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我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時,幾個人推著平車從我身邊走過,平車上用白布蒙著一具屍體,推車人正是醫院太平間的老陳頭,我頓時產生了一個想法,便尾隨著在推屍體的人群後面,一直到了太平間。

  太平間在我們院的西北角,由幾間平房組成,掩映在一大片楊樹中。在神經外科醫生眼裡,手術台是最接近死亡的地方,手術時死神的陰影始終在無影燈後若即若離,死神像蛇一樣陰冷地笑著,盤旋在手術的整個漫長的過程之中,細細地玩味著病人的苦痛。太平間裡雖然沒有死亡的陰影,但那都是死神已經光顧過的屍體。死神早已離開了那些死者,他只帶走他們的精神。沒有了精神的世界,總是特別的寧靜。

  送屍體的幾個人抹著眼淚走了,老陳頭一個人走進太平間,我也尾隨到太平間門前。太平間裡有幾十個大抽屜,我扒著門fèng往裡看,一股股陰森森的冷氣從門fèng里滲出來。

  透過昏暗的燈光,我發現剛推進去的屍體是具女屍,披肩長發,年紀在三十歲上下。老陳頭掀開蒙在屍體上的白布,認真地望著女屍的臉,像看自己的情人一樣,然後他俯下身去,捧起女屍的頭深情地吻了一下,然後像發情的狗一樣又啃又舔起來。

  我看著老陳頭的舉動驚呆了,這時,他顫顫驚驚地*女屍的壽衣,然後掏出自己的髒東西,毫不猶豫的翻上去,他的身體像一條起伏的尺蠖,在屍體上機械地原地爬行……好傢夥,這個看太平間的老光棍居然jian屍!

  我毫不猶豫的推門進去,喊了一聲:“老陳頭,你幹什麼呢?”

  老陳頭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壞了,他居然從屍體上摔了下來,他一眼認出我來,順勢跪在地上求饒。

  “林大夫,我老混蛋,我再也不敢了,你千萬別給我說出去,不然我不僅丟了飯碗,更沒法做人了。”

  “你快起來,還不把屍體處理一下放進儲藏櫃裡!”我鄙視地說。

  “是、是、是,您答應我別往外說,我給您磕頭了。”老陳頭真把頭磕在了地上。

  “行了,行了,誰願意說你這噁心事。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吧,林大夫,我答應。最近我做手術遇到一些難題,需要在屍體上找答案,你得給我行個方便,怎麼樣?”

  “行、行、行,林大夫,你儘管來,只要出殯時家屬看不出來變化就行。”老陳頭從地上爬起來說。

  “這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找麻煩的,就這麼說定了。”

  “說定了、說定了。”他連點頭帶哈腰。

  離開太平間,老陳頭一直送我出來,謙卑得像條狗,我向他擺擺手徑直向實驗室走去。

  我突然發現,白天的醫院和夜晚的醫院大不一樣。夜晚的路燈像鬼火,掩映在路燈中的樹木就像幽靈一樣沒有激情,似乎到處都留有死亡的痕跡。我甚至感到一種恐懼,但同時,我更感到一種莫名的刺激。

  天上下起了小雨,冰涼的雨滴浸在臉上透著一股陰鬱的恐怖味道,邪氣逼人,我越想逃避就陷得越深,我知道鋌而走險是唯一的辦法,恐怖像宇宙中的黑洞,它隱秘地藏在人心中無盡黑暗之處,無法描述,卻有著黑洞般無法抗拒的巨大吸引力。

  走進實驗室,cháo濕的水房散發著霉味兒,洗手池鋪著的瓷磚早已發黃……這些我在白天卻絲毫沒有察覺。

  我從實驗室取了手術工具和一個裝有福馬林的玻璃缸,又重新回到太平間。路上,我還撿了半塊磚頭,老陳頭給我打開太平間的門,然後我讓他給我放風,老陳頭關上門出去了。

  我走近老陳頭剛才jian污過的女屍,在濃密的頭髮中撥出一條fèng,撥開頭皮,打開硬膜,揭開蓋,取出死者的大腦,放入盛有福馬林的玻璃缸里,然後把半塊磚頭放入顱內。放入半塊磚頭是怕死者家屬抬屍體時發現頭的分量減輕,而露出破綻,一切做好後,我fèng合了頭皮,梳理了死者的披肩長發,擦乾淨血跡,覺得一點破綻都沒有了,才捧起玻璃缸離開太平間。

  老陳頭見我出來了,連忙迎上來問:“林大夫,沒留下什麼痕跡吧?”

  “放心吧,一點破綻都沒有,”我厭惡地看了他一眼說,“不過最近我會常來的,這是一百塊錢,拿著吧。”

  “謝謝、謝謝林大夫,讓您破費了,”老陳頭接過錢滿臉堆笑地說。

  “老陳頭,我守你的秘密,你守我的秘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記住了?”我囑咐道。

  “記住了、記住了,林大夫,”老陳頭連連點頭說。

  “好了,我走了。”

  “慢走、慢走。”

  我離開太平間連夜回實驗室工作,坐在實驗台前,我注視著剛剛取出的大腦,不禁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個資料,上面介紹,愛因斯坦的大腦也是這樣被取出保存的。

  愛因斯坦去世時七十六歲,在普林斯頓醫院為他治病的醫生叫托馬斯·哈維。哈維對科學泰斗仰慕已久,他也一直在考慮愛因斯坦才智超群這個問題。事有湊巧,那天負責驗屍的正是哈維,所以他順順噹噹地把愛因斯坦的大腦完整地取了出來。

