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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熠大膽又親昵的給了她舅舅一個“好好好,你是中二病,你說什麼都對”的眼神。

  在王濟看不到的地方,衛熠沖王氏暗暗搖了搖頭。真相根本就是反的!今天早上天還沒亮,王濟就醒了。一直在衛熠的小院外面來迴轉悠,不敢吵醒衛熠睡覺,卻又實在是迫不及待的想來衛家看看。

  王氏給了女兒一個安撫的笑容,她都懂,她二哥從小就是這個畫風,這輩子估計都不會變了。

  “勞阿兄擔心了。”

  “才、才沒有擔心呢。你那麼聰明,是在世女諸葛,誰能讓你吃虧?”王濟誇起自家人來,那從來都跟不要錢似的,什麼詞好,就往上捅什麼。

  這點在王濟進屋看到衛玠時,也體現的淋漓盡致。

  “珠玉在側,覺我形穢。”

  這是王濟每次見到衛玠都要感嘆一遍的話。意思很好懂,他覺得衛玠就像是珠玉,與之對比,他的容貌便顯得醜陋不堪。

  這一次王二舅還多加了一句:“哪怕病著,小娘都比我好看。”

  魏晉重顏色,王濟少有逸才,是世家圈人所周知的美男子。他對衛玠說這話,絕對只有過譽的份兒,不是在找茬。

  雖然在衛玠聽來他二舅真的挺像是在毒舌他長相過娘的。

  咳。

  在衛玠準備對王濟開口之前……

  垂足高坐的衛老爺子,終於輕咳了一聲,彰顯了存在感。

  王濟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聞聲色變,瞳孔收縮,本能的圈了一下脖子。待他看清剛巧坐在屏風後面擋住了一進門的視線,讓他沒能及時發現的衛老爺子時,畫風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再恭敬守禮不過:“衛伯父。”

  一!秒!慫!

  衛恆、王氏、衛熠、衛玠、拓跋六修一起給了王濟一個這樣的“→→”鄙視眼神。

  “武子(王濟的字)剛剛在外面說什麼趣話呢,也不見你進來。”衛老爺子還是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但簡單的話語間卻透著揮之不去的壓力,三言兩語就把王濟說的脊背冒汗。

  作為兩朝元老,八公之一,衛老爺子這輩子就沒有他降不住的妖,鎮不了的孽。王濟也不例外。

  事實上,王濟比一般人要更怕衛瓘,沒什麼太深層次的原因,就是單純的童年陰影而已。

  衛瓘看上去總是笑眯眯的書生模樣,羽扇綸巾,風度翩翩,好像根本沒有脾氣。但誰能知道這青衫書生在揮完刀、殺完人後,站在肉沫橫飛的漫天血雨里,也依舊能笑的人畜無害?隨大哥上戰場偷瞧過衛瓘另外一面的王濟,那是見到衛老爺子就膝蓋發軟,心有餘悸。

  不怕別人聽到自己聲音的拓跋六修,對衛玠直言:【這就是個生物鏈,一物降一物。】衛老爺子>王濟>衛父。

  衛玠衝著拓跋六修眨眨眼,示意道,那我阿爹能降住誰?

  講真,衛玠一家六口(加上衛老爺子),衛父最慫,怕父親,怕老婆,還怕孩子。衛恆同學到底是怎麼成長為外人眼中一代風流不羈的大書法家的?

  拓跋六修很認真的沉思了片刻後,這才道:【他偶爾也會靈光乍現。好比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父親剛剛根本就是故意沒提起你祖父也在屋裡,就等著看如今這一幕。】衛父一臉無辜的站在一旁,見衛玠往過來,還衝他笑了笑。

  衛玠暗暗在心裡點了點頭,對拓跋六修的話深以為然,因為他做了壞事之後,基本就是他爹如今這幅模樣。

  王二舅卻已經顧不上深思這些了,他正努力對衛老爺子轉移話題,想要把院子裡的一幕翻篇:“家母聽說小娘病了,很是擔心,又見六娘因此夜不能寐,便讓我帶她回來看看妹子。”

  隨身掛件衛熠的用途三——當王濟來衛家的藉口。

  衛玠當時還在一邊傻樂看戲,完全沒有意識到,王濟口中的“妹子”指的就是他。

  “妹子”並不是衛玠的新小名,而是一種男性宗親之間的稱謂——妹妹的孩子。類似於侄子。以此類推,還有兄子,弟子,姊子。這個時候男女對親戚的稱呼還是分開的(直至唐代才會廣泛統一),好比對於繁昌公主來說,衛玠是她的外侄,但對於四叔衛宣來說,衛玠便是他的兄子。

  衛玠對親屬關係並不敏感,在已經很簡單化的現代都經常弄混稱謂。所以,哪怕穿越了三年,他也還是不知道,他那個見人就愛誇他的舅舅,是這麼對外介紹他的:“我妹子似王戎早慧……”

  “我妹子仿仙童下凡……”

  “我妹子……”

  不過很快衛玠就會知道了=V=。

  第21章古代二十一點都不友好:

  最後,衛老爺子要求和王濟書房見。

  從衛玠的角度聽,那語調有點類似於“放學後別走”、“叫你家長來見我”。

  王二舅一臉的生無可戀,求救的目光一路從妹妹、妹子X2(衛玠和衛熠),滑向了最不中用的妹夫。

  王氏低頭輕聲與衛熠說話,仿佛她們母女之間突然有了什麼非說不可卻又無論如何都說不完的話;衛玠躺在榻上無辜回看王濟,他是個病號,連下床活動的自由都沒有,實在是愛莫能助;衛父則撫胸慶幸,他沒被他爹也叫去書房。

  “……”果然這種妹夫是不能要了摔!

