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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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朝後,沈觀裕便就揣著兩本奏摺到了乾清宮。

  「前些日子陛下命臣替鄭王易師之事,臣手上現有兩人待選,請陛下過目。」

  皇帝讓程謂將奏摺遞上來。翻了翻,說道:「這個何階貌似是承慶元年的進士?」

  沈觀裕頜首:「確切的說是當年的探花。何學士才學淵博,這九年裡參與編撰了兩部典史的編撰。此外的林學士則是嘉昌元年的進士,此人沉穩睿智,這幾年也屢有著作於世,都是可以勝任者。」

  皇帝懶懶翻了翻,便就撂到了旁邊。

  嘉昌年間與承慶年間的進士都是內閣一手挑拔的,這屆春闈他都是瞅准了契機才讓沈觀裕父子替自己上了陣,原先這幾屆他壓根沒插手,這些人他哪裡敢用。他把那兩本奏摺放下來,說道:「朕看沈家的人就不錯,子硯如今身擔重任無暇抽身,不如,就讓逸塵來擔任如何?」

  沈宣在沈家來說不算很出眾,但比起戰亂後這些進士來卻是不遜色的。他是承慶七年的進士,當時因著沈觀裕叮囑勿要過露鋒芒,因而只得了個一甲第九。若是沒有那麼些年戰亂,荒廢了許多人才,又有謝丘杜這三家退出科舉,他真正拼起來只怕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名次。

  但以他二十六的年紀能拿到這樣的成績,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沈觀裕聽到這話,略頓了頓,說道:「承蒙陛下厚愛。沈宣到底年輕,鄭王正值青春年少之時,這個時候正宜有心性沉穩閱歷豐富的先生諄諄善誘。沈宣恐難擔此大任。」

  皇帝聽他這麼說,也默認了。如今太子之位未決,並不知最後由誰中選。再者沈家如今已經十分風光,若再過份地捧高,也恐日後尾大難掉。

  他對沈觀裕的回答顯然感到滿意,但這何林二人又不甚稱他的心。因說道:「還有無別的人選?」

  沈觀裕再想了想,回道:「若是陛下允准,還請許臣去端敬殿拜見鄭王。先測測王爺的學業已然去到哪裡。」

  早前楚王尚未出宮之時,皇帝便常命沈家父子前往端敬殿講學,皇帝自無不肯之理。

  沈觀裕退出乾清宮,往東南向的南三所走來。

  鄭王住在端敬殿最末的一間琉璃門內,謂之毓芳殿。沈觀裕進了大宮門,便朝著獨獨還有侍衛值守的毓芳殿走去。

  前殿安靜如常,四處也一如既往的潔淨,廊下的太監仿佛一個個沒有呼吸的軀殼,就連門口的燈籠也一絲不苟的拿銅扣固定著,並不曾隨風而動。太監於英邁著小碎步迎出來,到了沈觀裕面前便深揖了身子下去:「恭迎沈大人。」

  沈觀裕面沉如水,望著庭中九龍壁。「王爺呢?」

  「王爺在溫書,大人請隨奴才來。」

  於英躬身在前引路。腳步這麼一緩,便連走路的聲音都似沒有了。

  到了中殿。於英將他引至南面書房,輕叩著門扉兩下,便有沉著有力的聲音傳來:「何事?」

  於英道:「王爺,沈大人來了。」

  屋裡就有衣袂悉梭之聲傳來,很快門被打開,有濃眉大眼的少年微笑站在門內。跨出門檻沖沈觀裕深深施禮:「先生。」然後伸手作出相請之勢,轉身引路走向正殿。那腳步四平八穩。身姿筆直挺拔,其沉穩之態讓人很難想像這是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

  沈觀裕端正回了一禮。然後才跟隨上去。

  鄭王走到丹樨上几案後坐下,等到沈觀裕也落了座,才揮退了太監們,溫言道:「不知先生此來有何指教?」

  沈觀裕道:「下官想面見娘娘一面,還請王爺行個方便。」

  鄭王肅顏:「豈有不肯之理。」一面喚來於英,傳了幾句話與他。而後回頭與沈觀裕道:「母后若無要事纏身,不多時定會到來。先生先請用茶。」

  沈觀裕點頭,目光落向地腳的描花青磚,神色悄然凝重起來。

  早飯後沈雁去找顧頌。

  自從那天他奇奇怪怪地來找過她一回後,這幾日兩人都沒有見面,每每去到顧家,宋疆不是說他不在,就是說他去了外書房上課,沈雁今兒便誰也沒告訴,直接撲到了鴻音堂。

  顧頌正在院子裡百無聊賴地捶沙袋。

  他現在根本都不知道怎麼面對沈雁,雖然很想見她,可是心裡又總不禁內疚和後悔。雖說替沈宓狠擺了安寧侯一道後他覺得心情好了點兒,可是他仍然感覺心裡就你塞滿了棉花似的,又悶又塞。沈雁從沙袋架子後頭探出臉來時,他還以為眼花,甩了甩腦袋才又驀地停下來。

