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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我傳話?老張嘴張在那裡,只是不知道怎麼說,又聽到王太太從報國寺回來,雖說有王二爺在後面,到時王太太要不滿自己竟聽了王二爺的話,前去說親,只怕自己的屁股?

  劉大奶奶見老張臉上神色只是變來變去,笑道:“我那舅母最是慈善的,你也久知,表弟是個淘氣的,她定不會怪你的。”老張忙連聲應了,劉大奶奶的轎子已經重新起轎,前往王府。

  對著劉大奶奶,王太太還是一貫的溫和慈愛,兩人說了幾句,劉大奶奶笑道:“舅母,昨日你外甥女婿說有些事要和表弟說,原本要遣人來請表弟過去的,恰好今日甥女過來,就帶個口信過來,卻不知表弟在不在家?”

  王太太心裡明鏡似的,王慕瞻在這裡的一舉一動,早有人通報了,聽的劉如蘊並沒答應親事,王太太心道,還有些自知之明,聽到劉大奶奶這話,心裡不由打鼓,抬頭看了她一眼,卻也想不出什麼理由讓劉大奶奶不去看王慕瞻。

  嘴裡說著:“也不知慕瞻在不在。”偏生一個丫鬟多嘴:“太太,二爺知道你今日回來,並沒出門。”王太太恨不得把這多嘴的丫鬟舌頭割了,卻還是笑著道:“既如此,梧娘,你就去罷。”

  劉大奶奶帶著丫鬟出了門,一路穿堂過室,到了王慕瞻所在之處,王慕瞻卻沒有在屋子裡躺著,而是在一叢竹子邊放了桌椅,在那裡看兩行書,吃幾口果子。

  劉大奶奶見了,出聲道:“呸,若是夏日了,你這樣也算是納涼,現在都已經深秋了,你這樣算什麼?要招風寒嗎?”王慕瞻聽到是表姐的聲音,急忙站了起來給她行禮:“不知表姐來了,做兄弟的沒迎出去,實在有愧。”

  劉大奶奶也老實不客氣的坐到王慕瞻讓出的凳子上,看著他,問道:“我且問你,你這些時日的舉動究竟是為的什麼,是要氣舅母呢,還是做給旁人看?”

  籠中鳥

  王慕瞻聽了劉大奶奶的問話,只是但笑不語,劉大奶奶不由惱了,她啪的拍了桌子一下:“呸,別不知道我不明白你心裡打的什麼主意,你是不喜歡林家那頭親事,又怕舅母著實逼你,這才拿小姑做擋箭牌,橫豎求親不諧,日後舅母再逼你,你也有了回她的話,真真好主意,只是苦了小姑的名聲。”

  王慕瞻見劉大奶奶說著就要垂淚,對天長嘆,為什麼這些女子,動不動就要掉淚,忙道:“表姐,你這話只說對了一半。”只說對了一半?劉大奶奶不由抬頭。王慕瞻看著劉大奶奶,突然一笑:“表姐,難道我就沒有一點真心對她?”

  劉大奶奶聽了這話,撇一撇嘴,對著王慕瞻越發不屑了:“慕瞻,你要是前幾日對我說這樣的話,我還當你對小姑有幾分真意,這幾日瞧了你的所為,就知道不是的,你若真有一絲真意?會像演戲樣的求親?”是嗎?王慕瞻垂下眼帘,唇邊又露出一絲笑意,卻沒有分辨,真意也好,演戲也罷,只有自己能知道,旁人猜不到。

  只是王慕瞻心裡卻也盼著佳人能有一絲明白,今日瞧來,卻是不成的,這也是,世間女子,都喜那溫柔體貼的人,自己這般,自然也是不入她的眼,更何況那日在武昌,還曾出言譏諷。

  劉大奶奶說完話,見王慕瞻一言不發,還當自己說中了,嘆道:“慕瞻,話說回來,前幾日我還真有把小姑配了你去的想法,這幾日細細想了,你總是依著自己心性做事,全不顧及旁人,這樁婚事也不是良配,倒不如索性放了手去,由著她自去。”

