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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此刻,黑夜遇襲,她仍能同伯顏對面而笑,並不如何擔憂。

  這是一種過分強大之後才有的絕對自信,自從五年之前,他們早就暗下決心,再無人能逼他們到絕境。

  這是對對方的守護,也是一種承諾。

  來人不弱,自然是不弱的,在交手的那一刻,他們便知道這必然是王府養的門客,辛十一與雅利安的箭他們攔不下,但這些油滑的江湖人學會用士兵才用的厚盾,顯是有備而來,沉重的鐵盾被那幾人輕鬆提在手中,甚至在箭飛來的那刻,他們還有時間露出幾絲微笑,略微有些得意——

  “砰!”是箭撞上了盾的聲音!“噗!”一聲輕響,卻是穿過鐵盾的黑箭刺入身體的悶聲!

  雅利安遺憾地撇撇嘴,她的那支箭只僅僅穿過那鐵盾,卻只傷了背後那人,但辛十一的箭,卻是穿過鐵盾,狠狠刺入了那人的身體!

  仍舊是輸,她有些不服氣,從袋子中取出箭支來,她的箭支都是彎折的,但強度並不比辛十一的黑色鐵箭弱,但於這箭道上,她總是遜於十一幾分,讓她有些不甘的氣餒。

  來人大驚,卻是絕沒有想到這種鐵盾仍是擋不住那殺神之箭!前進之勢不禁緩了一緩。

  而就在這時,後方的人已然逼近——

  郭芙飛出去之時姿態翩然,便若臨空而起,極其好看,但下手卻不曾容情,對於敵人,她知道不存在手下留情這種姿態,一雙白皙若雪玉一般的手,五指纖長,每根手指都完美無瑕,在雨夜裡看來更是美麗極了,但偏生是那樣可怕!

  對於王府養的高手來說,他們無一不是在江湖中曾經響噹噹的角色,自然也非庸手,但看到那隻幾乎不帶煙火氣的美妙而優雅的手,卻絲毫沒有欣賞的心情,因為那隻手溫柔地貼在第一個靠近的那位身上時,只見他狠狠吐出一口血來,遠遠倒飛出去!那口鮮血噴灑或許很快被這雨幕掩蓋地乾乾淨淨,但確是絕不作偽的,至少那位曾經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鐵臂刁三的本事他們都知道,絕不該是這樣一招落敗的繡花枕頭。

  這些離了江湖上舔血生涯的漢子早已經被王府的錦衣玉食養慣了,雖然知道王爺一身令下他們也還是要出來拼命,這一刻還是禁不住畏懼,但這種畏懼還未曾實質,已有第二個人傷在她的掌下!

  她的姿態優美若舞蹈,翩然若飛,逍遙如仙,偏生出手如此狠辣,心脈、鎖喉、下陰、腰腹,她雖只一擊即走,但這一擊,已是重傷,連他們中最為厲害的鐘老爺子也於十招傷於她的掌下!此時,眾人才心涼、害怕、不知所措。

  她前攻,伯顏也不曾後退,他的手也很好看,五指修長,骨節明晰,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雙手未必有些過於清秀,他的手並不小,只是看來線條太過柔和——他擅“明指”,後他練九陰真經,更擅這雙手上的功夫,且已內功深厚,如今他的明指並開如蓮,已是奧妙無方,力道可怕——

  明指所旨不過將所有的力道都集中在那一指之中,但這一指既發,力道又是多麼可怕——

  甚至感覺那不帶煙火氣的手指不曾觸及那些人的身體,已是聽到骨骼碎裂的身影,那種令人牙酸的聲音在這雨聲中,依然清晰可聞。

  可怕到殘忍的地步。

  四人皆戰,不曾注意到就在一側的樓上,一人披著雨蓑,正用貪婪的目光看著這藝術般的戰鬥。

  **

  趙旻是一顆好用的棋子麼——絕不是。

  他確實對政途沒什麼企圖心,但並不代表他就是個傻瓜,他非但不傻,還很聰明,所以他驕橫了十幾年依舊好好地在當他的趙王,甚至極為舒坦的,皇帝把禁衛交給他一半,府中養了這麼多人依舊能過這奢華的生活。

  他是一個王爺,但是自問比皇帝還舒坦。

  而他想要的東西,從來還沒有得不到的。

  趙旻不是一個好人,但他做事從來不留後患,比如他曾強搶一個民女,他會把這個女人的全家全部暗殺了,包括那個女人才兩歲的孩子,趙旻從不給人找自己報仇的機會。

  那這次他看上了郭芙,要比以往的那些都要難辦一些,因為郭芙本身是個高手。如今郭芙便如一顆絕世的夜明珠,他很想拿到手,只能在黑暗裡下手,偏偏又怕被夜明珠照亮了臉孔。他沒有關心這個女人的丈夫是誰,不過他看到了這女人身邊尚有兩個小孩子——

  這是可以利用的,可那個男人,只有殺之。趙旻從不認為京城裡有他殺不了的人,就算郭芙是第一高手也是一樣。

  正如馮鼎初所說,這個棋子遠比想像的要狠厲一些,在他清秀的外表下,有著最為殘酷冷血的心,不管他表現地如何紈絝,卻比天下所有的紈絝子都要可怕得多。

  這種人其實並不好利用,但一旦成功地下了他這枚棋,那幾乎是通殺的結局——當然,也要這顆棋子願意才行。

  偏生郭芙是那般美貌,又有著那樣厲害的武功——剛好戳中這位王爺最重的那塊貪慾之心。

  要對付伯顏的人自然不會只備了一步棋,如今他們正皺著眉在廳中轉悠,“他們為何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原也以為今日趙旻那張請帖會讓他們暫退,如今他們不動,那設在去桃花島路途上的人是不是可以撤回來了?”