  衛恆:_(:з)∠)_明明大家都不敢忤逆我爹,為什麼內兄卻只針對我,我不服!

  王濟:不服憋著!

  以上這些內心活動,均來自閒來無事的衛玠一人的腦補,與實際是否相符,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沒人知道衛老爺子到底在書房裡和王家二舅說了什麼,大家只看見了最終的結果——王濟愁眉苦臉的走進去,最後卻一蹦三跳的跑出來。那種洋溢在周身上下的愉快氣氛,甚至帶著點天降餡餅的不可置信。

  王濟同學到底撿了什麼餡餅,在幾日衛玠病好之後,真相方就水落石出了。

  ——衛老爺子拜託王濟,待衛玠身體稍緩可以出遠門時,接衛玠去北邙小住,休養、散心,順便呼吸新鮮空氣。

  王濟自然是忙不迭的答應了,並對此報以了最熱烈的期待。那麼討厭京城和王家“污濁”空氣的他,竟為了能在第一時間帶走衛玠,真的捏著鼻子在京中一直住到了衛玠病好,簡直真愛有木有!

  衛玠能下地的消息剛傳來,王濟就馬不停蹄的二次給衛家上了拜帖。內容辭藻華麗、洋洋灑灑,都可以直接當作四六駢文的典範了,中心思想的乾貨卻只有一句:我什麼時候能把妹子帶走啊?我看今天就是個好日子嘛,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衛老爺子當然不可能同意王濟如此糙率的出發日期,他欽定……在做通王氏的思想工作,給衛玠準備好行李後,就即刻出發。

  其實在衛家,一般由衛瓘拍板決定的事情,是沒有誰敢不同意的。只是衛老爺子對待家人的態度一向主張的是以理服人。所以在送衛玠走的這件事上,他特意派蠢兒子衛恆去細細給王氏分說了為什麼。

  “眼看著就要入夏了,京中燥熱,烈日炎炎,並不利於小娘養病。反觀內兄的北邙別苑,依山傍水,冬暖夏涼,正是消熱避暑的最佳去處啊。”

  衛大書法家伏低做小的就像是一個搞推銷旅遊景區的。

  “內兄對的小娘是發自真心的喜歡,肯定能把他照顧的妥妥噹噹。你自己的兄長,你難道還不放心嗎?”

  “不放心。”王氏回答的很果斷。就是這麼冷漠、這麼不給面子!

  “……”

  誰的哥,誰知道。“我二哥一向大事精明小事糊塗,他要是能照顧好小娘,那傻子都能當皇帝!”王氏全無嘲諷之意,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衛恆卻很不合時宜的在心裡道,傻子後來可不就當皇帝了嘛。

  “你是準備自己坦白從寬,還是打算讓我以某種方式逼你從實招來?”王氏微笑,微笑,再微笑,雙眼已經眯成了如劍一般鋒利。

  衛恆抖了抖,暗嘆,巨山啊巨山,你就這麼沒出息,註定要活在父親和妻子的蜜汁笑容里一輩子不翻身了嗎?

  “好吧,我招。”是的,他就是這麼慫!衛恆同學不以此為恥,反以此為榮。

  “乖。”

  王氏的夫妻之道:有時候哄老公,就要像是在哄兒子,蘿蔔與大棒結合。

  衛大書法家被順毛的身心俱暢,坦白的就更加痛快了:“父親安排在太子身邊的宮人傳來消息說,太子從賈謐那裡知道了小娘的傳聞,非哭著鬧著要過來看看。”

  在衛老爺子提前知道了全家的悽慘命運後,他就做了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逆不道之事,好比在太子和武帝的心腹中安插人手,慢慢滲透了大批屬於他的勢力。他沒打算謀朝篡位,只是想變得消息靈通,順便潛移默化掌權者的某些想法。

  王氏立時就炸了,她不關心她公公做了什麼,她只關心:“他以為我兒子是供人戲耍的猴兒嗎?還看看!”

  “息怒,息怒。你也知道太子殿下的性情的,他絕無冒犯之意(因為根本想不到),就是說話有些、有些……”衛恆在看過《晉書》後,對司馬衷這個傻太子的感官一直都很複雜。如果一定要用一次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可憐。

  是的,可憐。

  衛恆覺得司馬衷真的很可憐。

  他是個傻子,這是先天決定的,並不是他的錯。如果有可能,誰會想當個傻子呢?

  西晉國祚過短,究其原因,明明是知道自己的嫡次子腦筋不清楚,卻還非要自欺欺人立他當皇帝的晉武帝的鍋。

  行事更過分的是那些各種一邊利用傻太子一邊還嫌棄他傻的人,以賈南風為代表。

  其實從某種角度來說,衛恆也是能懂晉武帝的。

  很多人都只看到了晉武帝是個皇帝,卻看不到他也是個男人。他有敬重並愛慕的亡妻,他有引以為傲卻早逝的嫡長子,他有因為一些原因不得不出繼的嫡么子……這麼多遺憾的情感,最後只能都澆築在了嫡次子身上。

  晉武帝因為這份愛而一葉障目,拒絕承認自己的兒子是個傻子,好像也並不是那麼難以理解的。

  衛恆就曾換位思考過,如果王氏早亡,衛璪夭折,那麼哪怕衛玠是個傻子,他也一定會傾盡全力護衛玠一世周全,讓衛玠在他死後也依舊能過上無憂無慮的富足生活。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晉武帝畢竟不是衛恆。如果衛恆立個傻兒子當家主,禍害的頂多是一個百年世家,而不是一個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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