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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清溪深深吸了口氣,雖她沒法體會到那樣境界,只憑腦子大概想想,就已有“不可思議”之感了。

  老先生笑笑接著道:“你方才不是問情和理?你看這華天盤是屬情是屬理?”

  這華天盤乃極數開宗之寶,那自然是理之極了,同情有什麼干係,傅清溪照著自己想的說了。

  老先生笑著點點頭道:“光看這東西多半都是這麼想的。卻是想不到,這集理之大成者,卻是從情上來的。”

  見傅清溪不解,轉回身來落了座,面現追憶道:“書院裡所謂的流派,千百年來不曉得生生滅滅了多少個,我們極數也不是多久遠的學向。開宗祖師爺本是學斗數的,年近不惑時候才得遇了真命姻緣。從此夫婦相隨琴瑟和諧,羨煞旁人。

  “那位祖師奶奶也是幾輩子出一個的大才女,善書善畫,猶工詩詞。只是跟了祖師爺後,發現祖師爺整日介擺弄的都是些她從來沒見過的數字。愛屋及烏之下,便也跟著學起斗數來。

  “可人的天資,全知全能的聖人且不論,常人多半有極拔尖處余者便會略遜色一些,本是人之常情。這位祖師奶奶詩詞書畫都堪稱絕,在數術一道上卻始終沒法入門。偏她自來才高,自然心氣也比尋常人高些,越是學不會的她偏要學,祖師爺要攔也攔不住。

  “這數術推演本是極耗心神之事,尤其若是不得其門而入還非要用蠻力的,明明三步能走到的她要走十三步還未必能通,豈不更勞心了?加上她本來身子也不算強健。如此過了幾年,心力漸漸不支,竟在一回夜算星象時暈了過去,當時在書院裡的五運六氣學向高手們都趕來了,也只多延了半日功夫。

  “祖師爺與祖師奶奶伉儷情深,忽然孤雁獨棲,其傷其痛我們局外人難以想見。只是祖師爺本是通數之人,這祖師奶奶算起來又是因數而亡,他心裡就起了執,想知道這難道也是註定的?因他想著,若是祖師奶奶這輩子沒有嫁給他,而是嫁給另外一個一樣工詩文的才子,或者便可免了這樣命數。那到底這命有沒有變數?若有,又在哪裡?

  “他起了這個念,把祖師奶奶從小到大凡能從家人僕從、至交好友口裡問出來的事情經幾方比對,事無巨細地都記錄了下來。再根據祖師奶奶出生的時辰用斗數之學開始推算流年流月流日,再將一件件實事安入其中。這時候他又發現,這一事常不是一事。所謂‘一事’常是籠統所言,比如‘祖師奶奶在若園做了三日詩畫之會’,這世上並尋不出‘詩畫之會’這麼個可以直接拿出來的東西。裡頭原是有許多細事組合而成的。且三日詩畫之會,按著流日推起來,這一日與一日的差別也極大。這又該如何解?

  “如此,事中有事,事成事因,事牽事果,漸漸結成了網。祖師爺在祖師奶奶離世後,便一心撲到了此事上。前後算來花了三十多年才最終創出了‘華天盤’。你看看,這個‘理之大成’是不是由情而來的?”

  傅清溪點點頭,卻還急著催問道:“那祖師爺推算出來結果了麼?可有能改動的機緣?”

  老先生很是為難地看了她一眼,傅清溪不解,又催一句:“有沒有?”

  老先生嘆一聲:“所以我方才猶豫,到底要不要給你講這個事兒。”

  傅清溪聽不明白了:“先生何出此言?”

  老先生哼了一聲,才道:“當年那小子就是聽了這個話之後,轉心變節跑去學星演了,你說可恨不可恨?”

  傅清溪曉得老先生說的是雲在天,一樂不語,又道:“我又不是首座大人,您這不告訴我我也會另外尋人問去的,還不如您跟我說了,我想不明白的還能直接問您,您還能開解開解我不是?”

  老先生一瞪眼:“你這意思是說,我萬一開解不了你,你也要去摘星樓了?”

  傅清溪樂得趕緊搖頭:“不不不,我可不是那麼膽小怕事之人。”

  老先生聽了這話大笑,撫掌道:“好,好個膽小怕事之人!正是這句話了!”

  傅清溪又催一句,老先生才嘆口氣接著道:“祖師爺臨終前留下了一篇‘華天引’,說了他創華天盤的來龍去脈,關於這命數之事,最後說了一句‘機巧盡在人心’。你說這改命的機緣是有還是沒有呢?”

  傅清溪聽了細思一回,茫然搖頭道:“學生不知道,學生還體會不到這一層。”畢竟如今對她來說,光解這些明明白白的世事,都還有似是而非之處,哪裡還說得上人心?

  老先生點點頭道:“不錯,能誠於己誠於心,方能見真。你就這點好。”

  傅清溪跟著樂:“學生也這麼想的。”她素來不覺著自己聰明,唯一可取之處就是老實勤快,倒不會不敢認。

  老先生見她神情漸松,接著道:“如此,如今你當明白了,這情與理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修世間道理是修,若是不修人情人心,卻也看不全這個道理的。既說不是膽小怕事之人,難道只敢修理,不敢修情?”

  傅清溪忙道:“那也沒什麼不敢的。”

  老先生點點頭:“那就好。我同你外祖父已經商量好了,這定親下聘的日子也都選得了。你外祖父的意思是要問問你自己,是願意聲勢大些風風光光大辦一場呢,還是簡簡單單過個儀式就完。你放心,這些事兒都有人辦,不算費事,你樂意怎麼樣就怎麼樣。”

  傅清溪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什麼意思?我不是今日才聽首座大人說了這些話?怎麼外祖父那裡連定親下聘什麼都打算好了?這都什麼時候的事兒?怎麼沒人同我說過?

  老先生看她一眼:“都等你想明白得耽誤到什麼時候去?!自然是一邊操辦起來,你那邊再自己慢慢想了。”

  傅清溪忽然覺著這老先生說話語氣怎麼聽著有些像清風大人呢?……

  到後來傅清溪也沒記太明白,自己當日到底有沒有點頭。反正沒過兩日外祖父就給自己來了封信,信里把之後的日程安排同自己說了,叫自己安排好學業,回去把該辦的儀式辦一辦。另外還有些她自己的友人,那帖子得她自己寄去云云。

  她拿著信還不曉得怎麼辦才好呢,朗月大人就毫不避人地施施然往她院子裡來了。待她一開門,展顏一笑,伸手拉著她便往屋裡去,一邊走一邊問道:“可想好了要給哪些人發帖子?要不要我來執筆?”

  又說崑崙書院裡剛剛忙完一個數演會的胡芽兒胡學姐,看到傅清溪寄來的書信,見她歷數了自己身邊那些原先說著要一個人自在過日子的姐妹好友紛紛定親成婚的事,大有“只剩你我為伴”之嘆。胡芽兒因著傅清溪的緣故,同俞正楠也熟識了,因此俞正楠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想想從前俞正楠確實全為了往後一個人獨自生活做了許多謀劃,只是誰想到後來會遇著那麼一個大魔星呢?凡是人能想出來使出來的法子,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到底俞正楠耗不過他,叫他逮回去做娘子了。也難怪一直以俞姐姐為榜樣的傅妹妹茫然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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