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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如蘊近乎張口結舌的道:“姐夫,朝廷援軍一到,叛軍自然瓦解了。”杜子中唇邊露出一絲苦笑,朝廷?朝廷手裡能動的兵,不過同是宣撫司的那些,如果宣撫司不聽調,成都被攻下也是遲早的事情,自己雖退歸林下,卻也要盡忠為國,只有這兩個孩子舍不下了。

  心裡雖這樣想,杜子中卻沒有說話,示意聞龍帶路,繼續走起來,小婉扶著劉如蘊跟在後面,珍兒夫婦又在後面,接著是奶娘抱著孩子,最後面是幾個僕人在後面墊底。

  雖說是十月天,劉如蘊的汗還是很快出來了,珍兒臉上的神情表示,她也撐不住了,還是上前隨著小婉一起攙扶著劉如蘊,嘴裡還在念叨:“金枝玉葉的姑娘,怎能受這樣的罪。”

  宋管家一臉沮喪的跟在後面,雖說是突變,但總是自己美處理好這裡的事情,才累的姑娘受苦,到時候回松江見到大爺,不知該怎麼說?

  一行人走在田野里,天地之間十分安靜,好像就只剩下他們,路上的村莊大都沒有人了,房子裡面也是空空蕩蕩,還有些看起來就是被燒過的痕跡。中午打尖時候,尋了間看起來好些的屋子,尋了半日才尋出一些稻糙,燒出的熱水也不多,只夠每個人喝一口。

  珍兒雖說是丫鬟出身,自從進了劉家,不過是做些內院的活,這樣的苦還從來沒受過,見到劉如蘊一雙繡花鞋已被泥塗得看不出來本來面目,眼淚不由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劉如蘊喝了口熱水,抬頭看著珍兒如此,微微一笑,指著維哥道:“你瞧維哥這么小,都不叫苦,有什麼呢?”珍兒擦擦眼淚,旁的話再沒說出來了。

  到了夜裡時候也是如此,劉如蘊躺在稻糙堆上,覺得腳上疼的和鑽心一樣,怎麼也睡不好,沒有月亮,只能看到滿天的星星,劉如蘊算了算,此時已經是十一月底,還有一個月,又該過年了,往年此時,已在忙著預備過年時候的東西了,熱熱鬧鬧的,就算是去年,也是在成都,和聞姐姐熱鬧著,哪像此時?

  東想西想,總是累了,還是睡了過去,第二天一直走到天快擦黑的時候,才遇到一個農人,住到了他家,柴火這些就要多了些,除了熱水,也能喝口湯了,劉如蘊坐在火塘旁邊,聽著他們和農人在說話。

  在四川差不多也有一年了,鄉談也有大半能聽懂,聽的農人說周圍能跑的都跑了,只剩的他,聞龍不由奇怪的問道:“這位大哥為什麼不走?”農人對著外面噴出一口氣:“有什麼好跑的,做農人的,到哪裡都要種地,跑了反失了農時。”

  或許是農人捨不得地土,此後幾日,漸漸人煙多了起來,打尖住宿也方便許多,又行了幾日,已經到了樂山,奢崇明雖占了四川大部,樂山這邊卻沒有騷擾到,城門口的士兵比平日要嚴了很多,盤查了半日才放他們進城。

  尋了客棧,劉如蘊這十多日沒洗過浴的身子,總算能和洗澡水見一見面了,洗了澡,喝著茶,這客棧雖說簡陋很多,但比起前幾日來說,已是天上地下了。

  珍兒拿了針來,替劉如蘊挑著腳上的血泡,劉如蘊笑道:“這有什麼好挑的,過幾日平了就成繭,那時就不疼了。”珍兒聽了這話,那還掌的住,抬頭看著劉如蘊問道:“姑娘,等回去了,武昌的生意就收了罷,姑娘回松江去,老爺太太定是喜歡不住的。”

