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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如蘊只是握著劉大奶奶的手,笑著搖頭:“大嫂,不必了。”劉大奶奶摸一摸她的額頭,觸手處一片火熱,怎肯讓她再坐在席上,喚了丫鬟過來,要她們把劉如蘊扶去歇息,珠兒也起身扶住劉如蘊。

  劉如蘊只是拉著劉大奶奶:“大嫂,我錯了。”劉大奶奶聽到這話,愣了一下,轉眼又笑著道:“錯了也沒什麼,人誰不犯錯?”劉如蘊搖一搖頭:“大嫂,我說的不是那件事,是另一件事。”

  說著劉如蘊轉而面向趙太太她們,一字一句說的極清楚:“我,從來不會委屈自己,這事也一樣。”說著還想再說,不過卻打個酒嗝,劉大奶奶見她這樣,忙叫丫鬟把她扶進去。

  珠兒有些不放心,對劉大奶奶道:“我也進去瞧瞧。”說著也去了,趙太太想起方才和人說的那些,面色紅一紅,哂笑著對劉大奶奶道:“大奶奶,方才我們不過說些閒話。”

  閒話?劉大奶奶心裡跟明鏡樣的,方才她們說些什麼,猜都猜的到,不過這是自家兒子的喜宴,怎麼也要忍了下去,劉大奶奶淡淡一笑,道:“是,誰不知道趙太太對旁人家的事情是最清楚明白的。”這話一說出來,立時有人開口:“只是趙太太對自家的事有些不大清楚,連趙老爺在哪裡也不知道?”

  這話一說出口,有人撲哧一聲笑出來,趙太太性子兇悍,趙老爺怕她是不消說的,偏生趙老爺又有些男人嫁常說的毛病,去年在秦淮河相處了一個相好,偷偷摸摸贖了身,不敢接回來家,只是養在外面,被趙太太知道,帶著無數的僕婦上門去打了個稀巴爛。

  這事南京城人人都知道,不過沒人當面說出來。聽到有人笑話,趙太太面子上掛不住,對著笑的那個人就哼了一聲:“柳太太,你也別笑話我,你對你家的事倒是清楚明白,我倒想請教,你家老爺的妾又為什麼隔幾個月就沒了?”

  柳太太聽到趙太太這話,她的臉也掛不住了,柳老爺好色是全南京城都知道的,一年娶三四個妾也有的,不過每次都是歡歡喜喜的抬進門,過四五個月就後門一具棺材出了門,雖說每次都說,是出意外死的,但內里情形如何,只怕個個肚裡都明白的。

  柳太太最恨別人提這個了,腳一跺,開口剛要說話,劉大奶奶笑道:“好了,都不過是說些閒話,看戲要緊,快些看戲。”說著環視席上的那些人一眼,招呼趙柳兩位太太落座。

  王太太的席,是和劉太太在一起的,見到劉大奶奶的舉動,王太太只是笑一笑,並沒有說話,王蘭芝此時正好過來這席上,笑著對劉太太道:“親家太太,也不是我夸表姐,像表姐這樣行事大方的,還真沒見幾個。”

  王太太見女兒這樣說,看了劉太太一眼,劉太太記掛著女兒,哪還有心情吃酒看戲,更沒有心情和王蘭芝說什麼,只不過笑笑,又坐了一會,就託言離開席上去劉如蘊歇息的房裡。王太太這時還摸著王蘭芝的臉,嗔怪她不該喝這麼多的酒,看見劉太太離去的方向,想到劉如蘊,那樣的女兒真是不省心,還是自己女兒最好。

  劉太太剛走到房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說話聲,說話的是珠兒,間或還雜著劉如蘊的咳嗽聲,聽到劉如蘊的咳嗽聲,劉太太心裡著急,正要上前推門去問,突然聽到珠兒說出自己,又停下了腳步,想聽聽女兒和珠兒會怎麼說。

  珠兒給劉如蘊遞了杯茶,見她喝下後咳嗽好些,這才嘆道:“姐姐,你這是何苦,你這樣,老爺太太多心疼?”劉如蘊覺得好些,靠在床頭道:“珠兒,我左思右想,對不住的只有爹娘。”珠兒聽了這話,大感欣慰,笑道:“姐姐你能這樣想實在太好了,就順了老爺太太,回松江去。”

