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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不過二十出頭,趁著這個機會靜下心來,好好鑽研下學問——這也是賈代化親口吩咐。憑他沉浮宦海半輩子的眼光來看,誰在這個時候出頭挑事,將來聖上騰出手來就先收拾誰。

  因為北方與江南都牽扯了聖上的精力和實力,他如今拿不出太多的手段來對付各懷心思的宗室和世家們,但此時也正是他仔細考驗並權衡的時機,等他騰出手來,就是大開殺戒的時候了。

  到時候,與一個在西北、北面和南方接連取勝的聖上作對,跟著宗室王爺們造反,這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自從相伴半生的妻子、以及多年老友北靜王接連去世,賈代化也自覺年老體衰,便想在這些年裡好好培養孫兒,別再像敬兒似的,跟錯了人,就得費大力氣扳回來。

  話說賈珞有嚴父慈母教導關愛,謙和沉穩,從容有度,越發有嫡長孫、家族未來族長的風範,而且他學問也不錯,騎射也說得過去,一個二甲進士可是穩穩的,至於一甲乃至於將來步入內閣,要看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總之,賈代化對這個孫兒十分滿意,作為對比的賈珍……賈代化的態度可就不太“如沐春風”了。

  在賈代化看來,君子愛財取之以道,那麼,公子愛色也不能鬧得後宅不寧!一個連下半身都管不住的男人,你還指望他在面對絕大利益時能有什麼操守嗎?實在不成,就像榮府赦哥兒似的,往大營里一丟,不怕臭小子不成材!

  因此……賈珍就讓親祖父操練得要死要活,滿肚子苦水又說不出口。因為他平素來往的小夥伴們如今也各個收斂起來,鮮少湊在一處花天酒地了。

  話說紈絝也有若干級別,自然也混不同的圈子,比如家裡得意的圈子,還有家裡在走下坡路的圈子等等。毫無疑問,跟賈珍廝混的那群紈絝屬於前者,他們的長輩在朝上都說得上話,尤其是家中還都有一兩個看盡浮沉榮辱的老狐狸……賈珍也就是混蛋了點兒,腦子可不笨。當他累得壓根不想動彈,看著如花似玉的通房都提不起精神,躺床上左思右想時也琢磨出了點兒味道。

  賈珍這一收斂,跟他媳婦鳳姐也融洽了不少。

  這天,鳳姐恰巧剛見過娘家人:她娘家嫂子又自己過來尋她說話了。話里話外除了奉承,就是想讓鳳姐給親哥哥王仁謀個正經差事,最好還是稍微有些油水的差事。

  自己的哥哥王仁什麼樣子,鳳姐心裡最清楚。要不是這個哥哥實在扶不起來,又指望不上,她何至於跟二叔王子騰家的兄弟姐妹們走得更親近呢?

  可她這嫂子也是個拎不清楚的,還一個勁兒地說他們夫婦可沒二叔家的兄弟們嘴甜,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親疏遠近擺在明面上,隔了一層也差了許多呢。

  最後這嫂子說得口乾,卻勸不動鳳姐,自己也來了脾氣,“姑奶奶這是攀了高枝兒,就不念著我們這些窮親戚了?”

  聽見這話,鳳姐胃裡便是一陣翻湧,對著這樣的嫂子,她也不必硬忍,用帕子一遮,想吐就吐……鳳姐的娘家嫂子也怕真把小姑子氣著了,連忙起身叫人,鳳姐的大丫頭自然頗有眼色,扶著鳳姐就回了臥房。

  嫂子厚著臉皮進去看了一眼,見鳳姐不想搭理她,便訕訕地告辭了。

  送走這位惡客,大丫頭才問:“奶奶,要不要叫個大夫過來瞧瞧?”

  鳳姐心裡也有猜測,自然允了。

  於是賈珍回來的時候,就見他媳婦靠在床上……氣色還相當好……“怎麼了這是?”

  鳳姐笑意盈盈,也不答話,只是雙手輕撫平坦依舊的小腹。

  賈珍大喜過望,摟著媳婦道:“有了?”

  鳳姐點了點頭。

  喜訊當晚就傳回了王家。第二天便是鳳姐的親娘帶著兒媳婦,與鳳姐的二嬸、王子騰之妻一起過來探望她。這回娘家人只是勸說她全力養胎,別的要求一概沒提。

  鳳姐心裡稍微慰帖,而賈珍在祖父的外書房看見了媳婦的娘家二叔王子騰。

  王子騰如今乃是六品,他琢磨二皇子去往江南,多少得拿下些官員的烏紗,自己若是能就此外任最好,不行混個遞補也成:沒個大靠山,在京里混可實在艱難。

  賈珍因為媳婦有喜,也替王子騰說了幾句好話:若是事成,王子騰也能成為他的一份助力。

  原本以為王子騰志在北靜王一系因為守孝而留下的空缺,沒想到他竟把目光放到了江南。賈代化倒是覺得此人當真是個可造之材。

  而且若是謀求江南的五品刺史,賈代化還得拉上榮府堂弟賈代善才能拿得穩,但王子騰一個六品小官的調動,他到吏部堂官那兒說句話,大家都願意賣他這個面子。

  再說送王子騰去江南,哪怕能打探點消息回來也都值了。因此賈代化都沒有假惺惺地“再斟酌”,而是相當痛快地應允了。

  而對王子騰來說,享受了恩惠,就意味著他徹底歸於寧府麾下,由不得他再左右搖擺、騎牆觀望了。

  消息傳到榮府,史令儀也難得當著丈夫的面兒感概上了,“咱家還是人少啊。”

