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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雲岩忙急急的爭辯:“你別這樣想,我從來不曾嫌棄過你的家世——”

  屠蘇冷笑一聲,提高嗓音打斷他:“陸雲岩,你內心深處也覺得我就該為我的身世自卑嗎?你也覺得我高攀了你嗎?我告訴你,從來沒有!”陸雲岩聞言不由得又呆了呆。

  屠蘇又自嘲道:“看來,我早該在你面前露出真面目才對——別誤會,我著實無心欺瞞,實在是沒機會展示。下次再碰到類似的人一定要先行展示出來。”

  “屠蘇——”陸雲岩低低喚道,他覺得今天若不問個明白,也許再也機會了。

  “我還是想弄清楚這件事。”

  屠蘇轉臉看著他,盯了好長一會兒,問道:“你告訴我,你此刻是以什麼身份問呢?”

  “自然是以你……你哥哥朋友的身份。”

  屠蘇低下頭默想片刻,然後猛然抬起頭來,乾脆的說道:“好吧,既然是你這個身份問,我就誠實回答你。——事情就是你所猜想的那樣,都是我做的。你,滿意了嗎?”

  陸雲岩愣怔片刻,像是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暫時蒙住了,他後退數步,臉上強裝出來的笑意一點一點消逝,最後連笑的余意也沒了,他聲音暗啞的問道:“屠蘇,你在跟我開玩笑對嗎?我覺得你不是那種人。你不像,真的不像,你怎麼可能——”

  屠蘇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不是那種人?不是哪種人?不是那種弒父弒母,設計祖母二嬸的人是嗎?”

  陸雲岩忙打斷她:“你祖母二嬸那件事是出於無奈,你也許沒料到事情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我可以原諒你。”

  屠蘇一臉揶揄的笑著,聲音陡然變得尖厲起來:“你原諒我?你又有什麼立場原諒我?我為什麼要你原諒?我從來沒覺得自己做錯。別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反抗有錯嗎?別人為了零星微利戕害我一家,我將計就計讓她們付出代價不應該嗎?我明白的告訴你,從定這個計開始,我就知道會有什麼後果,每一步我都考慮得清清楚楚。後來也證明我的猜想全部實現。可惜的是後面那件事,我當時失去了理智,所以才讓你們抓住一些把柄。我唯一後悔的就是自己不夠冷靜不夠周全和讓那三個賤人死得太容易,我應該好好折磨他們才對!”

  陸雲岩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不由得登登再後退數步,仿佛屠蘇是個妖魔鬼怪一樣。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理智而又瘋狂的屠蘇,心裡苦得像吞了黃連一般,臉上的表情像鐵一樣生硬,嘴裡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先說哪句。他突然感到萬分後悔,自己究竟為什麼要來弄個清楚,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呢?

  屠蘇見他這樣,長吁一口氣,一臉平靜的勸道:“這個案子就此放下吧,以後不會再有人提了。我也煩了倦了,再不想讓人提它。你想查也查不出來,你也別心存愧疚,認為自己應當伸張正義查明真相,這些人沒一個是無辜的,全都該死!我這麼做是替天行道,替官府出力。”

  陸雲岩搖搖頭,沉聲打斷她的話:“他們該不該死自有國法來斷?自有官府來管。”

  屠蘇聞言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畢,她盯著陸雲岩的眼睛,清晰而又憤怒的質問:“你給我說國法官府?當我娘被逼嫁時,我去告狀你知道官府怎麼說嗎?這是家務事,官府不管!既然逼人改嫁、壞人名節、占人家產也叫家務事,那我嫁自己的二嬸害自己的奶奶是不是也叫家務事呢?還有後事面這件事,如果我當時不這麼做,也是選擇上告,你猜官府會怎麼說?”陸雲岩搖頭不語。

  屠蘇步步緊逼,一臉譏諷的說道:“你猜啊猜啊,猜對了有獎!”陸雲岩此時是苦笑不得,進退兩難。

  屠蘇自問自答道:“讓我來告訴你,官府肯定會這麼說:這也是家務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什麼?你竟然不同意,那是因為你不孝;什麼?你還來告你爹毒打你和兩個哥哥,你爹生了你,怎麼打都應該,你若不好好挨打,你就是忤逆;至於那個江寧友,他是有點錯,但他□未遂,你還是別告了,傳出去好說不好聽。你此刻明白了嗎?這個世上根本沒有公道,我只能自己替自己來討回一個公道!

