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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電話,小月那天出殯的情景歷歷在目。冤家宜解不宜結,我應該利用這次機會好好緩和一下兩家的關係。

  這些年我一直沒回家鄉,爸媽多虧弟弟照顧了。弟弟在小月死的那年考上了師範學院,畢業後回縣高中教書,已經結婚了。婚禮我也沒參加,不過我給寄去了一千塊錢。我這輩子註定是個情種,背負的感情債太多,永遠也還不完。

  晚上八點多鐘,小月的五個哥哥背著老爺子和我爸媽一起來到醫院,我看見蒼老的爸媽心裡就發酸。

  陳小柔和趙雨秋推過來一個平車,小月的五個哥哥抬著老爺子放在平車上,我讓陳小柔安排老爺子做ct。小月的五個哥哥見了我格外的客氣,再也沒有以前見我就拳打腳踢的霸氣。我聽爸媽說,小月她大哥已經升任北灘頭鄉的鄉長了。

  ct的結果出來後,我嚇了一跳,老爺子腦袋裡有三百毫升的血,掐肚皮已經不知道疼。

  “慶堂,怎麼辦?”大哥問。

  “馬上手術,”我說。

  “林大夫,”趙雨秋說,“你還沒吃晚飯呢,這一上手術台沒準兒就得到下半夜了。”

  “泡袋方便麵吧,”我說。

  陳小柔親自給老爺子剃頭、刮*、插輸尿管,一切準備就緒。

  “大哥,”我說,“老人歲數太大了,手術風險很大,不過我會盡力的,你在手術通知書上籤個字吧。”

  “慶堂,手術怎麼做?”大哥問。

  “在腦袋左側打個洞,把血抽出來,手術本身很簡單,只是老人歲數太大了。”

  “你是專家,聽你的。”

  大哥在手術通知書上簽了字。這時,丹陽趕了過來,她剛下飛機,見我沒回家,知道我加班,便過來看我。

  丹陽從未見過我爸媽,醜媳婦第一次見公婆。

  “丹陽,我馬上要做手術,一會兒你帶爸媽回家,”我囑咐說,“另外安排大哥他們在醫院招待所住下吧。”

  “慶堂,讓弟媳帶大叔大嬸回去休息,”小月的大哥說,“他們年紀大了,我們哥五個無所謂,等手術完了再琢磨住的地方,不然誰也睡不踏實。”

  “那好吧,”我說。

  丹陽和大哥他們寒喧後就領著爸媽走了。我吃完方便麵就去了手術室。

  小月她爺的身體真好,我們採用局部麻醉,手術進行了三個多小時,很順利,手術其間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陳小柔和趙雨秋將平車推出電梯時,小月的五個哥哥趕緊圍了過來。手術很成功沒有必要去重症監護室,我將老人安排在單間病房。老人很快就甦醒過來,說話清晰,頭腦清醒,下肢一掐已經有痛感。

  我讓雨秋找了兩個最好的陪護,這些陪護大多是下崗職工,有搭夥的,也有兩口子一起乾的,不過雨秋找的兩個陪護雖然也是兩口子,但卻是二婚,女的姓夏,前夫前幾年也是腦溢血去世的。當時手術是曲中謙做的,出院後不到一個月又復發腦出血,送到醫院沒多長時間就死了。

  “老爺子你真有福,有這麼好的大夫給你做手術,”夏姐說。

  “現在的社會真好,科技發達,連腦袋都能開,真了不起!”老爺子高興地說。

  “有陪護在,你們留一個人就行了,其他人到院招待所開房間休息吧。”我對小月的大哥說。

  “慶堂,老爺子得住多少天院?”大哥問。

  “不著急,老爺子歲數大了,應多住些日子,完全恢復後再出院,估計得二十多天。”我說。

  安排完老爺子,我離開病房,小月的大哥送出來。

  “慶堂,”他握著我的手說,“當年大哥把事兒做過了,害得你這麼多年沒回過家,大哥賠不是了。”

  大哥這麼一說,我心頭一熱,眼淚險些涌了出來。

  “大哥,事都過去了,當年是我不好,我對不住小月,”我慚愧地說。

  “慶堂,抽空還是回家看看吧,這些年咱家鄉變化挺大,回去後,大哥陪你好好轉轉。”大哥說。

  “謝謝大哥,去照顧老爺子吧,我也得看看我爸媽了。”

  “對對對,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把家裡電話寫給大哥,囑咐他有事打電話,便離開了醫院。已經是下半夜了,天有些陰,我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多年對小月的愧疚好像我口中吐出的煙,消失在夜幕中。

  爸媽在我家住了二十多天,期間與我岳父岳母吃了頓飯。丹陽與兩位老人處得還好,爸媽很喜歡雪兒。兩位老人對我這個家、對丹陽這個兒媳婦都很滿意。

  我陪爸媽逛了東州城大小景點,爸媽是一輩子沒見過大事面的人,這次進省城總算開了眼,丹陽給兩位老人買了不少新衣服,我也平撫了這些年對兩位老人沒能盡孝的愧疚。

  小月她爺終於出院了,老人是被小月的五個哥哥背來的。出院時,老人自己走出了醫院,哥五個對我這二十多天的關照很感激,大有相逢一笑冺恩仇的意思,丹陽飛歐洲,沒來得及送爸媽,我只好一個人將大家送上火車。