  劉如蘊只是搖頭:“珠兒,我不會回去了。”珠兒大感奇怪:“姐姐,你不是說對不住老爺太太,怎麼又不肯回去?”劉如蘊嘆氣:“珠兒,你不懂的。”

  劉太太聽到這裡,已經忍不住了,開門進去:“如蘊,你究竟怎麼想,告訴娘。”珠兒見到劉太太出現在門口,忙上前行禮。

  劉太太見劉如蘊躺在床上,長發披散下來,看來一番楚楚可憐的樣子,心頭疼了一疼,坐到劉如蘊的床邊:“如蘊,你究竟想要什麼,娘就是剜了身上的肉給你也好。”

  劉如蘊看著劉太太,似兒時一樣,趴到了劉太太的膝上,劉太太見女兒這樣,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這個女兒啊,是自己嬌養著長大的,只是用手理著她的頭髮:“如蘊,這件事過後,跟爹娘回松江吧,你嫁人也好,不嫁人也好,娘都由著你,劉家不少你一口飯吃。”

  劉如蘊直起身子:“娘,我不會回去的。”劉太太聽她這樣的話已經聽的太習慣了,更不會臉色變了,手還沒理開她的頭髮:“如蘊,你可還是和他們在賭氣?”珠兒在一邊聽著劉太太的話,也點頭附和:“是啊,姐姐,你可是在賭氣?”

  劉如蘊這次是真的笑出來了:“娘,你怎麼會這樣想呢?”劉太太只是嘆息:“女兒,你真是長大了,娘不懂你了,潘家娶妾你不肯容,另給你尋的你也不想要,你究竟要如何,說到揚名,女兒,這條路太難。”

  劉如蘊靠到了劉太太懷裡:“娘,女兒只是不願意。”說到這,劉如蘊的眼神轉的黯淡:“女兒自己也明白,這是奢望,然人活一世,真要像娘也好,大嫂也好,這樣過一世,女兒是不願的,女兒只願。”

  劉太太接了她的話:“你只願能似男子一樣,堂堂正正在這天地間立足,女兒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別,是自古就有的。”劉如蘊的眼波一轉:“娘,我知道,只是我看歷代的書,都有這樣的女子,女兒想著,總有一日,女兒也能似男子一樣。”

  劉太太的淚又落了下來,猛的想起今日是好日子,怎能落淚,把淚咽了回去,只是拍著劉如蘊的身子:“女兒,你就算這樣想,也無須不認父母,你怎能如此忍心。”劉如蘊偎進劉太太懷裡:“娘,女兒的想法,實在太過驚世駭俗,眾人知道了,定會議論爹娘,說爹娘教女不嚴,女兒怎忍心讓爹娘為了女兒再?”

  珠兒擦一擦淚:“姐姐,你今日也看到了,就算你不認老爺太太,別人的閒話也是管不住的。”劉如蘊點頭:“是,她們就是這樣。”說著看向劉太太:“娘,我好害怕日後也成這樣的。”

  劉太太把她更摟緊些:“罷了,由著你吧。”說著輕聲嘆息:“其實,我也不願意,只是人心。”最後幾個字,劉太太的聲音很低很低,劉如蘊聽清楚了,人心難料,誓言易變。

  珠兒聽不懂,只是看著她們母女,姐姐這樣,不知道是好是壞?想到這,珠兒雙手合十拜了拜,只願天上神佛保佑,能讓姐姐早日達成心愿。

  出行

  門口有人輕輕的敲門:“太太,大奶奶請你出去。”劉太太擦擦淚,劉如蘊已經起身,劉太太見她臉上平靜下來,長嘆一聲,替女兒理一理衣著,逕自出去。

  等劉太太走了,珠兒上前有些抱怨的道:“姐姐,你怎這樣?”劉如蘊看著珠兒,半天才道:“珠兒,其實你也不明白我,是不是?”劉如蘊說的雖然輕,珠兒還是能聽出她話里的挫敗,珠兒沒有說話。

  劉如蘊嘆氣:“珠兒,你只不過習慣聽我的話罷了?”珠兒坐到劉如蘊身邊:“姐姐,我是你的人,我不聽你的話聽誰的,再說。”珠兒看著劉如蘊,笑的很開心:“姐姐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會不聽姐姐的話呢?”

