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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芙一起身便聽到院外嘈雜,梳洗過後走出門去,只見下仆恭敬道,“有人給姑娘送了一車禮物,您看——”

  伯顏走出門去,見外面停著一輛馬車,車夫一見郭芙出來,跳下車來,直往外搬東西,又是綢緞又是首飾,看著極為華貴,郭芙挑了挑眉道,“不必搬了,從哪裡來的還回到哪裡去吧,我受不起。”

  那車夫只是笑了笑,遞給郭芙一張帖子道,“王爺請郭小姐去赴宴,這些東西收不收都無所謂,不過是些消遣的玩意兒。”

  伯顏拿過帖子來看,與昨日的一模一樣,似是知曉昨日那張被他毀掉一般,今日裡仍是送了這張來,他帶著笑,在那車夫面前將那紙請帖捏成了碎片。

  那車夫卻仍是笑盈盈的,“王爺的話既已帶到,那小人就告退了。”也並不為伯顏的舉動動怒。

  伯顏與郭芙站在門口見那馬車走遠,微笑道,“見招拆招,我有足夠的耐心,只是如此被動卻非是我的風格,明知這趙旻不過是被人利用,卻還是心中不慡快——”

  “利用什麼的,這位王爺未必不知,只是他本心也想這麼做,自然不在乎所謂的利用。”郭芙道,“明里如此得罪他雖非上策,但不過三天,三天之後——天下之大,他又能奈我何。”她笑起來,認真道,“伯顏,不若晚間我們去那王府兜一圈,也出出昨夜那口悶氣罷!”

  “也好,剛好去調查一些事情。”伯顏點頭同意,以他二人此時的武功,要夜探王府實是輕而易舉,“十一、雅利安與我帶來的那六個護衛便留在府中照看阿穆爾與清勒格。”

  “嗯。”郭芙眯著眼看了看牆角落了一地的杏花,勾起唇角道,“若再下一點雨,就更有意境了,王府的風景想來不錯。”

  伯顏看著深巷走出一位提著籃子賣杏花的賣花女,掏出兩枚銅錢來買了幾支杏花,折了一支別在郭芙發上,杏花清香,襯著她嬌美容顏,他微微一笑,與郭芙相攜回屋。

  這一日都平靜非常,黃昏之後,暮色之中的臨安微有些水霧朦朧,天邊又捲來幾層雲,怕又是要落雨,天剛擦黑,伯顏便同郭芙出了門,在臨安轉了一圈後,才動身去王府。

  王府占地極廣,在臨安極其招搖,是以就算這兩人是第一次來臨安,也絕對很容易就能找到地方。

  極為囂張的華麗,一派奢靡貴氣,看著這高高的圍牆,與那剽悍的守衛便知這府內人絕非一般的紈絝。

  兩人如輕雲般落在院內,卻見雖是入夜,王府內卻仍是極忙,躲在假山後方便聽到匆匆走過的管家言語——

  “快、快,放到後方庫房裡去。”那管家的口吻並不怎麼好,許是這是平白多出來的工作,“真不知王爺買這麼多藥作甚麼,又不是什麼要緊的藥材……”他喃喃念著,卻不敢怠慢了工作,“對——就是那廂,別院的庫房!”

  伯顏挑了挑眉,在郭芙耳畔低聲道,“阿芙,那別院,聽聞就是住的那些江湖人。”

  郭芙只感覺耳邊輕癢,他溫熱的呼吸拂在耳廓,雖已是夫妻這麼久,她仍是臉上一紅,便感覺伯顏在她耳垂上輕輕咬了咬,她頓時一僵,回過頭瞪向那個似笑非笑的男人,“你不是說有事要查麼!”

  伯顏“啊”了一聲,攜著郭芙跳上了第一重院子的屋頂,“看這格局,那邊才是主屋,我們去看看吧!”

  “不如——我們去把那趙旻和他寵妃的頭髮眉毛都剃光?”郭芙不知怎麼的想起《西遊記》里孫猴子的惡作劇。

  伯顏“撲哧”一笑道,“你從哪裡想來的歪主意,那趙旻身邊護衛必然武功高強,怕是沒那麼多時間剃頭髮剃眉毛。”

  郭芙本也就是一說,笑盈盈地道,“那我們去盜了趙旻的寶庫?”

  “這個值得考慮。”伯顏笑道,“不過我們現在要去的是趙旻的書房。”

  “去書房作甚麼,那些蒙古人既是利用他,自然不會留下什麼證物,自有人在他耳邊吹風啊。”郭芙訝異道。

  伯顏看了看今夜無月的天空,“月黑風高夜,正是好時候啊,莫要小看了趙旻此人,他雖是好色,卻絕不衝動,做事之前都要權衡一下值不值得,實是個最吝嗇的人,我並不相信他會當真只因為有人跟他說了你便會為此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他笑了一笑,“昨夜裡你給我的那張趙旻生平事跡,你看到的是此人多麼無惡不作,我看到的是——若沒有足夠的利益,他絕不至於為了色而傾巢而動,這人雖然紈絝,實則陰險縝密。”

  “阿芙,不要看低了你我,這世上能動我們的人已然不多,要動一下付出的代價更要極大,那趙旻不是傻子,虧本買賣他是不做的。”伯顏帶著郭芙朝一個方向掠去,“所以我要去書房,看看有什麼人,到底許諾了他什麼——”

  “這,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夜色瀰漫,整個王府籠在一層淡淡水霧中,昏黃的燈光處處,偶有一兩個黑影風一般掠過,守衛揉了揉眼,打了個哈欠,只以為是眼花罷了。