  這段時間我在夢中幾次夢見小月,小月的音容笑貌經常出現在眼前,我不知道是小月原諒了我,還是我原諒了小月。我感到夢中的風不是在吹拂,而是在*,夢中的路不是在延伸,而是在回溯。

  第十章

  派誰去日本,院裡一直沒有定下來,曲中謙和羅元文爭得很厲害,據說幾個院長家,他們都走遍了。我不是不想去,而是討厭用蠅營狗苟的方式得到機會。穆主任看出了我的心思,但並未露聲色。當然,羅元文找過穆主任,穆主任不說我也知道。不過院裡最終的決定讓我很意外,羅元文做住院總醫生,我去日本做訪問學者,都是一年。羅元文得到消息,很不高興,認為我搶了他的機會,這些天一直不愛搭理我。

  上午,常院長找我談了話,囑咐我出國要認真學習,為國爭光,院裡對我寄託很大希望。我向常院長表了決心。

  回到醫生辦公室,陳小柔告訴我穆主任讓我到他辦公室去一趟,我估計出國的事穆主任一定知道了,他老人家可能要囑咐什麼。

  我匆匆去了穆主任辦公室。一推門,羅元文坐在沙發上,我估計他是來訴苦的,我一進屋,羅元文有些尷尬。

  “穆主任,”他說,“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慶堂,恭喜你!”

  “謝謝!”我說。

  穆主任扔給我一支煙,然後說:“慶堂,這次出國,元文很想去,曲中謙爭得也很厲害,院裡很矛盾,最後徵求我的意見,是我推薦了你。你知道慶堂,我老了,非常希望有人能接我的班,元文也是我的學生,目前水平不在你之下,不過從長遠看,你的潛力更大些,而且不浮躁,這一點是我最看重的。日本的腦神經外科技術比我國先進很多,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學點真東西回來,千萬別辜負了院領導對你的期望。”

  穆主任的話語重心長,我內心充滿了感激。想想老人家,快七十歲的年齡了,還堅持在手術台上,心裡真不是滋味,一種責任感油然而生。

  離開穆主任後,我往岳母家打了電話,丹陽今天休息,去陪老爸老媽了。我把院裡派我去日本的事告訴了丹陽,她聽後高興極了。

  “林慶堂,你去日本後會不會不要我了?”她在電話里半真半假地問。

  “丹陽,你這叫什麼話?”我不高興地說。

  “本來嘛,很多人出國後都變成了負心漢。”

  “丹陽,你能不能把我往好里想一想?”

  “我就是有這份擔心,所以才提醒你,”說完還咯咯地笑起來。

  我無可奈何地放下電話,對謝丹陽的野蠻無計可施。

  半個月後,我乘上飛往日本關西國際機場的飛機,丹陽把我安排在頭等艙里,並親自為我服務。她為了送我,特意與同事換了班。

  關西國際機場建在海面上浮出的人工島上,是世界上第一個海上機場,也是日本第一個二十四小時晝夜運轉的機場。剛剛起用不到一年。

  飛機抵達機場跑道時,天已經黑了,我從機窗望出去,燈火輝煌的機場夜景堪稱一絕。接我的是我的大學同學馬登,這小子畢業就來日本了,在日本讀了碩士後娶了導師的女兒,加入了日本國籍,而且還開了自己的醫藥公司,主要是往中國銷售日本的藥,據說發了財。

  由于丹陽四十分鐘後還要返回東州,所以我們在國際出港大廳匆匆相擁告別。我取了行李,辦完海關的手續,走出進港大廳,馬登西裝革履邁著碎步迎了過來。這小子太像日本人了,完全被日本人同化了。我們寒暄後走出機場,上了他的本田車,向大阪城駛去。

  “慶堂,我岳父衫本孝和內騰勝教授既是同學、好朋友,又是上下級關係,大阪市立大學醫學院的腦神經外科在日本享有盛譽,內騰勝教授在這方面是日本最著名的專家之一,你跟他學習是你的榮幸,”馬登一邊開車一邊說。“我岳父是院長,自然會請內騰勝先生多關照的。”

  “馬登,想不到你小子混得這麼好,能娶到大阪市立大學醫學院院長的女兒,”我羨慕地說。

  “你小子不也娶了一位局長的千金,聽說還是一位空姐,慶堂,一定很漂亮吧,什麼時候來日本讓我見識見識。”

  “這次來日本,就是她送我來的。”

  “是嗎?為什麼不多呆幾日?”

  “她今天是飛航班,還得飛回去。你的日本娘子怎麼樣?”

  “她叫美智子,你安定下來到我家作客,她燒日本料理是一絕。”

  “是嗎,我非常喜歡吃日本料理,看來我要飽口福了。”

  “慶堂,你的住房就在大阪市立大學附近,也就是阿陪野區,不過房子小了點。房子是我公司的,租給你,你要按價付費。”

  我心想,馬登這小子越來越像小日本,都精打細算到我頭上來了。不過我也理解,日本這個民族有很多優點值得中國人學習。

  “馬登,這次到日本,讓你費心了,謝謝!”我感激地說。

  “慶堂,你是我畢業後見到的第一個老同學,我雖然也常回國,但生意場上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些年淨為掙錢奔波了,其實,我骨子裡更離不開咱們中國人講的情啊。”

  從馬登的話里,我能感覺到這十幾年他在日本奮鬥的艱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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