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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芙拉住他,搖了搖頭,“如今就快天亮,且他們肯定是備了大陣仗在那裡候著了。”

  伯顏皺著眉看了看兩個孩子,“那是自然,有人許以重利,趙旻此次自然不怕多投些人進去,阿芙,你在此間守著孩子,我自去取藥!”

  郭芙皺了皺眉,“十一、雅利安,你們同他一道去。”

  伯顏道,“就怕他們是調虎離山,趁著去取藥時闖進這使節館,我原是想著會給使節一些面子,我出去之時聽聞昨日合約已成,但直至此刻郝大人仍未回來,雖是宮中有宴,決不至於此時不歸,怕是出事了。”

  郭芙道,“但他們的目標本就是你,放心吧,這邊有我,誰也動不了阿穆爾與清勒格!”

  伯顏深深看她,嘆了口氣,隨即又微笑道,“相信我,阿芙。”

  郭芙仍是堅定地搖搖頭。

  一直沉默的辛十一道,“我隨姑爺去吧,小姐,讓雅利安留下來。”

  郭芙一笑道,“好罷,各退一步。”

  伯顏輕輕摟了摟她,看著窗外尚暗的天色,道,“十一,走罷。”

  辛十一點點頭,隨著伯顏推開門,但還不曾出得院子,便有一使節館中管事匆匆而來,他尚打著呵欠道,“公子!公子!王爺給您送了帖子!該死的奴才,此刻才想起這事兒來!”

  伯顏接過帖子,不同於送給郭芙金紅色囂張又華麗的請帖,這張帖子只黑色,打開字跡亦是簡潔明了——“可敢上王府一敘?自有君之所需相候。”

  伯顏輕輕一笑,那紙請帖便在他指間化作碎屑,沒有絲毫猶豫,倒是把那管事瞧得目瞪口呆。

  走出院子,伯顏與辛十一隻身兩人,緩緩往王府走去,就算那裡是深淵地獄,今日他也是要闖一闖的,且——沒有絲毫懼意。

  **

  郭芙坐在房中,看著窗外天色漸漸露白,雨仍是淅淅瀝瀝的下著,心思沉凝,直到院外嘈雜聲起,她才悠然整了整衣,床上燒得迷迷糊糊的清勒格揉了揉眼醒來,“娘親,怎麼了?”

  郭芙憐愛地摟了摟他道,“清勒格,如今又有人來,怕不怕?”

  清勒格幼年常見郭芙打蒙古兵,是以搖搖頭道,“不怕!”

  郭芙見他小臉微紅,眼眸尚無焦距的模樣,心中一酸,“好孩子。”她緩緩起身,對雅利安道,“你不要出屋,在屋內護著阿穆爾與清勒格,若有人要進來,格殺勿論。”

  雅利安應了一聲,她思想單純,心無旁騖,非是一般的女子,聽到郭芙那般肅殺的言語也只是純然一笑,絲毫沒有什麼其他感覺。

  郭芙推開門去,細雨綿綿落在她的身上,打濕她的衣衫,只見院角那樹紅杏已是落了一地的殘紅,她嘆了口氣,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這時院中忽然走進許多人,高高矮矮,有胖有瘦,最後進來的是那個華服男子,錦繡衣衫,長長的黑髮束在一精緻玉冠中,身後一人給他打著把傘,雨中他一身看著就極其華貴的衣衫絲毫沒有沾到雨滴,他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清秀的面容經那玉飾錦袍一染,絲竹薰香一浸,說不出的風流俊俏,如今他手持摺扇緩步而來,仿若一個到山間踏青的富家公子。

  但如今此地非是好景之地,也無青可踏。

  “姑娘有禮。”他溫言道,仿佛在山間邂逅一美貌少女,那般戲劇的開始。

  郭芙卻是微微一笑,這一笑在這朦朧細雨中帶著些許的戲謔,又是些許的嘲諷,她不曾撐傘,細雨打濕她的發她的明眸她的紅唇,愈發水潤美麗,她這一笑,卻是若罌粟花開,極其動人卓然——

  “我嫁人久矣,姑娘之稱,自不敢當。”她道,聲音清脆,譏嘲之意昭然若揭。

  趙旻卻仍帶著清風般的笑意,“我與姑娘尚是第一次見面,但慕姑娘風華久矣,今日特來請姑娘去府上做客,不知——”

  “多謝王爺相邀,但此時我夫君尚未歸來,我自在此相候,王爺請回。”

  趙旻輕輕笑起來,眯起了眼睛,薄薄的唇吐出幾個字來——“你認為,他還能回來麼?”

  郭芙也是微微眯眼,臉上笑意漸漸散去,眸光卻如刀鋒利!“?看來王爺好心留下我夫於王府做客了?”

  趙旻柔聲道,“是啊,不若你也與我一道走罷。”

  郭芙又緩緩勾起唇角,“你說——我便信麼!”

  趙旻看了看郭芙身後的屋子,輕笑道,“燒可退了?”

  “不勞王爺費心。”郭芙目光一刺,足尖微動,便見四周立有十幾人團團圍住趙旻,只怕郭芙突起發難。

  趙旻微微一笑,方想說話,“砰”地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劃破此時壓抑的安寧!

  只見一人摔在窗下地上,喉間插著一支奪命之箭!小雨籠著他的屍體,血水漸漸漫延開來,這人尚自瞪大著雙眼,眼中是滿滿的不可置信,他甚至連一聲慘叫都不曾來得及發出,就已丟了性命。

  前日街上試探之時,只因伯顏、郭芙不想鬧大,是以吩咐辛十一與雅利安只傷人而不殺人,但實際他們學的箭術是殺人的箭術,唯有殺人之時,才可見其犀利強悍,精準可怕。

  此箭術是一箭穿喉的箭術,從來都是。

  只見趙旻身畔的眾人眼眸收縮,皆是有些震驚——

  他們不曾想到,這箭是如此冷厲兇悍,一擊斃命。

  趙旻也微微收斂了笑意,哼了一聲道,“難道你還想憑著你兩人闖出去麼?”

