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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大奶奶再沒有說話,只是攏住她的肩,關山萬重,此去珍重。劉如蘊轉頭對她笑笑,小婉進來,對劉如蘊道:“奶奶,潘家大奶奶來了。”

  潘家大奶奶?劉如蘊眨了眨眼,王蘭芝來做什麼?難道是知道自己要走,特地來送行?按了交情來說,還不到那份上,劉大奶奶也覺得不解,不過這人來了,總不好拒之門外。

  離別

  潘家大奶奶?劉如蘊眨了眨眼,王蘭芝來做什麼?難道是知道自己要走,特地來送行?按了交情來說,還不到那份上,劉大奶奶也覺得不解,不過這人來了,總不好拒之門外。

  王蘭芝卻不是獨自來的,除了那個孩子,隨身卻還帶了許多禮物來,看見劉大奶奶和劉如蘊相攜走了出來,王蘭芝笑道:“就知道表姐在這裡,方才我卻是先往府上約表姐一道來的,聽的說不在,就知道是來這裡了。”

  劉大奶奶笑笑,劉如蘊已經被那個孩子吸引住了,這孩子臉龐渾似潘大爺,眉眼處又像了他的娘,想起早死的嬌兒,劉如蘊心裡也有一絲嘆息,不過還是裝作不知,各自行禮畢,笑著問道:“這孩子卻是?”

  王蘭芝正接了丫鬟手裡的茶,笑著道:“這就是那個沒了娘的孩子,也不知我是和他有緣還是怎麼?這孩子自從見了我就不肯離開,連晚間睡覺也要我帶,本不欲帶著他來的,纏不過,也就罷了。”

  劉如蘊見這孩子行禮叫人後只倚在王蘭芝肘下,照了禮貌來說,也要夸幾句王蘭芝性子好,這話卻堵在喉嚨里說不出來,只是微笑道:“有母如此,也是這個孩子的福氣。”旁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談了幾句,王蘭芝把禮單送上,笑道:“家母知道劉家姐姐要離開南京,直稱可惜,日後妹子想尋人討教些書上的事情,可就難了。”

  劉如蘊推辭幾句,接過禮單,王家大富,送的禮也不是那種一般的,劉如蘊輕掃一眼,就知道這份禮不下百金,就算從劉大奶奶那頭論起,這禮也太重了,劉如蘊眼角一掃,掃到王蘭芝臉上的神情。

  是了,自己走了,王二爺就不能再向自己求親,這又了了王太太的一樁心事,自然要備份重禮,送自己走才好。

  想到這點,劉如蘊把禮單收到自己袖子裡面,笑著道:“長者賜,不敢辭,也就忝著臉收下。”說著就叫小婉,小婉應聲出來,劉如蘊吩咐道:“我有幾部書,收著也是無用的,就送於王妹妹,也是一個念想。”

  小婉答應著進去,劉如蘊笑著對王蘭芝道:“王妹妹,你我雖見的不多,卻也覺得是知己,日後天各一方,彼此心照就是。”劉大奶奶正在喝茶,聽了這話,差點被茶水嗆到,這話從旁人嘴裡說出來是不稀奇的,從自己小姑嘴裡說出來卻是分外稀奇。

  再瞧一瞧劉如蘊臉上的神色,對著王蘭芝笑意盈盈,仿佛真的是把對方當作自己的知己一般,王蘭芝也覺得奇怪,雖和劉如蘊見的不多,卻是明白劉如蘊的性子尋常人是看不入眼的,難道說她這幾日轉了性子不成?還是看在禮物份上?可是這劉家也是高門大戶,自家這份禮雖然極重,看在她眼裡也很平常。

  不過這事也和自己無關了,劉如蘊過幾日就要離開,自己哥哥這幾日也不再說要求劉如蘊為妻的話,等她走了,娘就要去和林家定親,一樁心事也可以落下。

  想到這,王蘭芝面上的笑越發甜了,三人又說笑一時,看起來倒也無比融洽,王蘭芝方起身告辭,劉如蘊送了她出去,等回來時候,珠兒已經坐在房裡了,笑著對劉如蘊道:“姐姐,這王氏看來倒是個賢惠女子。”