  金陵賈家家學建了十幾年,每年賈代化與賈代善兄弟都派上心腹回去,看看年輕族人們的學問和本事,至今也只培養出兩個舉人……在這種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時候,也不適合提拔自家初出茅廬的族人,拔苗助長也是害人啊。

  比起寧榮兩府,媳婦娘家保齡侯那邊兒……孫兒這一輩一隻手數全了啊!好歹榮府這邊兒,數數孫兒孫女還得再添一隻手不是?

  因此賈代善立即道:“放心,有我呢。”他以為媳婦在暗示他多照應下史家呢。少頃,他又琢磨了一下,問道,“寶玉和你那個侄孫女,你看怎麼樣?”

  史令儀默然,權衡了好一會兒都說不清楚這婚事是門當戶對還是不太妥當。

  話說,她這輩子除非有丈夫吩咐,或是不管不行,不然還真鮮少插手孫兒這一輩的事情,尤其是婚事。

  活了兩輩子,再加上地府歷練,她的收穫之一便是人要有自知之明,沒把握的事情千萬別往身上攬。

  於是她遲疑道:“讓政兒媳婦去探探我嫂子那邊的意思?”

  賈代善一聽,便知道媳婦心裡也沒譜,可又覺得跟熟人做親,總比讓誰忽然擺上一道好:再說將來北面和西南遲早各有一戰,沒準兒還有更兇險的大事發生,因此早些打算也是正經。

  轉天上朝,聖上公布了幾位官員的任命——這些人都是填補北靜王去世而空出的那幾個空缺。

  史騫升任禮部尚書,眼見著內閣在望,其餘幾個位置也被其他世家瓜分完畢。而費家和那些別有居心的宗室王爺們一無所獲,倒是恭王的門人拿到了一個刺史之位。

  恭王以及他身邊的幕僚們一致認為,這是聖上打算再次重用恭王的信號。有如狼似虎、手握兵權的宗室王爺們步步緊逼,聖上自然會拉上親戚一起應對。

  可在榮國公眼中,恭王還真不算是什麼緊要人物。

  趁著上午陽光極好,史令儀特地召來兒媳婦王咨說話——王咨要等秋初兒子賈珠大婚之後,才能帶著小女兒賈琛到西北與賈政團聚。

  王咨進門先請安,謝過弟妹趙晴親手端來的熱茶。趁著這點功夫,她還細細端詳了一番弟妹,膚若凝脂又粉面含笑,顯然產後恢復得不錯。

  史令儀把丈夫的意思透露給兒媳婦,王咨毫不猶豫道:“媳婦兒也瞧著史大姑娘很好。”

  作為母親,王咨也有些偏心,只是她偏愛的孩子正是最貼心最聰慧又最懂事的大女兒賈瑗……至於兩個兒子,她的評價十分中肯,賈珠大約止步於二三品,而二兒子寶玉他根本不是當官的料兒!若是真借著自家名頭娶來個名門淑媛,與不上進的寶玉成婚後沒準兒就成了一對兒怨偶。

  而史大姑娘卻是真心不計較這些。其實就算婆婆今天沒提起此事,王咨也要找機會探探口風。

  史令儀一聽,就知道兒媳婦真心愿意。她這會兒倒是擔心起寶玉的反應了。

  事實證明史令儀這位祖母好像一直都猜不太準寶玉的心思,不論她是否還拿寶玉當~命~根~子一樣溺愛。

  正值初夏,西北本該是一片糙木繁茂的欣欣向榮之景。寶玉卻在城外親眼見到戰亂過後,殘桓斷壁、田地荒蕪的慘狀,他觸動極大,心裡那些兒女情長早不知道拋到哪裡去了。

  雖然在討伐造反的忠義王之時,聖上大軍多是圍而不攻,但久困之下人心浮動,再加上忠順王當時很是吃了些大虧,於是部分兵將趁著他纏綿病榻之際,劫掠起當地百姓,百姓不堪忍受,這才舉家遷移,甚至有不少人躲入山林之中……西北新任的官員主要任務便是撫民安民,百姓聽到消息或是官吏們的勸說,也逐漸回歸家園,但這需要時間,又過了耕種的時節,這些百姓暫時只能先靠救濟過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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