  趙旻的書房連著內堂,他正坐在堂間軟榻之上,喝著琉璃杯中的葡萄酒,屋中尚有兩個他的寵妾——這兩個寵妾一是臨安最出眾的舞姬,有著最妖嬈的身段和冷若冰霜的臉龐,偏生笑起來如此嫵媚多情,此時正跳著誘惑的舞蹈,整個身子如蛇一般彎折成一個幾乎不可能的弧度,柔若無骨。另一個卻是一個相貌清美的女子,她身著道服,若是郭芙在這裡怕是要失聲叫出來的,那身衣服赫然是全真教的道服,但如今她雖是面色清冷,正彈著一架琴為那跳舞的女子伴奏,但一雙含情脈脈的眼卻落在趙旻身上,無疑正討好著這個從頭到腳無一處不矜貴的男子。

  趙旻卻面色迷離,思緒不知飛到了何處,許是想起那個雨夜之中翩然若仙,逍遙凌舞的女子——

  那種神韻,就是他所有的姬妾加起來,都是無法比擬的,勾魂攝魄,至少如今他的整個心神都已被那個女子吸引。

  今晚他命人擺上了最貴的宴席,足足等了兩個時辰,她仍是沒有來,雖明知她不會來,但她真的未曾出現,他又十分失望。

  而這個時候,伯顏與郭芙已是悄然潛入了趙旻那間並不算小的書房。

  夜色漸深,果是月黑風高,趙旻尚不知,他所思所想的那個女子,距他不過數十步之遙。

  細雨紅杏待君歸

  趙旻的書房很大,但收拾地井井有條,想必是有專人打理,伯顏對著郭芙指了指那邊書架,他自己便到書桌附近翻了起來。

  郭芙原以為會像小說里那樣,找到一個花瓶或者掛在牆上的畫,然後一轉一掀,露出一個小密室來,結果不過半刻鐘,伯顏便在桌上和一旁的架子上的書中搜出幾封信來,郭芙從懷中取出一枚夜明珠,伯顏就著那微弱光芒糙糙掃了幾眼,唇邊已是露出冷笑來,“原來如此。”

  “回去吧!”他道,郭芙瞪著他,只低聲道,“這麼簡單就搜到了?”

  伯顏好笑地看著她,“不然你以為要藏得多好麼,不過是些利益糾葛,無關政治,且是蒙古人送錢給他殺一個蒙古官員,這些信就算到了大宋皇帝手裡,怕這趙旻反倒會受獎賞,他又怕什麼!”只見他將每封信中信紙都抽出來,再將一張張白紙疊好放進去,且將每封信都放到原本的地方,一切還歸原位,以他的記憶力,自是絲毫沒有差錯。

  “放心吧,幾日內這趙旻必然還沒有心思又翻開這些看過的信來看。”他微笑著,郭芙看著他的舉動,直嘆陰險,“還去探王府的寶庫麼?”

  伯顏挑了挑眉,“如果夫人有興致的話,到王府屋頂上賞月都無妨,更何況一探寶庫?”

  郭芙笑道,“今天月黑風高,哪裡里的月賞!好啦,回去吧!”

  兩人悄無聲息地從書房中出來,聽聞附近堂中依舊有著絲竹之聲,只相視一笑,郭芙撇了撇嘴,聽著那廂女子嬌笑的聲音,一陣惡寒,足尖一點已上了屋頂,離開王府之時甚至沒有一個人察覺。

  留在臨安三天之第一天就這麼無驚無險地過去,第二日清早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整個臨安都水霧朦朧,春雨尚有些寒意,是以伯顏、郭芙都不曾讓阿穆爾與清勒格出門,畢竟此時尚有人虎視在側,指不定就會對孩子下手——

  待得夜裡,兩個孩子卻齊齊發起了燒,郭芙憂心道,“該不會是淋了雨——”

  伯顏皺著眉摸了摸阿穆爾滾燙的額頭,郭芙正在用帕子沾了酒給孩子抹身子散熱,“照理來說如今以他們的身體,決不至於這麼容易發燒才對。”

  伯顏輕聲道,“阿芙,你還記得昨日夜裡,那個王府的管家麼?”

  郭芙一驚道,“難道?”

  “怕是如此。”伯顏站起身來,“整個使節館除了兩個孩子,大人都沒事,且我們用飯之前都是試過的,絕對無毒——”

  “無毒又如何。”郭芙苦笑道,“以你我如今的武功,多半毒素對於我們來說都不大有用,但對於孩子——”

  伯顏點了點頭,看了看窗外的雨,低聲道,“我去臨安的藥鋪轉一圈,你繼續用酒給孩子擦身。”

  “放心吧。”郭芙道,“實在不行,我再與你上王府!”

  “嗯。”伯顏道,“我順路去趟客棧找下子叔,明日裡楊過大概就該到了,總覺得——明日絕不會安穩,有些事要交代他們。”

  郭芙摸了摸清勒格的額頭,匆匆點了點頭。

  伯顏出門時雨勢仍是淅淅瀝瀝,細雨綿綿,整個空氣里都瀰漫著一股杏花的清香,夜空深沉,今夜無月無星。

  後來阿穆爾與清勒格醒過來一次,郭芙熬了些粥予他們喝了,又沉沉睡去,額上高燒卻始終不退,直到後半夜伯顏才歸來,臉色有些沉凝,“果然整個臨安的藥鋪所需要的那幾味藥都沒有了。”

  郭芙苦笑道,“倒像是我爹當年遇上的,不過當時是那大金朝的趙王,如今是我大宋的趙王,當真可笑。”她說的正是當年王處一傷在完顏洪烈府中,結果完顏洪烈命人買下了全城的傷藥,郭靖與黃蓉才不得不夜探王府。

  伯顏接過郭芙遞過來的布巾擦了擦濕透的頭髮,沉聲道,“我去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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