸岐然:“你的衣服。”

  她本是打算幫他洗了再還給他,但仔細一想,這就像是錢鍾書《圍城》里說的,男女關係往往從借書開始,一借一還,就曖昧了。她若是拿了陸岐然的衣服,兩人不可避免就要再次見面。但眼下的光景,還是別私下見面的好。

  陸岐然將衣服抖了幾下,拎在手裡。他走前面,程如墨走後面。兩人攔了輛計程車,先往程如墨住處去,再去江城賓館。兩人一路上沒有交談,像是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程如墨心想,所謂一夜情,也就是一夜情罷了。

  ——

  第二天程如墨回了趟家,一到家就被劉雪芝一頓臭罵,問她上周怎麼沒回家。程如墨手裡捏著遙控器,一邊百無聊賴地換台一邊與劉雪芝周旋。

  好歹第一輪拷問過去了,劉雪芝突然問她:“子月是不是去找過你?”

  “不但找了,還找我訛了部手機。”

  “多少錢?”

  “四五千。”

  劉雪芝本在繡十字繡,手裡拿著剪刀正在絞線,聽程如墨這麼回答,頓時將手裡的剪刀一把摜進針線筐里,罵道:“真是只餵不飽的狗。”

  程如墨沒說話。

  “昨天你小舅媽又打電話過來,說你表弟頭上長了個瘡,家裡醫院治不好,要來我們這皮膚醫院看看。這一來吃住倒不說,醫藥費也得我們出,到時候他們回去,還得給你表弟置身衣服,少於五百還不行。”劉雪芝啐了一口,“呸,真當我們這兒是免費收容所了。”

  程如墨本就心煩,聽劉雪芝這麼一通抱怨更是煩得想撞牆。她很想對劉雪芝說,要是不想接待為什麼不乾脆拒絕。但她也明白這些親戚關係盤根錯節,真要哪裡招待不周,小舅媽回去一通亂說,劉雪芝肯定又要氣得血壓升高。

  劉雪芝罵了一通,心裡舒坦些了,又問程如墨,“你是不是帶男人到你住的地方去了?”

  程如墨一驚,立即坐起來,“你聽誰說的?”

  “是不是?”劉雪芝繃著臉,聲音活像是在冰箱裡凍了一遭,冒著冷氣。

  程如墨明白過來,“你別聽嚴子月嚼舌根。”

  “她說了,可是看見那什麼……盒子就直接擺你床邊柜子上。”

  程如墨頓時難堪,“我帶人回去又怎麼了?難不成我還沒嫁給邱宇,就得替他守活寡?”

  劉雪芝瞪著程如墨,“你自己聽聽你說的什麼話,你懂不懂什麼叫自重?”

  “我怎麼就不自重了?”程如墨抬高了聲音,“我一沒劈腿二沒給人當二奶……”

  “你還有道理了,”劉雪芝打斷她,“你不看看你今年都幾歲了,還這麼晃晃蕩盪不著急,你打算幾時結婚,你自己說?”

  程如墨不說話,電視裡正放到男嘉賓的第二段視頻,台上二十四盞燈已經全滅了。

  劉雪芝自認為捏住了程如墨軟肋,立即打蛇隨棍上,“前幾天我跳舞認識了一個人,她兒子也還沒結婚,今年二十九歲,學計算機的,工作也還好,你下周找個時間見見。”

  “我不去。”程如墨抱著枕頭,扭頭不悅回答。

  劉雪芝拉長了臉,“讓你見個面,又不是讓你現在就結婚。”

  “反正我不去。”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劉雪芝冷聲說,“你信不信我把你表妹說的話告訴給你爸?”

  “我怕他嗎?”程如墨立即反問,聲音不自覺尖了幾分,“我現在都自己拿工資了,我怕他嗎?”

  劉雪芝自知觸到了程如墨的雷區,立即噤了聲。但仍是板著臉,將一張紙條拍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走進廚房做飯去了。

  程如墨瞥了一眼,上面寫著一個名字和一串電話號碼。

  ——

  周一開了最後一次會,陸岐然和他們組長就要回去了。

  程如墨開完會去茶水間泡咖啡,過了一會兒瞥見陸岐然端著紙杯過來了。她往旁邊讓了讓,一邊倒水一邊問:“什麼時候走?”

  “明天下午。”

  “哦,”程如墨垂眸,淡淡說,“我明天晚飯要去相親,得提前準備,就不送你了。”

  陸岐然頓了數秒,“嗯。”

  程如墨張了張口,想要再說些什麼,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她其實不打算打劉雪芝給她的那個電話,但不知為何有種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的衝動,衝動之下還是撥過去了。

  這種衝動,程如墨也不是第一次。

  大三上學期,學校生科院學生會辦了個活動,叫做“七天契約情侶。”顧名思義,這活動就是根據大家報名的要求進行速配,配對成功的人當七天的臨時情侶。七天以後,若是看對眼了,可以繼續發展。

  當時程如墨也是衝動之下報了名。她只規定了身高和專業,最後配給她的人,各方面都符合她的要求,偏偏是小她兩歲的大一學弟。學弟179厘米,長得也還不錯,但兩人共同話題貧乏得如同凱拉奈特莉的胸部,後者擠擠還有,前者根本就是嚼爛了的甘蔗,榨不出半點汁水。

  當然最後程如墨也沒能堅持住七天,她衝動退散之後,只有無窮無盡的懊惱,和學弟講清楚,兩人從此相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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