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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跟著聽。我試過你心性,知道你心地純樸,不事雕琢,所言可信。我們遇到過許多人,說話或者好誇張或者好矯飾,總之叫他們對著真正的自己是十分困難的。甚至還有拿個假的自己當自己,哄著自己過日子的,還不在少數。每次你一走,元風總要同我說些你今日說言的背後之事。比方說你是寄居在外祖家的,沒有親的兄弟姐妹,父母早亡等等事情,他都一早聽出來了,後來還跟你面前演什麼‘原來如此’,那是他想過過演戲的癮……

  “在那回我聽了你將精力花在米契買賣上的事情而訓斥了你之後,不用那小子整日在我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說什麼怪話,我自己亦覺出來了。在我看來,你當日的情形,向學一道才是最好的解決之路。那銀錢又有何用?且又怕你把數演的東西往這上頭一用,自覺得趣了,從此就止步於皮毛上,那這輩子才真的叫完了。

  “可這話再往深了說,這事情同我並沒有干係。你會這麼做自然也是因為你自己的各樣數象疊加而來,才又成此象。所謂命也運也,這都是數運使然的,無可更改,又有什麼可訓斥可憂急的?我卻為一個數象動了火氣……這時候,我大概知道什麼叫‘情’了……”

  明明一樣的‘另一半’的故事,傅清溪聽清風大人說起來時,那就是一個故事的樣子,這會兒聽朗月大人一說,那心就跟著一揪一揪的。尤其聽到自己當年走的歪路和他當時的心緒,好似莫名就聯結了什麼似的親近起來,心裡都酸酸熱熱的。

  雲在天接著道:“我如今想著,這個‘情’大概就是對‘生’的憐惜吧。想想我們,哪個不是因緣際會才能生而為人的?這生而為人,在什麼樣的人家裡有什麼樣的父母,怎麼長起來,又要受什麼苦難,經歷哪些心劫……自己能做主的實在沒有什麼。又說‘眾生皆苦’,這人自然亦是如此。

  “大概不管哪個人,你留心去瞧去,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自己的苦衷自己的無可奈何。好似一個叫無窮數網綁住了的小小數象,身不由己又心懷希冀。因有求而有苦,有得而有失,便是一時有歡愉,卻常有餘時皆苦之嘆。如此說來,實在每個人都是可憐可愛的。若是真心去體味一個人的喜怒哀樂,憐愛她的不由自主,感同身受彼此的生之艱辛。這個,大概就可以算是‘情’了。

  “得天之幸,叫我細看了你,將你的喜憂哀懼看到了我心裡,這便結了了‘情’了。按此為論,我雖沒有瞧見你就面紅心跳不敢說話,實則是我對你有情,你對我可還沒什麼‘情’哩。如今我這個有情的來求娶你這個無情的,也難怪你不肯了,唉……”

  傅清溪方才叫他一通“情論”說得心軟如月下柔波,眼睛都紅了,卻聽他又出來這麼一句,立時又是心疼又是心急,連連道:“不、不,不是,不是那樣的。”

  雲在天一笑不語,又接著道:“這是第一個道理。我告訴你我是怎麼看‘情’這個東西的,又是怎麼對你生的‘情’。這都是你我日常經歷的事情,才說是入世的。還一個數象的。你且看看這個。”

  他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來,展開了給傅清溪看,傅清溪一眼認出來這是他兩個之前說星演的時候,用過的一個合盤。

  雲在天笑了笑看著傅清溪道:“那時候忘了告訴你了,這原是你同我的合盤。你可還記得咱們推演出來這對夫婦的結果?”

  傅清溪漲紅了臉,心跳得她都不敢張嘴說話,生怕那心會咕嘟一聲直從口裡蹦出來!

  那日雲在天拿了這張合盤教她按章推演,推出來這對夫婦是“至情格”,這是極少見的正姻緣上上格局,夫妻倆天定佳緣,恩愛偕老,且……子孫滿堂……

  雲在天道:“這是數象推演的結果,算另一個道理。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傅清溪一雙妙目看著眼前這個“天定佳偶”,紅著臉道:“能……能不能再算算另外的人……”

  雲在天一挑眉毛:“你還想算哪個?”

  傅清溪道:“四哥哥要娶俞姐姐,董九哥要娶柳姐姐,我、不放心那兩個人……”

  雲在天點點頭,忽然又問道:“那你放不放心我?”

  ——唉,月色如此撩人。

  第174章 天定

  朗月攻勢凌厲, 傅清溪這等小白只好束手就擒,臨入網前心裡想著:“我本就不算聰明, 往後同這人日日相處, 只怕更要笨了。那只有在學問上越發多下功夫才能稍稍挽回一些吧……”

  也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許心時候念著這些的。

  再對著自家先生時, 還有些暈乎。悠然叟瞧著小兒女間事心裡好笑, 問她:“怎麼的,還沒回過神來?”

  傅清溪自琢磨著嘆道:“總覺著……不太合理……”

  老先生大笑:“這都給了你這許多道理了,還說不服你?姻緣中自有因緣, 若是那時候錯了隨便哪一端,或者就不會相識, 或者相識了亦不會深知,尤其對你們兩個來說。畢竟都不是什么正常的人物兒。”

  傅清溪道:“從前因緣如今已盡知了, 那命盤推定也是學生自己算的……只是,只是這世上的事情都有理可循,怎麼這情……這情卻是不講理的麼?”

  老先生笑嘆了聲, 看著窗外沉吟了一回, 才緩緩道:“你可曾細瞧過華天盤?”

  傅清溪趕緊點頭, 她從前許多時候連夢裡都常見著圈兒院裡那個頂天立地的華天盤, 只是總是在夢裡都難免瞧暈了過去。要說全無所得也不是, 可真要說有所得,卻是模模糊糊說不明白的東西,是以也沒有跟自家先生細提過。這回見先生問起, 便大概說了兩句。

  老先生點點頭道:“這本是我們極數一脈的開山根源,是祖師爺所創。那你可知道祖師爺如何創出的這個盤?”

  傅清溪還真沒細想過這個, 畢竟從她的經歷來看,不過“學”和“悟”兩道,缺了哪一頭都不成的。可這華天盤這般神妙複雜,又要從哪裡學去?

  老先生見她神情便能猜出她大致想法了,一笑道:“你如今只能想到這東西的複雜,連看都難看明白,何況無中生有把它創出來。你還體會不到另一個,便是那個‘能’。人做事,除了方式方法,最要緊那個心裡鼓動自己去做的‘能’。這個‘能’的量有多大,決定著你做的事情能到什麼程度。

  “這在你最初看的書里也提到了的,在為學上是如此,在其他另外任何一件事情上實則都相通的。常說誰誰誰有長性,誰誰誰沒有,這長性怎麼來的?就在這個‘能’上。有時候你想出去走走,左思右想,最後卻沒出去。便是你當時的這個‘能’連‘出去走走’這樣的事情都不足以支撐。如此而言,你想想,這創一個‘華天盤’又需要多大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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