  “不,不行。”那人坐在椅中,喘了幾口氣,“難道他的胃口這麼大,想把我們都引出來麼?”

  “大人?”

  “那些人已經是我們在大宋這裡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力量了,但是要殺伯顏卻還是很險,最好、最好這位王爺能出手。”

  “可是一旦他們離了京,那就不好辦了。”

  “嗯,可是歿帖那邊說那該死的王爺說要讓郭芙心甘情願,正在與人討論什麼追女大計,真是可笑透了——”

  “那怎麼辦?”

  “不急,待得逼急了,這位王爺不出手也得出手,先得弄清伯顏他們準備什麼時候離開。”

  “宮中已經開始談合約了。”

  “放心吧,上頭已經買通了賈似道,就算合約成了,他也會扣下郝經,以忽必烈的性子,必然大怒,到時候再與宋爭上幾場,必然會給忽必烈帶來一點麻煩——當然,郝經投了宋就更好了。”

  “但如今伯顏住在使節館,又不能動那些使節——”

  “唔,需要尋個時機,要殺——就一擊必殺。”

  “那郭芙呢?”

  “管她做什麼,自交給那好色王爺好了。”

  “真不明白上頭為何要花這麼多的心血來殺一個人。”

  “哼,你懂什麼,這伯顏是從一品,本就比之你我地位不知高了多少,偏生又深得蒙哥王爺信任,如今蒙哥王爺即將繼位大汗,伯顏又是忽必烈一派的人,你說——”

  “是,此次絕不容有失。”

  “那是自然!”

  雨落輕霧杏花香

  “王爺,要下令他們停手麼?”一人撐著一把黑傘站在穿著蓑衣的男人身邊,將傘幾乎都放在那男人上方,自己渾身被淋了個濕透。

  “再等等。”他帶著興奮的笑看著眼前雨中跳起的絕麗舞蹈,殺意四濺,他雖站在稍遠的地方都可以感覺得到那種侵入骨髓的寒意。

  身旁那黑衣人微微皺了皺眉道,“王爺,別院的人已是折了二十七個,再這樣下去——”

  男人的清秀面容上帶著不悅,不情願地揮揮手道,“讓他們住手吧。”轉身離去之時又扯開嘴角,喃喃自語道,“還真是值得,第一次看到這般美妙的武功,她很值得——”

  這時,那被他稱為“歿大師”的頭陀迎了上來,躬身道,“王爺,難道不用殺了那男人麼?”

  他勾了勾唇角,“擔心什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今晚不過是個試探罷了——很不錯,這樣的人才會有挑戰。”他回過頭去看了看雨幕中卓然而立的男人,那人似有所感,抬起頭來朝他這廂望了一眼,他笑起來,“只有將這樣的男人徹徹底底地打敗,再將我想要的奪過來,才是最美味的勝利。這種興奮的期許,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了,歿大師,給你記一大功!”

  “多謝王爺!”那歿大師笑了笑,眼裡閃過殘忍的光芒。

  他大步向前走去,嘴角尚帶著自信而愜意的笑。

  他是趙旻,在整個臨安,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足以一手遮天,誰人逃得過他的手掌心去!

  **

  回到車內,郭芙嘆了口氣道,“這位王爺未免太過明目張胆。”

  伯顏輕笑道,“不過是次試探,卻讓我確認了一件事。”

  “什麼?”

  “確是蒙古那邊——有人要殺我。”伯顏嘆了口氣道,然後從指間落下一截小小的箭尖,“吹馬箭,是蒙古人才喜歡用的玩意兒。”他執起那截箭尖,只見那小小的並不算多精巧的鐵箭頭上,泛著藍幽幽的光芒,“劇毒,若是割破一點肌膚都是很危險的。”

  郭芙一聽,眉間一皺埋怨道,“那你還不趕快扔了!”

  伯顏一笑,“夫人哪,這可是呈堂證供,怎麼能扔掉。從這一截箭頭上,看到的門道可不少。”他從懷中取出一塊帕子,將那箭頭包了起來,甚至帶著笑道,“喜歡用吹馬箭的人,又或喜歡用這種毒的人,又或那個雖然穿著漢人衣服卻仍掩不住他滿身糙原氣的大漢,阿芙,等我們離了臨安,怕是有些人要倒霉了。”

  郭芙嘆了口氣道,“如今你是從一品大員,在蒙古境內自然沒有什麼人敢犯你,我也知你如今線布得有多密,但如今這是在大宋!”

  “我知道。”伯顏看向窗外密密的雨幕,打在不遠處烏青色的屋檐上,“但其實在哪裡都是一樣的,除非哪一天真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然在哪裡都是一樣——生命操控在別人手中,這種感覺我很不喜歡,我想你也一樣,阿芙。”

  郭芙輕輕笑起來,“那是自然的。”她說,然後微微眯起了眼睛。

  辛十一與雅利安駕著車,極穩,嗒嗒馬蹄踏過那條血跡很快被大雨洗刷的大街,停在了使節館門前。

  天空的陰霾並未散去,但雨勢已是漸漸小了。

  第二日清早,雲消雨散,空氣格外清新,院內杏花落了一地,殘紅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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