  沒錯,我是想做個好人,但我決不做個任人宰割,愚蠢無用的好人。我若連自己都不敢為自己討個公道,這世上還有誰能幫我!若是做壞人遭不到應有的懲罰,我做好人還有意義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要斬糙除根!別跟我講什麼善良大度寬容原諒,這些話為什麼不對那些喪盡天良的人講?他們才最需要良知最需要最基本的善良寬容。也別跟我們說,他們將來也許會幡然悔悟,我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壞人做壞事嘗到了甜頭是不會罷手的。等他們醒悟,做夢吧。再說了,我為何要搶和尚的飯碗去渡化一個害我的人!”屠蘇將滿腔憤懣化為語言,字字如刀,像奔騰的洪水一樣一泄而下。

  陸雲岩聽完這些,臉上變化數次,他囁嚅著幾次欲言又止。屠蘇一將胸中的憤怒發泄出去,此刻就像泄了一半氣的皮球一樣,從心裡到身體無一不倦。

  她放低聲音,語重心長的說道:“你也趕緊回去吧,按你母親的意願,尋一個溫柔賢惠,端莊大方的大家閨秀成親,好好過日子吧。我祝你平步青雲,前程似錦;願你幸福美滿,兒孫滿堂。”她越這麼說陸雲岩心中越難受,各種情結糾結在一起像一團亂麻似的,理不清,剪不斷。他的目光越過爭芳競艷的花叢,穿過隨風招搖的柳絲。看著那矗立在方塘之上的水榭。他和她曾經在這裡一起討論庭院的規劃,一起增改圖紙。更曾經無數過一起走過那鄉間的阡陌小路……如今,一切都要結束了是嗎?為什麼會這樣?陸雲岩想著想著,眼中不由得漸漸浮上一層濕意。

  他喃喃自語道:“屠蘇,我不想這樣,真的不想這樣!我當時本不想這麼早出來做官,我是為了你才厚顏求了恩師和四叔謀得這個缺任,可我萬萬沒想到,我審的第一個案件竟然是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前面的那件你出於無奈,後頭那件呢,關厚勤他畢竟是你親父呀,你不能另尋辦法嗎?哪怕是來找我也好呀。”

  屠蘇淒涼的笑笑:“我另尋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他是我父親,無論怎樣打我罵我都不能反抗,即使把我打死了,那也是教導過嚴。還有那江寧友,我能怎樣?他江家財大勢大,你以為我會告得贏嗎?不然,為何他的後院有那麼多累累白骨?民間為何有那麼多冤魂?”陸雲岩被駁得啞口無言,眼淚懸懸欲出,他竭力強忍著才沒有滴下來。

  屠蘇轉過臉不去看他,待情緒慢慢平復下來,便一臉的倦意的說道:“好了,我說完了。你走吧。”說完也不招呼他,轉身上樓去了。陸雲岩呆立在庭中,看著她踏上鵝卵石徑,看著她繞過花圃進了門樓,最後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屠蘇步履沉重的上了二樓,輕輕推開窗,朝四外看去,成團的烏雲從天邊涌擠著飄過來,天空陰沉得能擰下水來,風也停住了,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讓人窒息的壓抑感。她只覺得胸中就像這天氣一樣,憋悶得難受卻又無法發泄。隱隱然又卻覺得仿佛卸下了一種無形的包袱似的,有一種無端的輕鬆感。

