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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此時衛玠的注意力,已經沒辦法再集中在什麼挪不挪的燈上了,因為……

  ……十三層真心不是那麼好爬的!

  其實早在眾人上第一層的時候,婢子阿李就已經蹲身,作勢要抱起衛玠了。她是四個侍女中骨架最大的,據說帶有一些胡人血統,一個頂倆,日常負責的就是衛玠的一應出行。

  不過衛玠拒絕了,他還不至於弱到這種程度,而且適當的運動反而對身體更好。

  王氏倒是一直很擔心幼子的身體吃不消,有心從旁勸上一勸,最後卻又因為想到虔誠的問題,而把話又艱難的咽回了肚子裡。只一個勁兒的盯著衛玠,但凡衛玠面如傅粉的白皙小臉上表現出丁點的不適,她就會立刻讓人去抱起他,不管他願意不願意。

  齊雲塔的內部是個無梁殿建築,就是鍾辱形的拱券屋頂,很有泰姬陵的感覺。據淨檢法師說,這是根據從天竺來的高僧的意見,結合當年流行的風格創造出來的獨特建築。

  連國門都沒出過的衛玠,怎麼都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在古代感受到異國風情(==)。

  塔內的中間是一個中空的豎井,就像是很多恐怖電影裡都會出鏡的那種,能在第一層就看到最頂層的塔剎底部。陡峭的樓梯蜿蜒盤旋而上,再沒有比這裡更適合營造被變態殺人狂追殺、手腳並用不斷向上攀爬的恐怖氣氛了。

  咳,四周充滿了歲月痕跡的心室,和各種莊嚴肅穆的佛像壁龕,及時剎住了衛玠的腦洞,一行人走走停停,在上到第五層時,衛玠終於駐足。他還是能分得清輕重的,擁有一個患有輕微心臟病的殼子,他不可能為了所謂男人的面子而不要生命。

  順其自然的沖婢子伸手,意簡言賅:“抱。”

  七娘早在上第三層時就已經被婢子抱了起來。

  淨檢法師其實一直都在暗暗觀察著衛玠的表現,見這孩子沒有面露什麼艱難,不是走到一半後後悔了,而是真的量力而行的早有計劃,更是覺出了這衛家三郎的不凡。

  在上到第七層時,淨檢法師問衛玠:“敢問這位小郎君,何為‘溫柔’。”

  溫柔一詞最早出現在《管子.弟子職》中:溫柔孝悌,毋驕恃力。所以,雖然溫柔聽起來是個很現代化的詞,但其實那早就是古人玩剩下的了。【餵衛玠在婢子阿李香香軟軟的懷裡愣了好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淨檢法師問的是剛剛他對婢子說的“要溫柔待人,才會被世界溫柔以待”,一時有些囧然。他哪裡知道什麼溫柔不溫柔的,他剛剛的脫口而出,完全是上輩子在微博上看多了心靈雞湯,覺得應景便順嘴拿來說了,連詞句的準確度都不敢肯定。

  可王氏是很信服淨檢法師的,衛玠不敢在法師面前胡說,只能在仔細斟酌片刻後,儘量模仿著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所能表達的上限,挑著淨檢法師大概會喜歡的模式回答道:“溫柔就是善啊。”

  淨檢法師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繼續問:“那何為‘善’呢?”

  “……”法師,你這麼聊可沒朋友!

  幸而,被逼到極限的衛玠,在最後一刻福靈心至,靈光一閃道:“上善若水。”

  這話出自老子的《道德經》,玄而又玄的東西,卻也最符合魏晉輕儒崇玄的社會風氣。衛玠要是和淨檢法師說什麼孔子論語的,王氏第一個就會懷疑他這是從哪裡聽來的,但要是衛玠說老莊,便沒那麼多麻煩了。在“貧學儒,貴學玄”的帶動下,衛家以及有資格和衛家走動的世家子弟,上上下下都愛把老莊掛在嘴邊,連棗哥平時都愛拽幾句“道可道,非常道”。被衛玠聽去個三瓜兩棗,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大善!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淨檢法師對衛玠笑的更加和善了。作為出家前的太守之女,她自然也是讀過老莊的。事實上,西晉時期的佛法傳承,正在依靠玄學打入上層貴族圈,隨便一個得道高僧,都是玄學辯論的高手。

  衛玠努力沒讓自己表現出“你說了個啥”的懵逼臉。因為他其實就知道“上善若水”這四個字,還僅限於表面意思,至於淨檢法師說的那一串……對不起,沒聽過。

  幸好,淨檢法師還沒有兇殘到再讓衛玠做名詞解釋,只自顧自的覺得衛玠很有慧根。

  對方“眼瞎”至此……讓衛玠還有點小激動呢。咳,這可是衛玠第一次感受到只有穿越小說的主角才能有的待遇——被得道高僧另眼相待。雖然另眼相待他的是個尼姑,可那也是中國第一尼姑!這絕對是個了不起的成就!

