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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術前麻醉時,謝局長的呼吸突然停止,血壓也測不到了。

  “穆主任,怎麼辦?”我有些手忙腳亂地問。

  “一定是腦內大出血了,”穆主任沉著地說。

  “穆主任,按慣例應當放棄手術,”羅元文提醒說。

  這時,醫護人員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穆主任身上。

  “不錯,病人血壓已經沒有了,呼吸也停止了,基本上等於死亡,當然不做是可以的。但是病人這個命交給我們了,我們能就此罷休嗎?如果我們搶救一下,是不是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讓他活下來?”穆懷忠冷靜地說。

  “穆主任,抓緊時間吧,救人要緊!”我想起昨晚謝丹陽哀求救救她父親的目光焦急地說。

  穆主任看了我一眼點點頭,他靜了靜心,然後開始手術。先打開硬膜,然後揭開,這時候顱腔內的血就像泉涌一樣,一下子就噴了出來,噴在無影燈上。羅元文、陳小柔、趙雨秋還有我全慌了,真是不知所措了,特別是我第一次參加穆主任的手術,根本沒有應付這種突發事件的心理準備,我發現穆主任對開顱後發生的事情也有些估計不足。

  “元文,用手指把出血的地方壓住,”穆主任沉著地說。

  “穆主任,按手術規則這是不允許的,”羅元文膽怯地說。

  “廢物,”穆主任生氣地說,“規則都是人定的,慶堂,你來。”

  我二話沒說,把手指伸進顱內把血管破的地方壓住,像噴泉一樣的的血涌果然給壓住了。穆主任慢慢地把噴出的血吸乾淨,然後開始分離動脈瘤,好在動脈瘤內沒有血栓。血管壁薄如蟬翼,手術時,手勁稍大一點就會把血管扯壞,松一點吻合處又會滲血。謝局長顱內動脈瘤的位置較深,手術時必須小心翼翼夾閉出口端,否則就會再度大出血。

  無影燈下,穆主任通過外科顯微鏡注視著病人的手術部位,用他靈巧的雙手將動脈準確地夾閉,他鉗起的fèng合針比繡花針還要細小,經過近十個小時的努力,手術成功了。鬆開阻斷夾,動脈充盈良好,血管造影提示動脈瘤消失,吻合口無狹窄。血壓逐漸恢復,大家又聽到了病人纖細的呼吸聲。

  可是穆主任站在手術台前遲遲沒動。

  “穆主任,怎麼了?”陳小柔一邊給他擦汗一邊問。

  “腰病犯了,元文、慶堂,扶我一下,”穆主任吃力地說。

  我和羅元文趕緊摻扶穆主任坐下。

  “把病人送重症監護室吧,”穆主任疲乏而痛苦地說,“這幾天你們倆辛苦一下,密切注意謝局長的病情,他還沒度過危險期,決不能大意。”

  陳小柔和趙雨秋將謝局長推出手術室,羅元文也跟了出去。

  “穆主任,您讓我用手指壓住出血的地方是急中生智,還是您在手術前就預料到會大出血,必須用這個辦法?”我狡黠地問。

  “慶堂啊,元文說得對,這是不允許的,一般不允許,這完全是迫不得已的,”穆主任語重心長地說,“這個手術也是我做的近萬例手術中最大的一個動脈瘤手術,這是個特例,你想想只有用這個辦法才能把血壓住,不用這個辦法是壓不住的,如果一直大出血,就什麼也做不了了,病人只有等死。醫生技術上、思想上的任何閃失都會危及病人的生命,所以我多次強調醫生不能考慮個人,做手術是為了給病人解決痛苦,挽救他的生命,這樣他才有耐心和決心去做手術。”

  我深深被穆主任的醫德醫術震撼了。我知道自己要想成為想穆主任這樣的人,要走的路還很長。

  “穆主任,我陪您洗個澡吧。”我說。

  “好吧,”穆主任點點頭說,“洗完澡後,你就不用管我了,我回家睡一覺,我太累了。”

  我和穆主任在手術室的淋浴間洗了澡,然後,陪穆主任回了家。

  工作了一天一宿,我累壞了,下午我在宿舍睡了兩個小時。傍晚,在生活服務區吃飯時遇到了謝丹陽。她是買完飯主動走到我面前坐下的。

  “謝謝你,救了我爸爸!”

  “你應該謝穆主任,是他老人家妙手回春,”我不好意思地說。

  “陳小柔和趙雨秋說,多虧了你及時用手止住了血,”謝丹陽凝視著我說,我被她看得心裡突突跳。

  “你爸爸手術後的危險期還沒過,現在還不能太樂觀,”我一邊吃一邊說。

  “我相信我爸一定能挺過來的!”她一邊給我夾菜一邊說,她夾菜的動作很自然,像是認識我很久的戀人。

  “想不到你還挺堅強的,”我敬佩地說。

  “那當然,我也是見過生死場面的,”她驕傲地說。“大前年,我們公司發生了一起空難,飛機即將降落時墜毀在野地里,我是第一個從摔成三截的飛機里爬出來的,當時正是中午,我拼命地跑,一邊跑一邊喊快救人吶、快救人吶,跑著跑著,遇見一個農民開著手扶拖拉機,我說明情況,他聽後開著手扶拖拉機去報警找人,很快警車、救護車、救火車陸續趕到現場,那場空難共死了十五個人,其中大部分是機組成員,我的一個姐妹剛結婚不久,就趕上了這場空難,結果截掉了雙臂和雙腿,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了,每當我想到這件事,心中就堅強起來。”

  謝丹陽講的空難我是知道的,當時廣播、報紙做了很多報導,沒想到那個勇敢的空姐就是謝丹陽,想不到一個像百合花清純的女孩竟會有如此驚心動魄的經歷,那麼那天晚上那個病人死去怎麼會嚇得她一頭扎進我的懷裡呢?我一頭霧水,滿心狐疑。

  “慶堂哥,吃完了嗎?”

