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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人打砸搶燒,在洛陽城內肆意妄為,這沒錯,但損失的大多是世家的底子,皇帝的錢都在皇宮裡,是半點沒有損失。

  因著這個話頭,晉惠帝終於有了切入口,大談特談起了保住了如今這一切的常山公主。

  這種時候,就沒有誰敢說常山公主半句不是。

  除了她自己。

  入朝為官多年的陽平公主,代常山公主出列陳情,不止常山公主請罪,當日做主同意了放世家和百姓入皇宮的所有公主以及太后,一併都由陽平公主代為請罪。

  晉惠帝按照事先排練好的戲份,故作為難,等著看群臣的表現。

  大部分人都很矜持,不敢在這個剛剛被救下的時候過河拆橋,說的都是公主們的好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公主們又何錯之有?但也有老學究覺得這些公主們說的也不無道理。若沒有她們這般的自作入住,也不會有如今皇帝一家要委屈的住在一起的情況,哪朝哪代的皇帝能有晉惠帝這麼沒有體面的?

  晉惠帝沒說話,只等事態一再發酵。

  終於,有人暗搓搓的表示,不如功過相抵吧。

  話看似是解圍的好話,卻也實實在在是誅心之言。怎麼就能功過相抵了呢?公主們立的是什麼功?又犯的是什麼錯?這就相抵了?甚至還有人提出要收回兵權,因為他們已經看到了公主們掌握兵權時的可怕。

  這就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說完這話,不等公主們反應,幾個老臣已經很是不滿的皺起了眉。他們奮鬥了一輩子,要勸有權,有錢有錢,如今求的不過是個名垂青史的好名聲,又怎麼會贊同這麼無恥的言論。常山公主早就算到了這些,她怕的一直都是這些老臣退下去之後的事情。所以,她才想著要在這些老臣還要臉面的時候,就把事情撕扯開的說清楚。

  大佬們不滿了,後輩們自然只能偃旗息鼓,不敢再上躥下跳。

  晉惠帝見火候差不多了,在加上看到了來自嵇紹給他的信號後,終於在咳嗽了一聲後開口:“功就是功,過就是過,如何相抵?愛卿不如給朕說說。”

  這時候誰又敢來爭這個表現?

  見沒人說話,晉惠帝這才繼續:“依朕看,有錯就該罰,但有功也該賞。”

  怎麼罰?很簡單啊,誰破壞,誰修補。公主們做出的決定導致了皇宮毀敗,那就公主們自掏腰包來修好了。常山公主覺得自己是長輩,是主犯,有損皇家臉面,那就罰她多寫幾封信給泉下有知的列祖列宗以及滿天神佛,把真龍的臉面找回來。

  這算是皇帝的家事,朝臣們自然不敢有意見,不管是罰輕了,還是罰重了,那都是皇帝自己的事情了。

  重嗎?其實也蠻重的,修葺皇宮可不是一筆小數字。

  但是架不住公主們人多啊,當初海外市場的開拓都有她們的一份,如今已經到了收穫期,修葺皇宮雖然要出一大筆錢,卻也不至於傷筋動骨。她們此後甚至還可以藉此哭窮。

  懲罰說完了,接下來就該賞賜了。

  這也是群臣之所以願意忍讓的因為,這群人精就沒有不知道晉惠帝的意思的,得賞了常山公主,其他人才有份。自持有功勞的,又有哪個會願意在這個時候拖延自己的賞賜?爭辯公主的是非好歹,害的不是別人,是自己。沒誰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對公主們的論功行賞之後,果然群臣們的也一併來了。

  基本是人人有獎,該升官的升官,該封爵的封爵,該得名的得名。公主們沒給錢,也沒給權,卻給了一個萬民碑,就立在洛陽皇宮外面,用以表彰她們的功績,受萬世敬仰,她們最需要的社會地位就像是做了火箭,蹭蹭往上竄;王濟封無可封,蒙蔭了兒子;衛老爺子類比;衛璪年紀輕輕,就成了二品大員,比他老子官位都高;武賢法師還俗,封了武將,成了第一個入朝的世家女;衛玠的太子少傅是之前就決定的,救駕之功真正為他換來的是蘭陵公的爵位,公侯伯子男,衛玠已經站到了爵位的頂端;拓跋六修還是封了代王,統領已經被統一了的鮮卑各部……

  等等等,不一而足。

  雖然讓衛家和王家獨領風騷了,但其他人也不是只能跟著喝湯,好歹有點肉渣,最主要的是對海外開採的進一步蓋章劃分,有錢又有利,人人都喜笑顏開。

  然後,真正的點睛之筆來了:“愛卿們對此可有意見?”

  自然是沒有人有的。

  很好,那就寫在一張聖旨吧。

  啊?

  終於傻眼了。

  晉惠帝繼續真傻充愣,張口表示,一件事自然是寫一份聖旨的,大家想傳給後人,也不要怕,朕後面會給大家發下去副本的,等洛陽城的事情了了之後。

  為什麼要如此?因為皇上也沒錢啊,你們以為重建整個洛陽城很容易嗎?紙張很貴的好不好?絹布更貴好不好?有浪費這麼多聖旨的材料,能給多少百姓換成麻布做冬衣啊?太后、皇后早已經做出表率要再次縮衣節食,各位大臣愛民如子,不會如此不懂事吧?

  其實大家心裡都知道,皇上這意思就是,你們要想得到獎賞,就要連著對公主們的“懲罰”一併認下,今日事今日畢,來年不可翻舊帳。翻帳了就一拍兩散,比獎勵還回來。

  同意嗎?