  賢惠,劉如蘊淡淡一笑,這潘家要的不就是女子賢惠,以夫為天嗎?前些日子王蘭芝還說的想學些詩詞,想來也不過是討了潘大爺的喜歡,今日沒聽到她這樣說,看來潘大爺又不喜歡了。

  劉大奶奶手裡在撿著東西,嘴裡嘆道:“賢惠,我這個表妹有些賢惠過了,前些日子那嬌兒不是沒了嗎?表妹說,怕妹夫傷心難過,又給他尋了一房妾,卻是松江有名的才jì。”才jì?難怪如此,劉如蘊坐到珠兒身邊沒有說話。

  劉大奶奶自顧自道:“潘家那人既是這般,小姑當年走了,才是理,人活一世,活的那麼憋屈做甚?”珠兒肚腹漸大,常常思睡,此時閉著眼睛在打盹,聽了劉大奶奶的話,連眼都懶得睜開就道:“聽大奶奶這麼說,是再不攔著姐姐了?”劉大奶奶嘆氣:“珠兒,你是懷了孩子,怎麼變的這麼不機靈了?攔不住的。”珠兒睜開眼睛,看劉如蘊一眼,是,攔不住的。

  劉如蘊坐在那裡,想說什麼,卻覺得喉嚨總是哽的,只是笑一笑:“大嫂,等我走了,你要好好照管珠兒,就噹噹日照管我一樣。”

  劉大奶奶眉毛一揚:“這是自然,你都認了她做妹妹了,難道我還要把她當丫鬟看嗎?”珠兒聽的眼裡又要有淚,拼命忍住了,小聲的道:“姐姐對珠兒的好,不遜再生,珠兒何德何能?得姐姐這般照顧?”

  劉如蘊握一握她的手:“傻瓜,你五歲就來我身邊,這麼十多年了,我早把你當親妹妹一樣,就你的仔細,都當的起。”當得起?珠兒此時還是有些忐忑,昨日劉如蘊把自己叫到一邊,把文聚樓的契約給了自己,從此之後,文聚樓就是自己的了,再沒有一半一半的說法。

  珠兒心裡雖明白,文聚樓遲早是自己的,卻沒想到來的那麼快,姐姐對自己,實在是挑不出半點不好,想到這,珠兒又紅了眼圈:“姐姐,你實在無須給我這麼多,一年能有個百來兩銀子,夠一家人嚼裹就夠。”

  劉大奶奶笑了:“珠兒,你素日也是個響快人,這時倒扭捏起來了,你姐姐給你,你就接著,還有我給你做主呢,誰敢說個不字?再說,手裡有錢,買些什麼也是便宜的,省的去男子家手裡討花的。”

  珠兒只是看著劉如蘊,大奶奶這話說的雖在理,只是這錢給了自己,姐姐那裡的用項?劉如蘊又握一握她的手:“你不消焦心我,我這裡的用項是夠的,你要怕日後少了幾門親戚走動,去尋了你的父母也好,當日他們雖賣了你,也是走投無路的事。”

  珠兒只會連連點頭,不顧自己身子沉重,跪了下來給劉如蘊磕了個頭,劉如蘊急忙要扶她:“你身子重,快別如此。”珠兒不肯起來:“姐姐,日後珠兒不在你身邊,你要千萬珍重,珠兒沒別的給你,就只有給你多磕幾個頭了。”

  劉大奶奶把珠兒拉起來:“傻丫頭,你要真的對你姑娘好,就好好的過日子,你姑娘看著也喜歡,你這幾個頭下去,要動了胎氣,這不是讓你姑娘焦心?”劉大奶奶的話說的有理,珠兒又擦擦淚痕,這才站了起來。

  話多時短,縱有千言萬語,也是說不完的,劉大奶奶走後,珠兒索性沒回去,只和劉如蘊同榻而臥,絮絮叨叨的又叮囑劉如蘊,這晚的話,好似沒說幾句,就到了天明,珠兒的雙眼都是紅腫的,看著劉如蘊,只是不肯撒手,小婉和秋兒端著洗臉水進來瞧見這樣,只是把水放在一旁等著。

