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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婁夙扭頭皺眉,倔強地吼道:“滾開!叫你去柜子那兒聽見沒!”

  子元啞然失笑,心中卻生出絲絲溫暖。不再拒絕,他扶著床沿來到雕花立櫃旁,翻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的藥粉,端望良久後,像是對著自己說:“都是些極為猛烈的藥粉,想必受了不少苦吧?”說罷,眼中的憐惜又增加了幾分。仔細辨清了幾種藥性後,子元撩開衣袍,熟練地上藥。婁夙望著他背後不斷結痂又不斷迸崩開的痕跡,亦是心生憐惜,到最後撇過頭去,不敢再看。

  上好了藥,子元抱起地上的婁夙,走向雕花的床。

  “你幹什麼?”

  “難道你要一直躺著地上?”

  “放我在一旁的側踏上就好。”

  子元知道婁夙的意思,卻說:“你的好意,本太子心領了,可我必須回去,留宿在這會給你帶來麻煩。”

  “你這個樣子回去,豈不是更麻煩?放心好了,你先且在這養一晚的傷,明天一早,我會叫幾個乖巧的樂師給你喬裝一番,送你回去的。”

  “這……”

  婁夙笑得艷若紅薔,眉頭卻不由一皺。“怎麼?太子殿下嫌棄我這躺過無數男人的床髒?” 子元把她放在側榻上,自己大方地躺進重紗的雕花大床。微風吹動著重紗,他閉眼輕嗅,然後爽朗一笑道:“這薰香……若沒猜錯,是加了冰消和樟腦吧。香若幽蘭,淨若樟腦,一個喜好潔淨至此的女子,怎麼會讓人躺在自己的床上,又怎麼會髒?”說罷,饒有趣味地側過頭來,看著一旁因被道破而羞惱的臉。

  婁夙輕哼一聲,撇過頭去,辯駁道:“可不是髒了麼!明天這滿床的傷藥味兒,也不知洗不洗得掉!”

  是夜,二人隔著一層薄薄的紗幕,躺在燈火昏暗的寢宮裡。歲月靜好,仿佛所有的傷痛都停在了這一秒。

  可殊不知,明日太陽升起之時,驚天的震動,將掀起深宮的另一輪巨浪。

  第九章 傻子

  紙終包不住火。次日午後,這件事便傳入了皇帝的耳中。原是昨晚新納入公主宮裡的一名樂師,趁著眾人給太子喬裝之際,悄悄將那染血的蟒袍帶了出去。

  烈日當空,像是染了君王的怒氣。重華宮的大門被粗暴地推開,二十四把玄鐵的劍冷冷地架在了婁夙纖細的脖子上。當年嬌奢一方的郡主,如今亡了國,被皇恩鎖在金絲的籠中,可即便再屈辱再不甘,也不曾被這樣剝去尊嚴。

  婁夙跪在寒光凜凜的大殿中,一個老太監立在一旁,撐開了血跡斑斑的蟒袍。“公主,傷損皇儲可是死罪,你有何辯解?”君王的神色莫辨,百官也在竊竊私語。

  婁夙的雙腿早已廢了,跪得再久也不可能有知覺,可她連表情也是冷的,好像她的腿一樣,早就死了,“無可辯解,就如太子所說吧。”

  高高在上的君王眉頭微蹙,“你認為太子說了什麼?”

  婁夙輕輕抬眼,其實禁軍的劍架上她脖子的剎那,那一瞬間,她是感到解脫的。她不想猜測自己的命運在別人口中如何輾轉,昨晚和子元的交集不過是落花和薄霧的相互憐憫,太陽升起,花便敗了,霧便散了,他若不想惹到非議,借著身上的傷,把責任一併撇了過來也是人之常情,倘若他沉默不語,也足以劃清界限。

  然而冷情的帝王卻揮揮手,讓人撤下了那猙獰的血袍。

  接下來的懲處頗具戲劇性,永安公主沒被賜死,也沒被剝去封號,君王只是命人抬走了她的坐輦,令她不得出自己的宮殿。反而是太子這邊,突然被褫奪封號,降為普通的皇子。如此大的風向急轉,卻並未引起原太子一黨的群情激奮,他們掙扎了幾下,便也消停了。只因當日朝堂之上,君王對上婁夙的雙眼,指著她的廢腿,說了一句話。聽到這話時,婁夙的眼中確有閃過一絲波瀾。在那之後,她心裡想了什麼,沒人知道。

  日色消沉,重華宮的宮門被重重鎖上,再無門庭若市。宮中樂師名伶被陸陸續續遣出,昔日的歌舞昇平也戛然而止。許是在風頭上不好再放肆,又或者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太子被廢已是不容置喙。樹倒猢猻散,子元一黨的羽翼漸漸微妙地脫落,而受益最深的莫過於大皇子,子息。

  景賢宮中,子息安靜地坐在一旁處理公務,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緩慢地點在紫檀的案几上,像他的呼吸一樣平穩又沉重。

  那日清晨探子來報,得知公主的樂師捧著太子染血的蟒袍,不久前踏進了皇帝的寢宮。當下,他心意複雜,一來事發突然,東宮那邊卻沒動靜,想必太子並無大礙,而是有意隱瞞傷情,且此事發生在重華宮,處理不當會害了婁夙。二來,如若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處理,東宮易主也不是難事,還可保全婁夙一命。

  正午時分,宮牆偏隅之地的悠然空間裡,子元一身素白的深衣疏散地攏著,他無法躺下,只能半坐在一張安放妥當的藤塌里。這個秘密花園種滿了奇花異草,就連從宮垣外爬進來的紫藤,到了這兒,也滋長出綠如深潭的涼意。

  “是誰?南音麼?”子元的聲音有些虛弱。紫藤纏繞而成的垂蔓像庇護這片空間的大門,將來人隔在重重綠蔭之外。

  “子元,南音是不會再見你的。”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她告訴過我,你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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