  王氏和繁昌公主見到衛玠和淨檢法師的互動,也都很開心,覺得這就是衛玠冥冥中註定的緣分。

  一個十三層的塔,眾人上了差不多有小半個時辰。

  畢竟一行都是女眷,本身體力上就不如人,再加上西晉流行的嗑藥流的病態審美,能堅持做到這一步已經十分不容易了。

  衛玠中間主動要求換了好幾個婢子抱,他現在的體重就跟一桶花生油似的,抱著他上塔可一點都不輕鬆。七娘有樣學樣,也要求著婢子們輪換了好幾次。雖然即便他們不要求,這些訓練有素的婢子也能把他們抱上塔頂,並且手會穩穩的不讓孩子感受到一點顛簸。但畢竟這些婢子也是人,她們也會累,能輪換著休息一下,自然是好的。

  淨檢法師在暗中連連點頭,覺得衛玠的赤子之心實在難能可貴。心善其實不難,難的是如何在自己不親身經歷的情況下,也能體會到別人的辛苦,去有智商的散發善心。

  “小郎君日後必會好人有好報的。”淨檢法師最終這樣對王氏道。

  王氏心中一陣熨帖,覺得再沒有比淨檢法師更會說話的人了。一般人對王氏夸衛玠,總會說這孩子龍姿鳳章、芝蘭玉樹,他日必成大器……但其實這些並不是王氏想聽到的,因為衛玠的身體,王氏寧可幼子普通一些的長命百歲,也不想他功成名就卻英年早逝。

  但偏偏衛玠早早的就顯露了衛王鍾三家孩子早慧的特點,慧極必傷,情深不壽,這一直是王氏不敢與人說的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所以當淨檢法師說衛玠會好人有好報時,王氏比聽到任何誇獎都開心。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起來,洋溢著母性的柔美光輝:“他已有兄有姊,所以我一向是不求他什麼的,只希望他能在家族的庇佑下當一世的富貴閒人,我就心滿意足啦。”

  在王氏與淨檢法師說話時,衛玠正在和七娘嘀嘀咕咕的咬耳朵,談話里的重點是解釋齊雲塔的蛙叫之謎,力求能儘早樹立小姑娘正確的世界觀。

  “回聲你知道嗎?就是你在山谷里喊話,會聽到聲音再次傳回來。”

  七娘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不要說回聲了,她至今連山谷都沒見過。

  “呃,反正就是你去一個空曠又不算空曠的地方喊話時,你的聲音就有可能會反she回來。至於反she是什麼……你就理解字面意思吧,彈跳之類的。齊雲塔會有蛙叫,就是回聲的重疊。你拍手的聲音,有一部分會沿水平方向傳播,在它碰到塔身的時候,第一層塔檐就會把它反she回來,然後是第二次、第三層以此類推,齊雲塔一共十三層,每一層都會相繼把聲音反she回來,這種聚焦現象,就形成了一種複雜的綜合回聲……”

  七娘一臉有聽沒有懂的模樣,大腦已經徹底短路。

  衛玠無奈,只能採用最簡單粗暴的一招:“總之呢,剛剛那些不是真的青蛙叫,只是你拍掌的聲音,記住了嗎?”

  “記住啦。”七娘很給面子,果斷又乾脆。

  因為從一開始她就沒相信過什麼蛤蟆精,她連蛤蟆精是什麼都不知道。

  =口=無知真的是福啊。

  衛玠能知道蛙叫之謎,當然還是因為他當時度娘白馬寺的資料時,錯眼看到的。他對此印象深刻,因為解開這個蛙叫之謎的,是洛陽中學一群不滿十五歲的孩子。

  小孩子真的是很可怕的存在。

  就在衛玠準備養成個兇殘蘿莉的當口,他終於發現了那盞寫著他名字的長明燈的與眾不同之處。他怔愣在原地,看著燈前的人,有些分不出現實與虛幻。

  大腦里快速划過一串彈幕:齊雲塔的蛙叫之奇很好解釋,但另外一奇——有關於挪不走的衛玠燈,就真的沒辦法解釋了。

  因為……

  那燈上正懸浮的飄著一個只有衛玠能看到、其他人都看不到的、珍珠白色半透明靈魂,著盔甲,配劍戟,面容堅毅,英武不凡。

  那是一個與衛玠好久不見,他在現代就認識的亡靈。

  第9章古代九點都不友好:

  衛玠在父母去世的三個月後,見到了鬼。

  那是一個半透明的男性成年靈魂,眉眼深邃,器宇軒昂。周身做武將打扮,持劍戟,背弓箭,左衽褲褶,窄袖交領,其華灼灼,富貴逼人。再完美的古裝復原工作,都做不出衛玠當時看到的模樣。

  ——“啊!”

  ——【啊!】

  兩人在雙眼對視上的那一刻,同時出聲,短促又堅定。

  ——“你是什麼?”

  ——【你能看到我?】

  他們再次一起開口,默契的實力懵逼。

  “神仙?”

  “妖怪?”

  “謝謝。”

  【???】

  衛玠說了個很老套的電影梗,這一次就只有他自己懂了,拓跋六修還在一臉茫然中。

  看著對方竟然真的一本正經的開始思考起自己的話,衛玠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覺得眼前的人(?)很戳他的萌點。這是衛玠自父母去世後的三個月以來,第一次發自真心的笑出聲,即便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樂什麼。

  兩人冷靜下來後,很是努力的重塑了一遍三觀,這才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他叫衛玠,他叫拓跋六修;

  他是個還在讀書的學生,他是個一將功成萬骨枯的守邊大將;他是現代人,他是古代人;

  他還活著,他已經死了快兩千年;

  他是唯一能看到他的人,他是他唯一能看到的靈魂。

  衛玠本應該早已經破除了封建迷信的世界,就這樣開始變得不那麼科學了,好像整個人生都跟著沉默寡言的六修同學出了軌。

  衛玠廢寢忘食、通宵達旦的翻閱古籍、查找資料,想要解釋清楚發生在他和拓跋六修身上的事情。

  但最終……他卻從一本日漫上得到了靈感。漫畫叫《棋魂》,裡面也有一個古代的靈魂,名叫佐為,只有主角進藤光能看到佐為,並與之觸碰、交流和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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