  劉如蘊笑著拉珠兒過來梳洗,笑道:“後日才上路呢?況且又不是不回來,珠兒你怎麼就當我一去不回來了?”珠兒嘆氣:“姐姐此去,誰知道回不回來?又知道會遇到什麼事?”劉如蘊只當做沒聽到,邊梳洗著邊說:“說不定我還編幾本書給你發賣,賺些日用。”

  珠兒強撐著道:“姐姐要編書,這是極好的,文聚樓還沒有女子編的書呢?”劉如蘊側著頭想:“只是編書的話,總也要起個別名,珠兒你到時要好好替我想一個。”珠兒連連點頭,不敢再哭。

  剩下一日,又收拾了一些不緊要的,分送了一些出去,收拾書的時候,劉如蘊看見一部拉丁文寫的經書,這書是當日自己從邱梭那裡討來的,本想著要學學,只是一直事忙,學了幾個字母就沒學了。

  此時重新翻開,劉如蘊想著是要把它還了回去,還是帶在路上翻翻?正在舉棋不定之時,小婉進來道:“奶奶,邱公子求見。”邱公子?這不就是邱梭,他怎麼來了?

  不過邱梭本就是修行之人,也沒有那麼多的忌諱,這點是劉如蘊知道的,忙吩咐請他進來,自己理理衣服,出去見他。

  邱梭坐在椅子上,正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瞧見劉如蘊出來,忙上前行禮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實難張口,只是若不說的話,卻沒有時候說了。”

  不情之請?難道又要求親?劉如蘊不知為什麼,突然想到這個,難道是前幾日老張纏自己纏的太緊的緣故?不過劉如蘊面上沒露出來,笑吟吟的道:“本是至親,又怎麼好不說呢?但講無妨。”

  邱梭又沉吟了一下,這劉如蘊雖說不是尋常女子,但是自己這個請求,實在是讓平常女子有些不好接受,不過如果不說,這個機會沒了,下次再尋這麼便宜的事情,可是不成的,主意定了,這才笑道:“是這樣的,姑娘也是知道的,在下是信耶穌的,本應到處去走,傳播我主的福音,只是南京這邊,只有在下一人,不好四處去走,幸得羅教士來了,在下就想著,要去傳播我主福音。”

  這長長的一串,讓劉如蘊聽的有些頭暈,再細一想到,不由笑道:“邱公子可是要附了我的舟前去?”邱梭面上有些慚色,只是點了點頭,劉如蘊笑了:“這是極輕易的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況且你和燕娥又是至親,這事就這樣定了。”

  邱梭一聽大喜,起身對著劉如蘊作了幾個揖:“既這等,在下就去收拾行李。”劉如蘊起身道:“不知公子的行李多不多,要不要再等幾日?”邱梭一笑:“修行之人,行李不過隨身幾部經書,旁的都沒有了,極容易的。”

  等邱梭走後,小婉好奇問道:“奶奶,這邱公子為什麼不獨自買舟?”劉如蘊彈了彈她的額頭:“你啊,邱公子過的清貧,你難道沒看出來嗎?”小婉嗯了一聲,劉如蘊看見她,又想起一事,笑著問道:“你去見過你娘了,她可許你隨我去?”

  小婉低下頭:“有什麼呢?奴婢已經是奶奶的人了,自然是奶奶到哪裡,奴婢就跟著奶奶去到哪裡。”話雖這樣說,小婉語中的不舍,劉如蘊還是能聽的出來的,只是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命。

  十月十九,上上的吉日,劉如蘊在這日買舟而上,離開南京,和原先不同的是,船上多了一個人,邱梭。

  這個人的跟去,讓南京城的人又多了一些猜測,都說難怪劉如蘊不答應王二爺的求親,原來是和邱梭搭上了,這孤男寡女,同乘一舟而去,也不知道害臊,劉如蘊遠走,自然是不在意這些的,珠兒她們知道內情,當日既攔不住,也就由他們去說,橫豎不過四五日,又該去說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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