  又聽到這話,劉如蘊不由按一按頭,笑道:“珍兒,你真以為,受了這麼點點苦,我就受不住了嗎?”珍兒沒再說話,只是碰著劉如蘊的腳掉淚。

  劉如蘊知道珍兒的心,躺了下來,還是不說話。

  小婉推開門,急匆匆的說:“奶奶,你知道誰來了?”誰來了?劉如蘊半撐起身子,總不會是自己哥哥吧?不等小婉說話,她身後已經閃出一個男子來。

  見是個男子,珍兒倒唬了一跳,忙把劉如蘊遮住,劉如蘊卻驚得忘了自己此時還躺在床上,腳上鞋也沒穿,直起身子瞧著面前的男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來的竟然是王慕瞻,他一眼見到劉如蘊,見她雖赤了足,足上有些血泡,瘦削了些,面上精神卻還好,一顆心此時方落到肚裡。

  珍兒見王慕瞻竟有要進來的意思,腳也忙不得替劉如蘊包,匆匆拿了鞋子替劉如蘊套上,又拿來梳子替劉如蘊梳一梳頭,這才道:“王二爺,男女授受不清,還是請出去罷。”王慕瞻此時耳里眼裡,只得一個劉如蘊,旁人的話哪裡還能聽見?

  劉如蘊直到腳上被珍兒穿上鞋子,才想起這樣可是不好見人的,直起身子,拿過梳子自己梳好,這才對王慕瞻道:“王二爺,男女同處一室,還是請出去罷。”

  這句話王慕瞻總算是聽見了,他已經走到劉如蘊身邊:“如蘊,難道此時,你還不明白我的心?”

  真心

  許久之後,別說王慕瞻,連珍兒和小婉她們都等得不耐煩,卻不敢開口,只是垂手侍立在那裡,才聽到劉如蘊說話,她的話裡帶有遲疑:“為什麼?為什麼要明白你的心?”

  說著劉如蘊好像找到方向,說話也快速而有條理起來:“王二爺,世間男子的心,輕易是信不得的,況且你為男子,要尋的不過是一個能侍奉父母,料理家務的賢妻,這些我卻是不能的,我曾自請下堂,自然也曾立誓,今生今世,再不回到旁人家的院子裡去,做相夫教子的人。”

  王慕瞻聽到劉如蘊這番話,反鬆了一口氣,他只是笑望著劉如蘊:“如蘊,難道你真以為,我尋的妻子和旁人是一樣的,若真如此的話,我早成了親。”

  劉如蘊微微一怔,珍兒臉上有些發紅,這些話,怎能是她們能聽的,只是劉如蘊沒叫她們出去,若自己主動要帶著小婉出去,又怕反惹出些事來,只得拉一拉小婉,兩人悄悄退到門邊,伺機溜出去。

  沉默持續在房間裡面,見到劉如蘊又不說話,王慕瞻又開口說了:“如蘊,我只想告訴你,我想娶得,是我王慕瞻的妻子,而不是王家的媳婦,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料理家務,這些事情,自有旁人去做。”

  旁人?劉如蘊的眉毛一挑,看向王慕瞻:“難道你還想另娶一人去做王家的媳婦?”這個?王慕瞻方說出話,就知道劉如蘊誤會了,他笑開了,笑容甚至帶有一絲俏皮:“如蘊,我說的是,你永遠不會是我身後的某門某氏,而是。”王慕瞻停了一停,看向劉如蘊的眼裡滿是溫和:“我姓劉名如蘊的妻子。”

  “姑娘,杜爺回來了,請姑娘出去說話。”宋管家的聲音突然響起,珍兒都聽的眼裡差點掉淚了,聽到自己相公竟然在外面說話,轉身出門就要和他說。

  直到此時劉如蘊方意識到,自己和王慕瞻所說的話已經被珍兒和小婉聽的清清楚楚,面上不由微微有些發紅,只是轉念又一想,這些話並不是不能對人言的,揚聲對外面道:“請杜爺稍候,我隨即就來。”