  我心裡一顫,她喊我慶堂哥,喊得自然大方,一點也不矯揉造作,從她喊我林大夫、林大哥到慶堂哥,不過一天一宿的時間。

  “吃完了,”我連忙說。

  “吃完了陪我到花園走走好嗎?”她的請求正是我心裡想的,我無法拒絕。

  在醫院的小花園裡,我和她坐在兩棵巨大銀杏樹下的長椅上,月亮已經爬上樹梢。

  我們先是沉默了一陣兒。

  “丹陽,你都飛哪條線?”我先打破沉默。

  “我現在主要飛國際線,日本、大韓、東南亞,”她說。

  “當空中小姐是不是很辛苦?”

  “再辛苦也沒有你們辛苦,一個手術下來幾個小時、十幾個小時。”

  “不過我們倆的工作有一個共同點。”

  “什麼共同點?”她疑惑地問。

  “場所都比較固定,你看你在機艙內,我在手術室里。”

  “你可真會聯繫,”她笑著說。“你看過《生命不能承受之輕》嗎?”

  “這本書很深的,你讀過?”我吃驚地問。

  “沒讀過書,不過看過影碟,裡面有個花心的托馬斯就是腦外科醫生,”她狡黠地看著我說。

  “托馬斯怎麼花心了?”我問,我不過是想試探一下她是否真看過《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的影碟。

  “托馬斯與特麗莎結了婚,還與薩賓娜偷情,”她責怪地說。

  “可特麗莎畢竟是個鄉下姑娘,”我一說到這兒,馬上想起了小月和離去的蔣葉真,我想,我要是托馬斯,那么小月就是特麗莎,蔣葉真就是薩賓娜,我知道我的比喻是荒唐的,其實她們只是趟過我生命之河的兩個女人。

  謝丹陽注意到了我的情緒,她問:“怎麼,慶堂哥是看不起鄉下姑娘?”

  “哪裡,我自己就是農民的兒子,”我解釋說。

  我知道我的回答是蒼白的,我不願意再談這個話題,便岔開話題,“不早了,丹陽,我得看看你父親去了。”

  “好吧,”謝丹陽說。

  我們走出小花園,有一種戀人般的感覺,我能感覺到,這個出身局長家庭的千金小姐正在有意了解我,我心裡其實很矛盾,愛情兩個字讓我感到發自心靈深處的空虛和疲憊,儘管如此,與眼前這個像野百合花一樣可愛的女孩走在一起,心中仍然充盈著巨大的*。

  一個月以後,謝局長出院了,他恢復得很好,畢竟是東州市藥監局的局長,局裡的人搞了許多好藥,都是日本產的、美國產的,效果好得很。他住院期間,謝丹陽沒有天天陪護,因為她請不了那麼多天的假,她母親和兩個特護天天陪護。我幾乎隔三岔五就與穆主任上手術,所以沒再見過謝丹陽。

  由於我出色的表現,很快贏得神經外科同事們的好感,護士長陳小柔要給我做媒人。

  “慶堂,趙雨秋和幾個沒對象的護士對你有意思,你看上誰了?”

  “小柔,謝謝你的好意,成家先立業,我現在房無一間,地無一壟,還不想談這事。”

  陳小柔被我拒絕好幾次,搞得她很不高興。趙雨秋聽我沒那意思以後,惱羞成怒,到處造我的謠,說我在學校時就*成性,道德敗壞,差點被學校開除,甚至說出了小月和蔣葉真的名字,搞得連病人家屬都說我的閒話,我非常氣憤,卻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

  晚上,羅元文找我喝小酒,我們倆在醫院門前的小酒館暢飲小燒,喝得很開心。

  “慶堂,你知道為什麼你的閒話這麼多嗎?”羅元文是個性情中人,幾杯酒下肚就打開了話匣子。

  “元文,都是趙雨秋那個小丫頭片子亂嚼舌頭、瞎散布。”我氣憤地說。

  “你沒想想她怎麼知道你那麼多?”羅元文用提醒的語氣說。

  “想了,就是想不明白!”我疑惑地說。

  “慶堂,這個丫頭可不是等閒視之輩,虛榮得很,家裡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現在又都下崗了,她一直想找一個有錢有勢或者有前途的,”羅元文和我碰了一下杯,然後一飲而盡,接著說,“咱科里的女孩都不是省油的燈,你看陳小柔的老公是省軍區的大校,小黃的老公是省籃球隊的總教練,小劉的對象是市政府辦公廳綜合二處的副處長,小唐的對象是省電視台的名嘴,趙雨秋看著來氣,處了幾個對象,其實條件都不錯,但時間一長,人家就煩她了,都是男方把她踹了。”

  “元文,趙雨秋長得不錯呀,怎麼男孩都不喜歡她呢?”我不解地問。

  “這個丫頭虛榮心太強,什麼都和科里的女孩比,又愛嚼舌頭,你說哪個好男人能喜歡她?”羅元文輕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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