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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蘇還沒開口。關明珠突然大叫起來:“大人,民女的父母皆是因為這個女人害死的,大人你不要徇私饒過她!民婦不服,死也不服!”

  關屠蘇一臉的悲哀和難過,顫聲說道:“關明珠,我不知你為何這麼想置我於死地?我本不想骨肉相殘徒惹心笑話,如今看你這死不悔改的性子,我也將事情說明吧。這樣,省得你將來有人被你的表面給欺騙過去。”關屠蘇說說又擦擦眼睛對著堂上的陸雲岩躬身施禮,又側身對著身後圍觀的百姓拱拱手,然後回身立定,聲帶悲憤的大聲說道:“俗話說,話不說不明,理不辯不清。事到如今,民女也不怕人笑話了。今日我關屠蘇就是拼了這一生的名譽不要,也要將此事公諸於眾,讓天下百姓來斷我是對是錯,有罪無罪!也讓各位鄉親明白我的血淚教訓:善良忍耐一定要有度有節,一味死忍,以德報怨是行不通的。”眾人一聽這話,不由得又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

  屠蘇目光濕潤,一臉沉痛的控訴道:“當初原告關明珠之母陶氏明知我爹家有髮妻兒女仍公然下嫁,其後又調唆父親與和我母合離。這還不算,我大哥二哥到陶家時,二娘陶氏明著對他們關懷備至,實則暗地裡讓紈絝子弟引誘我大哥二哥嫖賭走上邪路。眾位試想,我大哥二哥正值血氣方剛之時,又自幼生在鄉間,沒見過世面,哪經得住此番引誘。我不忍母親傷心,兄史墮落,便親上雲州規勸兄長,兩個哥哥天性正直純孝,一勸即幡然悔悟,為了不再誤入邪路,便自請歸家,拋棄了唾手可得的富貴生活,自甘回到家母身邊艱苦度日。我們一家本以為以後再無風波。誰知,後來我二哥僥倖中了秀才,二娘陶氏又因身傷不能生養,便又計劃再拆散我們一家,巧言令色勸說我二哥認祖歸宗,我二哥早已看透世情,堅決不去。你母不但不反省自己所為,反而懷疑是我在背後出主意,便趁著爺爺葬禮之時,買通二嬸將我安頓在柴房,點上迷香,意欲放火燒死我。誰知上蒼有眼,她不但沒燒著我,卻引火上身。我因為中了迷香,口不能言,不能呼人喚火。幸好柴房旁有水缸所以才僥倖不死。民女非信口胡說,現有燃燒過半的迷香呈上,另有證人何氏。請大人明察,還我清白。”眾人聽完她這番話,又像蒼蠅一樣嗡嗡議論開來,那各色各樣的目光一起射向跪在當堂的關明珠,指指點點,鄙夷之色盡顯臉上。

  屠蘇說著便將東西呈上去。陸雲岩目光變幻數次,最後吩咐:“傳證人何氏。”

  外班皂隸高喊一聲,何氏已從那人叢中擠將出來,抖衣而戰。

  陸雲岩問道:“何氏,被告說你被陶氏買通故意引她入住柴房,以便縱火燒死,可是真的?”何氏今天被春紅母女三人以及眾位鄉親硬拖來看熱鬧,沒想到竟會牽扯到自己身上,此時嚇得不知所措,嘴裡支吾幾句硬是不認。

  關屠蘇又躬身說道:“當時,民女的二娘送她一對玉鐲,三根金釵,以及若干珠寶,上頭還有民女二娘的鋪上里的暗記——陶。請大人明查。”

  何氏嚇得臉色微變大喊冤枉。這時春紅和齊嬸抱著一個包袱上前在外頭等著。

  屠蘇又向上施禮道:“大人,民女的母親哥哥一直在想法為民女伸冤,方才便去關河村同里正一起取物證了,現在物證在此,並另有多名鄉親作證。”