  她沉思良久,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雷聲。陰雲越擠越濃,春風再起,不多時,春雨就飄飄灑灑的落了下來。雨腳越來越密,漸漸地,天和地連成了一張灰濛濛的大幕,視線頓時迷茫起來,

  她低頭向庭院看去,陸雲岩仍站在原地不動,仿佛釘子釘住了一般。雨水將他淋得像只落湯雞一樣,屠蘇嘆了口氣,吩咐采萍去給他送一把傘讓他回去。

  采萍應命快步而去,陸雲岩木然接過傘,抬起頭來,透過茫茫的雨霧向樓上看了半晌,然後長長的嘆息一聲,又躊躇了好一會兒,最終默默的轉身離去,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雨幕里。屠蘇倚窗看雨,心中一片清空,此時,她只想到八個字:曲終人散,塵埃落定。

  第八十一章 毛遂自薦

  屠蘇看夠雨景,轉身回到案前,拿起一杯遊記胡亂翻看。沒看幾頁就聽見有人咚咚敲門,屠蘇隨口應道:“進來。”

  門外的人先是使勁跺跺腳,再抖抖衣服,像淋濕的狗抖毛似的,做完這一番動作後才推門進屋。屠蘇一看果然是蘇中晨,他全身上下被雨淋個濕透,不住的往下滴水。

  屠蘇蹙眉責怪道:“下這麼大雨,你回來做什麼?”

  蘇中晨嘿嘿笑兩聲,將傘拄到門邊半掩上門說道:“伯母說新宅附近住的人不多,你們兩個在這不安全,先讓我和關忠回來。你大哥二哥待忙完了就來。”

  屠蘇點頭嗯了一聲,順手扔過去一塊干布讓他擦臉,又翻找出一身舊衣服讓他換上。蘇中晨接過東西,跑到旁邊的屋子迅速換了又折回來。

  屠蘇正在爐邊烹茶,蘇中晨看了看她的動作,忙上前說道:“東家,還是小生來罷。”屠蘇也不客氣,便轉手給他,自己則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亂翻書。蘇中晨將茶煮好,把茶湯揚了一會兒,弄到溫熱適中,遞上去。屠蘇接過來牛飲而盡。蘇中晨又盛滿一杯,屠蘇再喝下去,一連喝了三杯,屠蘇眼睛一瞪:“你想撐死我啊。”

  蘇中晨一臉的委屈:“是你自己要喝的嘛。”

  屠蘇意興闌珊的擺擺道:“別倒了,不喝了。”

  蘇中晨看看她焦躁不安的樣子,默默算了算日子,心中恍然明白了,但也不好說破。他眼珠轉了轉,悄聲說道:“關忠方才去查關明珠的事情了。”

  屠蘇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蘇中晨道:“他說江寧臣之所以那麼痛快的放關明珠出來,是因為他要去妻了。”

  屠蘇“哦”了一聲,頓時來了興致,忙問道:“他娶的是誰?為人如何?”

  蘇中晨道:“關忠說此女是姓周,她為人不知如何。但其母卻是非常陰狠毒辣。她父親有二十多房姬妾,但家中卻只有她和弟弟兩個子女,由此可想而知。想必她的手段也肯定不弱。”

  屠蘇換了一下姿勢,冷笑一聲:“我正愁怎麼對付關明珠呢,這下倒好,不用我親自上場了。自有人來整她。”

  蘇中晨看了看屠蘇,沉吟了一下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我得告訴東家,還請東家不要生氣。”屠蘇看他神色鄭重忙問是什麼。

  蘇中晨憤然作色道:“關明珠心有不甘,回去後。與心腹丫頭商議說,要她這幾日出來造謠說,東家就是弒父弒母以及殺害江寧友的兇手。”屠蘇點頭,這個倒不出她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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