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道上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腳步聲聽來像是另外一個人的,然而卻是她自己的——就從

  她自己的腳下發出。這就好像她的軀體經歷了一場激烈的分裂,一半是她自己的,

  驚恐萬分孤苦無助,看著一個幽靈似的女謀殺犯從軀體的分裂處出來,開始去執行

  她要處死一個人的請求。她只能與自身的這另一半,這個黑色的幽靈步履一致,可

  一旦它分裂出去後,她就既無法控制,也無法把它再度召回。(或許)這樣客觀上

  便使她聽到了兩種腳步聲,像看鏡子一樣看到了自己一切活動的映像。

  再度進入車子後,她將它倒到了街上,讓它調過頭,向前駛去。車子開得十分

  平穩,完全表現出一個非常沉著鎮定的駕駛員的嫻熟技能。另外一個人的手,不是

  她的手——如此穩定,如此有力,如此完美——沒忘了伸出手抓住車門把手,門輕

  巧地一碰,可靠地關上了。

  外面的街燈就像一個個發光的地滾球,順著一條地滾球的滾槽旋轉著迎面而來,

  又向後滾去,每打出的一個球都是不中,它們不是遠離這一邊,便是遠離那一邊。

  她和她的車子始終位於地滾球的主柱位置上,可它們從來無法擊中。

  她想:這就必定是命運,旋轉著朝我滾過來。但我不在乎,讓它們來好了。

  接著汽車又停下了。去殺一個人真是太容易了。

  她並沒有仔細去研究這個問題,去想想這可能會是怎麼一回事。不管它是怎麼

  回事,這無關緊要;她要到那兒去,那麼這事就會在那兒發生。

  她又一次踩下油門,將車開過了大門,繞過一個轉角。然後,她將車調了個頭,

  因為這條路是個反向單行道。她將車頭重新對著她來的那個方向,將車開到人行道

  邊,不在人們注意的視線之內,停好。

  她拿起放在身邊座位上的手提包,就像一個女人在離開汽車時總會做的那樣,

  把包牢牢夾在胳膊下。

  她讓車子熄了火,然後出了車子。她向回走去,繞過轉角,朝她剛開車來的方

  向走去,她的步子邁得很快,全神貫注,就像一個深夜歸家的女人,急著要走過這

  條街。人們多次看見過女人的這種歸家的神情:更專注於考慮自身的事,因為他們

  知道在這種時候,她們要比在白天更容易受人糾纏,有著更大的危險。

  她發覺自己正走在一條夜間十分陰暗的人行道上,面前是一長幢不規則的兩層

  樓混合建築,一半是商業辦公樓,一半是住宅。底層是一排暗無燈光的商店門面,

  上面是一長排窗戶。在其中的一扇窗戶的窗台上有一個白色的牛奶瓶。一扇窗戶里

  的燈亮著,但窗簾放下了。它並不是那個放牛奶瓶的窗戶。

  在兩家店鋪之間的四進處,幾乎相當隱秘而一點不引人注意地有一個單扇門,

  門上安著多塊方格形的小玻璃。由於門背後門廳的某處有一點暗淡的光芒,在一片

  黑暗中,這點燈光很顯眼,使人一眼就能看清這扇門。

  她走到門前,伸手推了推,門毫不費事地就推開了,它沒有閂上,只是掩上了,

  讓人從外表看覺得門是關上的而已。門裡有一個生了鏽的暖氣裝置,一道水泥樓梯,

  在樓梯角靠門這邊,有一排信箱和按鈕。她瀏覽了一下,看見他的名字在第三個信

  箱上,不過並不是他自己的名牌,而是寫在了前一個房客的名牌卡上,原來的卡片

  依然留在那兒。 他用鋼筆划去了先前房客的名字,然後寫上了自己的。“S·喬治

  森”。他的字寫得並不好。

  他什麼事也沒幹好過,除了毀掉別人的生活。這事他幹得相當有本事,他是這

  方面的一個專家。

  她貼著牆這一面走上了樓梯。這是一幢蹩腳的建築,不是用來作為久居之地的。

  一定是在戰時東西匱乏的年代,人們拆除了閣樓或是底下店鋪用作儲藏貨物的上層

  部分,然後再草草地造起了上面這一層房子。

  生活在這麼一種地方可真夠受的,她模模糊糊地想道。

  死在這麼一種地方可真是活該,她毫無憐憫之心地想道。她能看見從他的門底

  下透出的那盞燈的微弱光芒。她敲敲門,接著她又敲了一下,依然像第一次一樣敲

  得很輕。他在房間裡開著收音機。隔著房門她能聽得十分清楚。

  就在這麼等著的時候,她抬起手,往後撫了撫頭髮。你撫平你的頭髮——如果

  需要撫平的話——是在你準備去看什麼人,或是什麼人打算見你之前。這就是她現

  在這麼做的原因。

  人們說,在這種時候,你總是十分害怕。他們說,面對一種無法把握的局面,

  你十分緊張。他們說激動的心情使你顯得一片茫然。

  他們說。他們知道些什麼?她什麼感覺也沒有。既不感到害怕也不感到激動,

  更沒有盲目的憤怒。只感到全身充滿了一種木然的、痛楚的決心。

  他沒有聽見,要不就是他不想開門。她擰了擰門把手,就像底下的那扇大門一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