  陸雲岩面無表情的吩咐:“傳證人。”

  春紅和齊嬸以及眾位鄉親,畏畏縮縮的走了進來,一起撲通跪下,舉著包袱。早有皂隸接過包袱呈上去。李師爺打開包袱查看,裡面琳琅滿目的一堆珠寶,打開暗關一看,有幾處確實是陶家暗記。陸雲岩又讓眾位村民辨認,那十幾個鄉民皆說確實曾見過何氏戴過這些東西,炫耀鄉里。

  陸雲岩大怒道:“大膽何氏,先押下去。聽候判決。”皂隸將哭天搶地的何氏拖將出去,押在後堂。此時陸雲岩一臉倦色,比那被審的人還累上十分。

  李師爺見此情形,不由得暗暗搖頭。他只得小聲提醒陸雲岩:“大人,此案該結了。”陸雲岩如夢醒一般,倦聲吩咐道:“此案,原告關明珠,人物物證不足,且又買通仵作,判被告關屠蘇無罪。今日暫先退堂。餘下事體,改日再審。”

  眾人哄的一聲又議論起來,很多人仍意猶未盡。

  關明珠見大勢已去,咬唇不語,眼睛骨碌碌轉著,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心中已想起了別的主意。皂隸將關明珠押回後堂。擇日再判。

  其他人陸續退出去,皂隸開始清理公堂。陸雲岩早已支撐不住,扶著小廝陸青慢慢走回後院。

  陸雲澤一臉擔憂的跟在身後,陸雲澤進了後院,揮退眾人只留下陸雲澤一人。兄弟倆面面相覷,苦笑不語。

  陸雲澤撓撓臉頰,苦笑道:“大哥,我今日才發現,我真的小看屠蘇姑娘和那蘇呆子了。”

  陸雲岩一聽他提起蘇呆子心中就莫名的煩躁,他嘆氣道:“我仍是不相信她會做出這事。”陸雲澤想出語敲醒他,想想又作罷。也許答案早就有了,他只是一時不願相信而已。

  陸雲岩默思半晌,豁然站起身來,說道:“不,我一定要找她問個清楚,否則,我不甘心!”說著就入內去換常服。

  陸雲澤本想出聲阻攔,轉念一想,不如乾脆讓他問個明白算了。這件事情也該有個了斷了。想罷,他推門出去,外面春雲漠漠,天氣比上午相比又陰暗了許多。空中瀰漫著一種陰雨欲來的壓抑沉悶的氣氛,讓人無端心生悵然。

  第八十章 質問

  陸雲岩換了便服,想了想又戴了頂帽子,帶著陸青從後院出門逶迤而去,他先讓陸青去食肆問屠蘇在不在。少傾,陸青跑過來報說,屠蘇已經到城南新宅去了。陸雲岩聽到新宅二字,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番感慨。

  “少爺,小的回去趕輛馬車吧?”

  陸雲岩搖搖頭,逕自往前走去,陸青忙在後面緊跟著。

  約一頓飯的功夫,兩人便到了關家新宅。

  關家其他人都在食肆和酒坊,新宅里只有采萍在打掃庭院,一看陸雲岩進來,手腳忙亂的上前招呼,陸青說道:“不必緊張,你進去稟告一聲就說我家公子來了。”采萍得令急急而去。

  不大一會兒,就見屠蘇穿花拂柳而來。陸雲岩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輕聲吩咐陸青:“你去外頭等著吧。”陸青喏喏而去。

  庭院中只剩下兩人,屠蘇上前彎腰問候:“知縣大人。”

  陸雲岩面帶倦意的說道:“我是微服出行,是以朋友的身份前來拜訪,不必多禮。”屠蘇客客氣氣的站著和他說話。

  陸雲岩此時是心亂如麻,有很多話要問,卻又不知先問哪句,只好敷衍相陪。屠蘇閒扯了一句便閉口不言,只等著他說話。

  庭中寂然無聲,間或有一陣蜂蝶的嗡嗡聲。兩人一個看天一個看花,同時沉默著,他們之間一直不很緊密的關係此時已經有了一道很大的裂fèng,雙方都心知肚明,卻又無力彌補。