  哈維醫生當時四十二歲,他把大腦悄悄帶回家,浸泡在消毒防腐藥水裡,後來又用樹脂固化,再切成大約二百片,並親自動手研究大腦,同時也給科學界提供切片進行研究。哈維保存大腦幾十年,科學界也對大腦研究了幾十年。據不完全統計,研究過愛因斯坦大腦的科學家不下百名。研究結果表明,愛因斯坦的大腦負責數*算的部分,也就是大腦左右半球的頂下葉區域比正常人大百分之十五,非常發達,大腦表層很多部分沒有凹溝(回間溝),這些凹溝就像腦中的路障,使神經細胞受阻,難以互相聯繫,如果腦中沒有障礙,神經細胞就可橫行無阻地進行溝通,思維活躍無比。不過,我對這一發現持謹慎態度,因為憑著愛因斯坦的一個大腦就得出這樣的結論,理由並不充分。因為那可能只是一般聰明的猶太人普遍具有的腦部特徵,愛因斯坦儘管生來天才,但如果沒有後天的培養和個人努力,天才也難發揮出超人的智慧。

  不過,有一點是不用證明的,就是哈維取出愛因斯坦的大腦後,家屬沒有發現。我也為自己偷取了一個大腦而興奮,只是不是什麼名人的大腦,而是一個普通女人的,而這個女人死後還被一個骯髒的老東西給糟蹋了一番。

  我先將大腦的兩個半球分開,逐一處理,接著將腦幹、海馬趾神經中樞及扁桃體組織依次取出,再把剩下的腦組織細細歸類。特別是毛細血管的動靜脈走向,就像蜘蛛網一樣密布在大腦內外,在我眼前,大腦已經不是大腦,而是一件藝術品,大自然給了人類一個神奇的大腦就是讓我們活著的時候體味死亡的。

  我記得蔡教授曾經跟我說過,儘管國內在神經科學的“幾個點”上達到了國際先進水平,但總體上仍然相當落後。我決定把今晚的行動進行下去,我要通過對大腦的比較研究,完成我的博士論文,同時讓手術再上一個新台階。

  已經是下半夜了,我將分好的大腦放進冰櫃,然後吸了支煙。我累了,好在明天沒有手術,也沒有課,我可以睡個懶覺了。

  這時,窗外划過一道閃電,然後是一聲炸雷,雨點狠命地錘打著玻璃窗。我在實驗室的門後面找到一把雨傘,離開實驗室向西走去,走著走著心裡忽然想起哪部恐怖片的一句潛台詞:魔鬼可能在每個轉彎處等著你,當你轉過下一個街角時,猝不及防地與你擁抱……

  第二天,我一覺睡到下午三點多,起床後吃了點東西,丹陽怕打擾我,把雪兒送到姥姥家去了,我整理了一下,準備去辦公室。一進大樓,在住院部門前圍著許多人,醫院保衛處的幾個人正在維持秩序。

  一個老婦人正在跳腳罵道:“你們這些遭天殺的,太不象話了,你們在我女兒身上做什麼壞事了,火化能燒出個磚頭來。”然後便是大哭。

  老婦人的家人也破口大罵,“你們醫院在死人身上作孽,也不怕遭報應。”

  保衛處的人推推搡搡地往外拽他們,我一聽心裡就明白了,一定是我昨夜的那半塊磚頭火化時露了餡。家屬不幹了,找到了醫院,但這些人沒有證據,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燒出半塊磚頭,發泄一番也就算了,不過這倒提醒了我,下次決不能放磚頭了。

  一個星期後,曲中謙和王鳳瑩結婚了,這件事讓我驚得目瞪口呆,全院的人也都議論紛紛。我恍然大悟,我知道我當了一回殺手,讓曲中謙當槍使了。當時,如果曲中謙給王鳳瑩的丈夫做手術,救活了,兩個人就結不了婚了,救不活,就會落下謀殺的嫌疑,所以,曲中謙表面上從培養新人、關心年輕人成長的角度出發,把我推到前台,實際上是利用我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和急功近利的心理,為我所用,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但是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連阿里都說我上當了,曲中謙太壞了,但不高明。不過,曲中謙結婚,阿里最高興,因為他追求趙雨秋再也沒有對手了。其實阿里太小看曲中謙了,我心裡有數,曲中謙是不會放過趙雨秋的。當然,趙雨秋對曲中謙突然結婚也恨之入骨,我估計她在婚禮上就開始盤算怎麼收拾王鳳瑩了。

  我幾乎每天晚上都去太平間解剖大腦,事情進展很順利,我不再往大腦里放磚頭,而是事先準備好沾滿豆油的紗布,取出大腦後塞到裡面,這段時間我像著魔一樣往太平間跑,對人腦的認識又上了一個新台階。特別是對人腦血管的分布和解剖特點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並進行了總結,我發現人腦的血管比人體的其它部位的血管更容易出血和栓塞,這主要是由大腦本身的解剖特點所引起的。

  由於對大腦解剖的痴迷,每次上穆主任的課進行討論時,我都會讓穆主任感到吃驚,他對我在學業上的進步非常滿意。並對羅元文、阿里提出向我學習的要求。

  羅元文、阿里也納悶我這段時間為什麼在外科臨床上進步這麼大,又羨慕又嫉妒,一再向我取經,我當然不敢告訴他們我的秘密。

  每天晚上進太平間解剖大腦,然後到實驗室進行研究,一直持續到博士畢業前夕,那天晚上終於出事了。

  晚上,月明星稀,我吃過晚飯後,又看了一會兒電視,丹陽哄雪兒睡覺了,我離開家去實驗室取了手術器械,然後來到太平間。老陳頭正在喝酒。

  “老陳頭,日子過得挺滋潤呀!”我說,老陳頭連連點頭。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