  王慕瞻唇邊只有淡淡的笑,依照心性,不顧旁人,這不光是自己,那位劉家姑娘,只怕比自己更甚,依舊聽著劉大奶奶說:“小姑不日就要離開南京,想來她也不在乎旁人說什麼。”離開南京?這倒是她能做出的事情,在川中的時候,已經聽熟識的商家說了,這個劉家女兒竟想自己拿錢做生意,須知錢是苦掙的,哪是她們這些後院女子能明白的道理,當日告訴自己此事的商家輕蔑的眼神還再自己眼前,卻不知這位劉家女兒,聽了這話,是會生氣呢還是會繼續?

  劉大奶奶見王慕瞻依舊不說話,嘆了口氣道:“慕瞻,我想你的性子,本也是閒雲野鶴一路,這要兩個人都如此,這日子可怎麼過?”原來表姐還有這個憂慮?王慕瞻不由露齒一笑,方要說話,遠處傳來孩童的笑聲,王大爺的兩個孩子年紀已大,都在學堂讀書,哪裡來的小孩子?循聲望去,卻是王蘭芝抱著一個三四歲大的男童過來院裡玩耍。

  這個孩子身著大紅的袍子,黑色綢褲,淨鞋淨襪,頭帶一頂暖帽,帽上鑲了一塊諾大的玉,一副富貴人家孩童的打扮。

  王慕瞻已經笑了:“原來三妹妹帶著這孩子來了。”這孩子?難道就是嬌兒所生的?想起前些日子王太太說的,潘大爺的一個妾沒了,王蘭芝去松江接孩子的事情,劉大奶奶不由想起原來的事情了,這事竟已過了三年,當年潘家堂上,小姑當堂求去,松江人其實已經忘了,現在誰不夸潘家大奶奶端莊賢惠,連庶出的兒子都視如親生,誰還記得當日的潘大奶奶劉氏?

  王慕瞻笑聲一出口,王蘭芝也看見他們了,笑著上前:“原來表姐也在,哥兒,快叫二舅舅,表姑母。”那孩子睜著圓溜溜的眼,乖巧的叫了聲表姑母,還對王慕瞻作了個揖,叫了聲二舅舅。小孩子家雖作的不似大人一般,卻也有模有樣,王慕瞻不由笑道:“好乖的哥子,看來倒比三妹妹親生的還要乖巧。”

  劉大奶奶雖應了這聲表姑母,看著這孩子,臉龐處也似潘大爺,那眉目細瞧卻和他娘一模一樣,看到他,劉大奶奶不免有些遷怒之意,當日若不是這個孩子,小姑還好好的在潘家做她的大奶奶,不過,劉大奶奶轉眼又想,照了自己小姑的性子,這事只怕遲早都會鬧出來,倒也怪不得這孩子。

  王蘭芝已經笑著對王慕瞻道:“聽的二哥前幾日去和劉家姐姐提親,碰了一鼻子灰回來。”王慕瞻點頭:“是啊,她嫌你二哥我一身銅臭,配不上她,這不,我在這裡央了表姐,問她女兒家的心裡可想著什麼?”

  劉大奶奶一笑:“慕瞻,你這話卻說的不對,我現時都是當婆婆的人了,哪還能知道女兒家的心事,倒是蘭芝,正值青春年華,你問她才好。”王慕瞻看一眼自家妹妹,笑道:“蘭芝我哪敢問,她此時心裡眼裡,只有潘家妹夫。”

  王蘭芝不由羞的低頭,狠狠的剜了自己哥哥兩眼,拉著劉大奶奶的袖子道:“表姐,你們淨欺負我。”說著嘆氣:“什麼青春年華,表姐做婆婆,難道我們不也是做表姨的人嗎?”說著王蘭芝摸摸那個孩子的頭:“就連他,過些時日,也該論親了,說起來,我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