  “陸公子,你今日來是我為案子背後的事情吧?”屠蘇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陸雲岩點頭,順著話頭接道:“此案我有很多不明之處,想向你請教,還望你不要……隱瞞。”

  屠蘇粲然一笑道:“請問你是以知縣老爺的身份問我?還是以陸雲岩的身份請教我?”

  陸雲岩苦澀的笑笑:“你說呢?”屠蘇而笑不答。

  陸雲岩躊躇片刻,動作緩慢的從袖子裡拿出一截燒黑的木頭說道:“你可認得這個?‘

  屠蘇搖頭,陸雲岩仔細端詳著這塊木頭,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這塊被燒焦的木栓橫插在你父親生前所居的房屋門上,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屠蘇頓了一下,從容平靜的說道:“我有什麼可說的?當時燒毀的房屋可不止一間,誰知道是哪個門上的,再者人多手雜,又焉知是不是別人事後插上去的?連仵作都能造假,何況門栓?”

  陸雲岩臉色微紅,他怔怔的看著屠蘇,嘆息半晌,用緩慢低沉的聲音說道:“當時我本想打開你父母的墳墓驗屍,但你妹妹說她不忍心,再者他們和江寧友一同燒死,所以只驗一處便可。所以我才捨近求遠,遠去雲州驗取屍格。我沒想到這一次,不但驗出了屍身上的蹊蹺,還驗出了活人。”陸雲岩深知她口齒伶俐,便不等她爭辯,接著說道:“那仵作是不乾不淨,但江寧友的屍格卻是絲毫沒錯——因為我的貼身小廝一直緊緊跟隨。再者,就算關明珠賄賂仵作,緣何你們知道那麼清楚?竟然連贓物所藏地點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還有何氏及關河村的一干證人,為何我覺得你準備得那充分?可真是算無遺策?”陸雲岩一句一句像軟鞭子似的,抽打在屠蘇的心上。

  屠蘇冷笑一聲,慨然答道:“這就奇怪了,你此時不去質問做壞事的人,卻來質問我這個揭露壞人壞事的人。難道我就該任憑對方誣陷我,而自己無所作為,只在那裡哭訴,等待別人施恩或是壞人幡然悔悟嗎?難道我正當自衛也是錯嗎?還是說在你眼中,一個好人就必須要愚蠢就無用,只能等壞人一次又一次的陷害等著萬一無一的青天大老爺做主?我準備得充分也叫錯?他們若不先做,我如何去準備?”

  陸雲岩目光閃爍不定,搖搖頭,喃喃說道:“這個案子雖然證據不足,但種種細節證明分明就是……唉,我今日來就是想問個明白:你告訴我,這些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還是別人在誣陷你?”

  屠蘇拿眼看著他那副虛弱的表情,自嘲的笑道:“即使我這麼說了,你會相信嗎?”

  陸雲岩目光躲閃,嘴角牽起一絲笑容,答道:“會的,我信你。”只是那聲音虛弱無力得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屠蘇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長吁一口氣,緩緩說道:“其實你已經猜出了結果,你現在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陸雲岩正要辯解,屠蘇又說道:“你若不是知縣大人,我也不想欺騙於你。”

  陸雲岩低沉而無奈的喚道:“屠蘇,你,你是我用心喜歡的第一個女子,我一直以為你善良開朗,身處下位卻不亢不卑。我喜歡你這種氣度,我喜歡跟你在一起,喜歡你這種……”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為難用什麼詞好。

  屠蘇又笑了一下,轉過臉看著他說道:“我也曾經對你略略心動過,曾一度將你做為可嫁人選之一,可現在我明白了,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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