  「你怎麼來了?」說完又不禁後悔,聽起來怎麼好像不想要她來似的。偷覷了她一眼,還好,她面色很平靜。

  沈雁在他身後的石凳上坐下,說道:「我就是來看看你為什麼躲著我的。」她接過宋疆奉來的攤到剛剛的花茶,輕輕地抿了一口。

  顧頌臉上熱了熱,走過來道:「我哪有躲你?只是這些日子應酬多,沒怎麼在家裡罷了。」

  「是麼。」沈雁淡淡地品著茶,眼皮兒也沒撩一下。

  「當然是。」顧頌心虛地加重語氣,然後也捧了杯子在手,喝起來。

  沈雁睞著他,靜笑不語。

  庭院兩個人便好像只為一本正經喝茶似的,連點旁的聲氣兒也沒有。

  顧頌不知她有沒有看穿他的心思,總之渾身不自在。

  抬頭去看頭頂的石榴樹,已經綻出滿滿一樹綠芽來了,記得去年石榴當紅的時候。他也曾這麼跟她坐在樹下吃茶,並心不甘情不願地伸手摘石榴給她吃。其實並不好吃,但就連她酸得吐渣的樣子都還仿佛發生在昨天那樣。

  一晃眼一度春秋,日子竟像流水似的從指縫裡流走了。

  想到就這麼相守了一年,他又不覺高興。像是萬里征途完成了第一步。

  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衝動,他脫口道:「聽說石榴樹的壽命可達百年,等你我老了,說不定還能見到它開花結子。」

  沈雁聞言,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他臉刷的紅了,擱在膝上的兩手忽然變得無處安放。搓一搓又握成拳,握成拳又鬆開來,「我的意思是說,等你老了,也可以到榮國公府來做客……或者。我也可以每年摘石榴去給你吃……」

  卻是越說越語無倫次,簡直像是多長了根舌頭似的。

  沈雁笑起來,「等我老了,牙口也不行了,才不會吃這些酸物兒。」

  他心下緊了緊,垂著望著地上兩隻前後走的螞蟻,說道:「你想吃什麼,想要什麼。總之我都給你弄過來就是。」

  這聲音輕輕的,一陣風吹來,石榴樹的葉子刷刷作響。沈雁沒聽清,側過首道:「什麼?」

  顧頌不經意就對上了她的臉,朝陽下她的皮膚白皙瑩潤,仿佛才攤好的羊脂,那眸子閃閃的,有靈魂在起舞。他垂眼掩蓋住心裡的悸動。放緩了語速,使之聽起來有些漫不經心:「沒什麼。」是啊。日子還長得緊呢,他不想嚇著她。

  沈雁瞪著他。他裝作沒看見。

  沈雁嘆了口氣,忽然道:「別說老了,就是眼下,恐怕都危險了。」

  顧頌抬起頭:「什麼意思?」

  沈雁雙手托腮,隔著石桌望向他:「我父親昨兒問我,想不想搬家?」

  「搬家?」顧頌怔住。

  「對啊。」沈雁點點頭,「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的,反正自從我們回京後又沒有安生過,我父親貌似十分煩惱,如今正介於搬或不搬之間。」

  「那你呢?」顧頌繃直了身子:「你也想搬嗎?」

  「我倒無所謂。」沈雁道:「搬有搬的好,不搬有不搬的好。但從大局來說,又還是不搬為好。因為對我母親名聲不利呀。如今我祖父母都健在,祖母又還病在床上,萬一外頭拿這點作筏子,說她不肯在公婆面前盡孝,那就虧大了。」

  「既然這樣,你就該勸著沈二叔別搬不是!」顧頌騰地站起來,臉色也有些發白,他從來沒想過她會搬家,他們要是搬走了,他還怎麼天天和她見面?還怎麼堂而皇之地登門找她?剛才還說來日方長呢,卻不想幸福這樣短。

  「是我搬家,又不是你搬家,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沈雁坐直身,眨巴著眼睛望著他。

  他聞言又咚地坐下,可坐下後那顆心還在胸腔里蹦跳著,仿佛隨時都會蹦出喉嚨來。

  「我只是覺得突然……」

  「是挺突然的。」沈雁望著他,揚眉道。她端起茶來,又幽幽望著地下說了句:「我父親這次,興許是動了真格了。」

  昨兒夜裡,沈宓去尋沈觀裕具體說了些什麼她不知道,但她總歸知道一件事,沈觀裕跟皇后勾結這事,他遲早是會捅破的。而近來安寧侯幾次三番這麼作死,再加上在去過魏國公府之後,安寧侯自顧無暇之際又遣人來送禮給沈宓,她要是再想不到他說搬家是為了什麼,那也太假了。

  皇后雖然地位尊貴,但她也還沒那個能耐把沈家人當螞蟻捏,安寧侯屢次相擾,沈宓自然是要給他們點教訓的。而這個教訓除了沈觀裕去給,還有什麼人更合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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