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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海出版公司

  第二部分

  第二章(32)

  作者 : 杜魯門·卡波特

  不過,他必須工作,他想工作。他說自己可不是那種踢掉鞋子、坐到火爐邊的人。但是今天的農場的確令他感到不安:房屋緊鎖,南希的馬被遺棄、孤獨地在田裡等待,被風吹落的蘋果在樹下腐爛,以往的那些聲音,凱尼恩召喚南希接電話的聲音、赫伯的低語聲、他那愉快的“早安,保羅”,統統消失了。他和赫伯一直“相處甚好”,彼此從未有過一句爭執。但是,為什麼那些從縣司法長官辦公室來的人老是問他問題?難道他們認為他“隱瞞了什麼事情”?也許他不該提起墨西哥人。他曾告訴艾爾文·杜威,十一月十四日,星期六,謀殺案發生的那天,大約下午四點鐘,有兩個墨西哥人:一個留著小鬍子,另一個滿臉麻子,曾出現在河谷農場。赫爾姆先生看見他們敲了辦公室的門,看見赫伯走出來,和他們在草坪上交談,可能十分鐘之後,他看見兩個陌生人走開了,“似乎很生氣”。赫爾姆先生認為他們是來找工作的,結果被告知沒有工作可做。不幸的是,雖然赫爾姆先生多次被召喚去講述那天發生的事,但他卻是在案發兩個星期後才提起這件事,因為就像他跟杜威解釋的那樣,“這件事是我突然想起來的”。可是杜威和那幾個調查人員好像並不相信他,仿佛他想講一個故事誤導他們。他們傾向於相信鮑勃·詹森,那個保險推銷員,星期六他在克拉特先生的辦公室里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和後者商談,他“絕對肯定”從下午兩點到六點十分,他是克拉特先生唯一的訪客。赫爾姆先生同樣很明確:兩個墨西哥人,一個留著鬍子,一個滿臉麻子,下午四點。赫伯要是活著一定會告訴他們真相,讓他們相信他,相信保羅·赫爾姆是一個“誠實安分的人”。但是赫伯已不在人世了。

  邦妮也不在人世了。她的臥室的窗戶可以俯瞰花園,通常在她“情況不佳”的時候,赫爾姆先生會看見她長時間地站在窗前,痴痴地盯著花園,仿佛她所看到的東西對她施了魔法。(“我小的時候,”有一次她對一位朋友說,“我確信花朵、樹木與鳥或人是一樣的。都可以思考,可以相互交談。如果我們努力去聽,就能聽見它們在說話。只要把所有其他聲音從腦子裡攆出去,就可以。靜靜的,努力傾聽。有時我確實相信這一點。但是人永遠也達不到足夠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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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分

  第二章(33)

  作者 : 杜魯門·卡波特

  回憶著邦妮站在窗前的情形,赫爾姆先生抬起頭來,仿佛希望看見她,看見玻璃後面的鬼魂。假如真是那樣,並不會使他驚奇,但令他驚訝的是,他確實看見了,一隻把窗簾拉開的手和一雙眼睛。“可是,”正如他後來所描述的那樣,“太陽照在房屋的這邊”,這使得窗戶玻璃閃閃發光,扭曲了藏在窗後的東西。等到赫爾姆先生手搭涼棚,定睛再看時,窗簾突然合上了,窗戶後面空空如也。“我眼睛不太好,我懷疑是不是看花了眼,”他回憶說,“但我確信眼睛沒有欺騙我,我肯定絕對不是鬼魂,因為我根本不相信有鬼這回事。那麼會是誰呢?在這兒鬼鬼祟祟的。除了執法者,沒人有權利進入這裡。而且他們是怎麼進來的呢?所有的地方都鎖上了,就好像收音機預報龍捲風要來時做的那樣。這是令我迷惑不解的地方。但是我希望能找到答案,不是由我自己來找。我放下手裡的活兒,穿過農田跑到霍爾科姆。一到那兒,我就給魯濱遜司法長官打電話,告訴他有人在克拉特家屋子裡走動。他們很快就呼嘯而至。州國民警衛隊、司法長官和他的手下。堪薩斯州調查局的艾爾文·杜威也來了。當他們包圍了房子,正準備採取行動時,前門突然開了。”走出來一個他們以前從未見過的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長著一雙傻乎乎的眼睛,頭髮亂糟糟的,屁股後面掛著一個槍套,裡面有一隻口徑三點八毫米的手槍。“我猜,當時在場的所有人的腦子裡都蹦出一個念頭,就是他,就是他來這兒殺了克拉特一家。”赫爾姆先生繼續說道,“他一動也沒動,靜靜地站著。似乎在眨眼。他們繳了他的槍,開始審問他。”

  這個男人的名字叫艾德里安,喬納森·丹尼爾·艾德里安。他正在去新墨西哥州的路上,當時沒有固定住址。他為什麼要闖進克拉特家?是如何闖進來的?他給他們演示了一遍。(他撬開一個下水井的井蓋,通過一條通往地下室的管道爬了進去。)至於動機,他說自己讀過報紙對這件案子的報導,很是好奇,想看看那個地方到底什麼樣。“然後,”據赫爾姆最後回憶,“有人問他是不是個搭便車的流浪漢,是不是想搭便車去新墨西哥。他說不是,他自己開著車呢。車就停在小路上。於是所有的人都去看他的車。等到他們發現車裡的東西時,其中一個人,也許是艾爾文·杜威,對喬納森·丹尼爾·艾德里安說,‘啊,先生,看來有些事我們得談談了。’因為他們在車裡發現了一隻十二毫米口徑的獵槍和一把獵刀。”

  墨西哥城一家旅館的房間。房間裡有一個醜陋卻很時髦的柜子,上面鑲著一面紫色的鏡子,在鏡子的一角貼著一張旅館管理部門的通知,用西班牙語和英語寫著:您的房間下午兩點到期。也就是說,時間一到,房客們要麼離開、要麼再交一天的房租,這可是現在的兩位房客從未想過的奢侈。他們只想知道能否把以前的房租交上,因為一切果真不出佩里所料:迪克把車賣了,三天以後,賣車得來的兩百塊錢大部分已經不見了蹤影。第四天,迪克出去找正經的活兒干,晚上回來他對佩里說:“操他媽!你知道他們給多少錢?多少工資?一個熟練的機修工一天才兩塊錢!墨西哥!親愛的,我受夠了。我們必須離開這兒。回美國去。得了吧,我現在不想聽。什麼鑽石,什麼埋藏的寶藏!醒醒吧,小男孩兒。根本沒有什麼成箱的金子,也沒有沉船。就算有,天啊,你連游泳都不會呢。”第二天,迪克就向他的兩位墨西哥女友中較富的那位,銀行家的遺孀,借錢買了兩張經由聖迭戈、最遠可達加利福尼亞州巴斯托的汽車票。他說:“巴斯托以後的路,我們用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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