  聽見王蘭芝這句,劉大奶奶不由想,小姑不肯嫁人也是好的,不嫁人自然也沒有這些俗事所煩了,只是世間人的眼,又有幾個能容下呢?難怪她要遠走,想到這,劉大奶奶看眼王慕瞻,自己這位表弟求親之舉,倒無形中推了小姑一把。

  談笑一會,王太太身邊的丫鬟請劉大奶奶和王蘭芝前去用飯,劉大奶奶自然也不能再問王慕瞻了,用過飯,再陪著王太太談笑幾句,也就告辭回家。

  只是,劉大奶奶坐在回家的轎子裡面思量,這事雖透著蹊蹺,卻也是自己管不著的了,罷了,這兩邊人都不急,自己著什麼急?還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前幾日燕娥又來信問候,說是家裡一切都好,觀保那個傻小子,成了親後倒似大人了,卻不知他們小夫妻什麼時候才給自己添個孫子抱?

  添個孫子?劉如蘊聽到劉大奶奶這話,撲哧笑了出聲:“大嫂你也太著急了,觀保不是剛成親?”劉大奶奶白她一眼:“什麼剛成親,這都成親半年多了,我這當婆婆的操心一下不成嗎?”半年多了?劉如蘊側頭,屈指一算,現今已是十月,當日還是春暖花開時燕娥出嫁,此時已是朔風初起,jú花要殘的時候了。

  燕娥她性子比起自己要多了幾分柔順,想來定能討了爹娘的喜歡,觀保那個傻小子,當日既說了不納妾,定會遵了這話的,比不得那個,劉如蘊忙把心緒收回來,想那個人做什麼,倒要想想,此後天高海闊,由自己飛翔。

  劉大奶奶推劉如蘊一下:“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我做了祖母,難道你不是姑祖母?”劉如蘊一笑:“沒有在想什麼,只是想,怎麼也沒聽說那邱家有什麼話說?”劉大奶奶哼了一聲:“他家?能有什麼話說,當日那銀子可是收了,再想有點旁的,還想不想做生意了。”

  劉如蘊推劉大奶奶一下:“原來是大哥在背後撐腰,難怪就這樣無聲無息了。”劉大奶奶和她說笑幾句,嘆息道:“小姑,你此去比不得去川中之時,路上千萬要小心,錢財不能露白,還有。”

  劉大奶奶的叮囑絮絮叨叨,劉如蘊卻不似原先一樣有那麼幾分不耐煩,這些叮囑裡面,有多少也是自家父母的囑託。

  見劉如蘊只是點頭,劉大奶奶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小姑,你對二表弟真的沒有一絲動心?”這話題轉的太快,劉如蘊還沒來得及想,劉大奶奶已經握住她的手,懇切的望著,劉如蘊反握住她的手:“大嫂,動心?世間男子,再沒有值得讓我心動的了,再說。”劉如蘊側了頭,有些調皮的說:“這天下之大,又許多是比為男子動心更值得的事。”

  劉大奶奶雖料到她會這樣回答,心裡卻還是有些嘆息。劉如蘊說完,站了起來,走到窗子邊上,推開窗,一股桂花的香味飄了進來,她吸了一口,笑對著劉大奶奶道:“大嫂你瞧,這四時有賞不完的景,五嶽有不同的風光,江河湖海都各有不同,天下有這麼大,為什么女子只能關在一個院子裡面,為男子的喜好轉移,為婆媳妯娌之間的心事難過?這樣的事情,我再不做了。”

  劉大奶奶走到她的身邊,看著劉如蘊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出的笑容,還有那種神色,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好像籠中鳥兒終於可以飛走,天地廣闊,只是這天地也不好闖,風餐露宿那是小事,路上旁的辛苦。

  這些話劉大奶奶已經對劉如蘊說過不知多少次了,劉如蘊又何嘗不曉得?只是若真的還是關在文聚樓的後院裡面,依舊是籠中鳥,不過是從這個籠子到那個籠子裡面,聞蜚娥臉上的不甘心又浮現在劉如蘊眼前,已經飛翔過的人,怎麼肯甘心再回到那個籠子裡面去,即便那個籠子裡曾有自己求之不得的東西,也是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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