  郭芙微笑著搖了搖頭,“你錯了,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闖出去。”她笑顏如花,柔聲道,“我一開始就說了,我要在此間等我夫君歸來,我既說了,當只會是留在此間等。”

  “更何況,我若要出去,你身邊這群烏合之眾,又怎攔得住我!”

  這回不止趙旻身畔的人都鐵青了臉色,連趙旻的臉都沉了下來——

  但隨即他又笑,眸中閃過一絲光彩,“你——不若我們打個賭吧,他若回不來,你就跟我走如何?我自不會虧待你與你的兒子。”

  郭芙輕笑道,“我既在此,他又怎會不回來?”

  生死符下沾血泥

  趙旻見郭芙這般自信的模樣,不禁冷哼了聲,手一動,也沒有惱羞成怒的模樣,只唇畔慢慢露出譏誚的笑。

  他不認為伯顏能回來,這是自然的,府中留了四百禁衛,尚有一百五十人的弓弩隊,除非他真是神仙,插了翅膀能飛,不然的話絕沒有活著回來的可能。

  而就在他揮手的那刻,身邊那群被郭芙稱之為“烏合之眾”的江湖人也走上前來——

  若是郭芙要走,其實場內當真沒有人攔得住她,但如今她是想守,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她是懂的,當初《天龍八部》中虛竹與段譽能在萬軍之中生擒遼國皇帝,何等生猛,郭芙雖是練了幾年逍遙派的武功,已是高出如今江湖人太多,但畢竟不曾達到虛竹、段譽的水準,是以她看著被重重包圍的趙旻,不得不放棄了出手抓他的心思。

  她只孤身一人站在院中,微微眯起眼時,四周人卻都感到那種凌厲刺骨的寒意,她的手中握著一把銅錢,昔日虛竹能以松球傷人,黃藥師更精通“彈指神通”,如今的郭芙手中那把銅錢自然也不容小覷。

  她並不如何動,卓然站立,手指輕彈,沖在最前的幾人只覺各處穴道一麻,“噗通”摔到好幾個,但趙旻養的人實在不少,郭芙糙糙看去他竟帶來了百人眾,且站在他身邊那幾位不動如山的模樣方才是真正的高手。

  郭芙看了看那兩個光頭大和尚,挑了挑眉道,“少林?”

  一老一少兩個僧人靜默不語,郭芙淺笑道,“卻不知道原來少林和尚也是貪慕虛榮的,來給人做門客了。”

  一老僧雙手合十,道一聲“阿彌陀佛”,那年紀輕些的卻有些沉不住氣,直道,“不過我師父昔日欠了趙王恩情罷了!”

  郭芙冷笑道,“貪慕虛榮便是貪慕虛榮,找什麼藉口,你看看你與你那師父身上的衣冠,哪裡是普通和尚能用得起的,你手上那串佛珠,怕是價值不菲吧!”她也不理那和尚漲紅的臉色,輕蔑道,“少林又有何了不起!”說罷三指微張,輕輕一拈,地上幾片被風雨打落的樹葉翩然到她手中,她手指一揚,那幾片樹葉疾飛而出,竟然打飛了那少年僧人的鋼杵!

  那老僧目露精光,“拈花指!”

  “不錯!”郭芙這一手震得場上安靜半晌,微微勾起唇角吐出這兩個字來。

  那老僧眯起眼,“卻不知這位女施主從哪裡學來的拈花指,少林七十二絕技如今多已失傳——”

  “不管我從哪裡學來,確是與你少林無關!”郭芙冷笑道,小無相功本就能模擬少林七十二絕技,現今江湖武功最高即為五絕,少林卻在這些年依稀有些沒落,七十二絕技更是多已失傳,少林雖有不少僧人內功深厚,但實則武功大不如初,那老僧看見郭芙輕輕鬆鬆一手拈花指,怎能不心動!

  只見郭芙如穿花蝴蝶一般在眾人中遊走,那老僧顫抖著嘴唇,低聲道,“多羅葉指、龍爪手、燃木刀法、如影隨形腿……”說得一種他的臉色就白一分,目光卻亮一分,如今少林絕技多已失傳,但這老僧實則在少林寺中呆了大半輩子,對於諸種絕技都有所了解,莫說這麼多種,如今少林就算精通一種絕技的都是寺中高手!

  終於,他站了出來,對趙旻道,“王爺,此女不知從何處竊得我少林七十二絕技,還望將之抓獲之後王爺能將她交給老衲——”

  趙旻不悅道,“抓到她自然是本王的女人!”

  那老僧眉間一皺,“那可否容老衲問她些話,畢竟事關少林絕技——”

  趙旻看著便有些不喜,但這老僧武功實在是這群人中最高的那幾位,但他還不曾說話,身邊一位面色蠟黃的瘦高老者已是譏笑道,“你不過是看這女子精通七十二絕技,心中大動罷了!王爺,這老和尚就怕心存反意,王爺還是早早遣了他為好!”

  “莫老先生何出此言。”那老僧一張枯老的面容平靜無波,“容老衲親手擒了這女子來交予王爺!”說罷緩步而出,他雖身材瘦小,但這一掌擊出,卻是剛猛無匹!

  郭芙臉色一變道,“大力金剛掌!”她身子輕盈後躍,如一片輕絮翩然落地,躲開這足可開山裂石的一掌,嘆了口氣道,“原是不想用的,但如今你們既逼人太甚,卻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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