  劉如蘊看著她,目光柔和,聲音溫柔:“珠兒,你是這樣的,陳媽媽也是這樣的,爹娘也是疼我的,我實在是有福氣。”珠兒聽到劉如蘊的話,突然有不祥的預感,緊緊拉住劉如蘊的手:“姐姐,你不要嚇珠兒,不要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劉如蘊拍一拍她的臉:“珠兒,我不會的。”珠兒如釋重負的點頭,劉如蘊看著她的臉,突然笑了,珠兒歷來都是信任自己的,從來沒有忤逆過自己的意思,珠兒如此,陳媽媽如此,連自己的父母都是如此,她們都是如此,都只願自己一生平安順遂,只可惜自己不會像旁人一樣,順著前人走的路走。

  戲唱完了,燈也滅了,日升月落,劉大奶奶來的時候,劉如蘊正在梳洗打扮,劉大奶奶一眼就看見劉如蘊手裡拿著胭脂在往嘴上點,這脂粉,這幾年來還是頭頭一次見劉如蘊用這些東西,劉大奶奶不由上前按住劉如蘊的肩笑道:“小姑終肯用些脂粉了。”劉如蘊點胭脂的手頓了頓,繼續把胭脂往上面點。

  劉大奶奶說話時候,順手從首飾匣里拿出一根金簪子要替劉如蘊挽髻,劉如蘊任她打扮,只是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依舊是青春年華,快兩年沒用脂粉了,此時重新點上,覺得整個人都亮了很多,劉大奶奶給她用金簪挽好頭髮,戴好首飾這才笑道:“小姑也該穿幾件鮮艷的衣服,才剛二十,何苦成日素著張臉。”

  見劉如蘊打扮好了,丫鬟拿來衣服,劉大奶奶見還是那種素色的衣衫,不由白了她一眼:“怎麼還這樣。”劉如蘊這才從梳妝檯前轉過身:“大嫂,今日是新媳婦見婆婆的日子,你還不去受新媳婦的禮?”

  劉大奶奶打劉如蘊肩頭一下:“我這不是好心請你一起去,你反而要挑我的禮。”話還沒完,就有丫鬟來到:“大奶奶,太太請你速去堂上。”劉大奶奶嗯了一聲,拉住劉如蘊道:“小姑,我們一起去罷。”

  劉如蘊起身推她:“大嫂,你也知道,我素來不愛這些虛禮,你先去罷。”劉大奶奶不由愣了愣,劉如蘊起身把她往門口推:“好了,就算要擺婆婆的譜,你也捨不得燕娥在那等吧,快些去吧。”劉大奶奶這才笑道:“中午還有酒席,可不許走。”這才轉身離開。等她走後,劉如蘊嘆一口氣,依舊在梳妝檯前坐下。

  劉大奶奶匆匆趕到堂前,別說燕娥和觀保已經穿的整整齊齊,候在下面,連劉太太和劉老爺夜早就坐在上面了,劉大奶奶對公公婆婆行禮後這才坐回自己位子上,見劉大奶奶來了,劉太太點一點頭,有老媽媽引著燕娥和觀保依次行禮。

  禮剛行到一半,有個丫鬟急匆匆過來,小聲在珍兒耳邊說了幾句,珍兒臉色變了變,看了看劉大奶奶一眼,又見燕娥他們在行禮,又對丫鬟說了,丫鬟點頭,匆匆走了。

  劉大奶奶在上面看見,想起這個丫鬟就是昨日派去伺候劉如蘊的,難道是小姑出了什麼事?正在思量,劉太太已經笑道:“大奶奶,看你是喜歡極了,怎麼新媳婦的茶也不接?”劉大奶奶這才回過神來,燕娥已經含羞帶怯的跪在自己面前,手裡端著茶盞,劉大爺已經接了茶,正在笑呵呵的看著面前的兒子新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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