  王慕瞻退後一步,離門邊也只差一步了,輕輕對劉如蘊拱手:“如蘊,這些話,皆慕瞻肺腑之言,還請細細思量。”說著就退了出去。

  正在被珍兒埋怨的宋管家看見姑娘房裡出來一個男子,定睛一看,還是熟人,眉頭不由皺了一皺,珍兒用手在宋管家手肘裡面掐了一下,又瞪他一眼,囑咐他不要亂說,這才上前給王慕瞻施禮:“王二爺,我家姑娘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還請。”

  話沒說完,已經被王慕瞻打斷了:“你不消說,我若是要尋個柔順的,也不會。”珍兒聽到這裡,頓有心花怒放之感,還要繼續往下說,門帘被掀開,小婉扶著劉如蘊出來,劉如蘊的臉色不知是用了脂粉還是天氣冷了,臉上的紅越發明顯了,她看都沒看王慕瞻一眼,只是對宋管家道:“杜姐夫在哪裡?”

  王慕瞻的那句話,讓宋管家聽的有些發愣,難道說當時的傳言並不是傳言,這位大奶奶的表弟,確是看上三姑娘了,可是三姑娘說實在的,姑娘家首要的柔順就沒有,雖則有才,卻太過孤傲,除了容貌長的甚美,旁的也就沒別的長處了。

  難道說王二爺是日子過的太好,想娶個母老虎回家受氣不成?也容不得宋管家再多想,聽到劉如蘊的話,忙上前帶路去見杜子中。

  杜子中此時的神情已經輕鬆許多,見到劉如蘊來,忙道:“劉家妹妹,本來還想著,尋個妥當人送你回武昌,誰知天從人願,恰好遇到王兄,就由他送你回去。”王兄?劉如蘊瞧著坐在杜子中身邊,笑的溫文爾雅的王慕瞻?

  心裡暗道,他倒跑的快,杜子中說完就對王慕瞻道:“平日裡斷不敢如此相托的,現時既遇到急事,也只有再三託付王兄了。”說著作揖不止,王慕瞻已從椅子上站起來還禮不迭:“不防的,劉姑娘本就是親戚,再說我也恰好回武昌,這不過舉手之勞。”

  劉如蘊雖低著頭在旁邊,卻聽的迷迷糊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王慕瞻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怎麼會又要回武昌?

  杜子中已經轉身對劉如蘊說了:“劉家妹妹,事出緊急,我也沒和你商議,今夜我就要趕回成都,兩個孩子就交由你先帶回武昌,若天有幸。”這話讓劉如蘊從自己的思緒里走出來,抬頭看著杜子中。

  杜子中微微一笑:“蜚娥是我的妻子,那裡還有我的父母,唯一舍不下的就是兩個孩子,把他們託付於你,我心也就安了,況且我雖辭官多年,卻也曾食朝廷俸祿,自然是要回去的。”

  杜子中這番話說來不過是雲淡風輕,劉如蘊卻聽的心驚肉跳,只是連勸說的話都說不出口,為國盡忠,縱任性如劉如蘊都明白的,身為一個從小讀書的士子,這樣的事是值得驕傲的,她強忍了眼裡的淚,盈盈拜下:“姐姐和姐夫所託,做妹妹的一定不會辜負。”

  杜子中事情一說完,心裡也覺得踏實不少,也不及還禮就對劉如蘊道:“既如此,妹妹還是回去收拾一下,你們明日就動身吧,我去望望兩個孩子。”說著只微一拱手,就進裡面去了。

  王慕瞻長嘆一聲,走到還在發呆的劉如蘊身邊:“如蘊,快些回去歇息一下吧,明日坐的是小船,你何曾吃過這等苦。”劉如蘊的淚水終於滴了下來,也不及去擦,她抬頭望著王慕瞻:“姐夫是要回去送死,我吃那點苦,算得了什麼?”

  王慕瞻怎麼會不明白呢?況且他這一路而行,見到聽說的比劉如蘊知道的更多,風雨飄搖,明室的江山只怕氣數已盡了,隱隱還聽的朝廷裡面紛爭不休,不過這些他並沒說出來,自己只是個商人,所能做的,不過是期待聖人出世,拯萬民於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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