  當然是只能捏著鼻子同意的。怪不得皇上的賞賜是如此的恰到好處,讓人拒絕不了呢,這根本就是個魚餌,願者上鉤。

  胖頭魚們不僅排著隊來咬鉤,還要一個個的感激涕零,表示陛下聖明。

  一樁有可能發生在未來的危機,就這樣無形的被解決了。

  而真正的重頭戲,才真正開始。戰爭之前的佛道之爭,並不會隨著戰爭的結束就莫名其妙的握手言和,《老子化胡經》還赤裸裸的擺在那裡呢。

  第206章古代二百零二點都不友好:

  每逢國家遭受大災大難,宗教必然大興,這是個但凡看過歷史的人都能發現的問題。

  這種現象很好理解,當現實變得異常艱難、仿佛看不到希望的時候,人類自我保護的本能,自然而然的就會去尋找精神上的寄託,藉以來逃避現實。

  在這方面,天主教和佛教占著天然的便宜,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點——教義的終結都在於虛無縹緲的未來。

  天主教講究只有好人死了才會上天堂,佛教講究這輩子積德行善來世才能享清福。這都是沒有辦法證實的,但是聽起來又異常美好的事情,就像是畫餅充飢、望梅止渴,自然會有大把的信民。引導百姓積極向善,忍受當世艱辛,又恰好符合了執政者的需求,兩者一拍即合,慢慢發展成世家三大宗教,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道教主張修的是這輩子,什麼得道升仙、破碎虛空,在看不到的來世面前,總顯得有些弱勢了。

  道教不服,作《老子化胡經》來扳回場子,其實也是人之常情。

  事實上,佛教在漢朝剛剛傳入中原時,依託的也確確實實是道教,只是後來發展到魏晉,佛教利用玄學在世家中站穩了腳跟,便不屑於繼續跟著道教當小弟了。

  曾也有人試探性的問過衛玠,是站在道一邊,還是站在佛一邊。

  衛玠只是笑了笑,沒有給出答案。因為顯而易見的,他……是個無神論者。作為受過二十多年現代教育的中國人,他對宗教有著一種根深蒂固的認知——你有信仰的自由,我有不信仰的自由,我尊重你的信仰,也請你尊重我的不信仰。

  我不會沒有教養的僅僅因為你信仰什麼,就恥笑你,也請你不要因為我不信仰什麼,就恥笑我;我不會詛咒你信仰什麼就會下地獄,也請你不要說我不信仰什麼就會下地獄。

  不管是佛教,還是道教,在衛玠看來,都是一樣的,為什麼一定要爭個高低呢?

  佛教說因果,教人向善,這很好;道教修己身,與世無爭,這也很好。為什麼一定要污衊對方是偽教,說對方沒有自己好呢?

  可惜,這只是衛玠一個人的想法而已。

  佛道兩邊的信徒,明顯沒有衛玠這麼“看得開”,宗教之爭到底有多難化解,單只看如今的能人們都爭先恐後的要去審理幾個藩王勾結胡人一事就能看出,他們寧可得罪皇室、得罪藩王,也不想和宗教信仰正面肛。

  衛家秉承一慣的中庸之道,繼續走著堅決不參與的中立道路。

  沒人敢用這種事來煩德高望重的衛老爺子;衛父是個書法痴,和他說佛說道,最後總會被他轉到寫經書的人用的是哪種筆法;衛璪為了洛陽城的災後重建操碎了心,因為這份“甜蜜的負擔”脾氣漸長,誰敢浪費他的時間,那就是不想修自己家的節奏;拓跋六修最蔫壞,誰要是敢拉著他站隊,他就敢給對方灌一腦門子薩滿;至於衛玠……

  衛玠只要一笑,對方就什麼都忘了。

  衛玠本身也很低調,又因為想把更多的錢用在百姓身上,已經很久沒出席過什麼鋪張浪費的詩酒宴會了。如今的衛少傅生活很簡單,暫住的家——皇宮——辟雍(皇子學校),三點成一線,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教太子聖賢書。

  但是衛玠沒想到,佛道之爭已經鬧到了年幼的太子這裡。

  “老師覺得佛如何,道如何?”太子恭恭敬敬的求問道。

  太子伴讀衛崇,恰在此時迷迷糊糊的從桌案上起來,手裡抓著毛筆,臉上有著睡痕,一副大夢誰先覺的懵懂,呆呆的看了眼自家三叔,又看了看小夥伴太子,然後稀里糊塗道:“我覺得點心最如何。”

  衛玠:“……”

  太子:“……”

  太子雖然比衛崇年幼,卻反而是照顧衛崇多一些的那個,他一邊習以為常的給衛崇擦口水,一邊道:“再忍會兒,馬上就有人來送了。”

  衛玠忍俊不禁,倒也沒罰衛崇。衛崇在課堂上睡著,也是事出有因,要不是昨晚棗哥耍酒瘋大鬧他們暫住的繁昌公主府,衛崇也不至於如今這麼困頓。衛玠很是耐心的哄了兄子幾句,並在心裡盤算著回去定要和嫂子好好說說棗哥對衛崇的不利影響。

  因著衛崇打岔,過了好一會兒,衛玠才有空細問太子:“殿下怎麼突然有此一問?”

  “妹妹最近經常夢魘。”太子低頭,難過道,“有人說要母后去拜白馬寺,卻也有人說白雲觀最靈驗。”

  衛玠昏睡前,皇后再次有孕,生了個小公主。在洛陽之劫前,淨檢法師入宮看了眼小公主,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皇帝一家搬去北邙時,就沒帶上公主,只秘密把她送到了齊雲塔。胡人入侵的時候,淨檢法師及白馬寺內的武僧護住了佛門清靜之地,自然也就保證了小公主安然無恙。後來皇帝大駕回宮,皇后終於得以母女團員,把小公主給接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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