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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著,伸手抓住轡頭,一下翻身躍上糾墨馬背,糾墨衝著吳糾打了一個響鼻,吳糾又對著齊侯拱了拱手,齊侯也回了一禮,隨即轉身朗聲說:“啟程!”

  齊國士兵立刻傳話下去,一聲一聲“啟程——”此起彼伏,很快前方的大軍開拔,整齊有素的往前走去,齊侯也催馬往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吳糾。

  吳糾一身黑色朝袍,今日風有些大,咧咧的風吹拂著寬大的衣袖,吳糾的身影顯得很纖長,卻不單薄,挺拔的腰身束在楚王的朝袍之下,看起來有些說不出的威嚴。

  齊侯的隊伍慢慢消失在視野之中,往齊國的臨淄城開去,吳糾一直站在邊界,默默的看著,直到看不清了,最後看不見了,仍然兀立在那裡,仿佛融入了這一片昏黃之中……

  卿大夫們站在吳糾身後,誰也沒說話,這次本是送嫁的喜事兒,因此身為樂尹的彭仲慡也一同跟隨來了,他站在卿大夫的隊列中,級別挺高,因此站的十分靠前,看著吳糾的背影,有些感嘆的說:“唉,沒想到王上與齊公的友誼如此深刻,仲慡未曾見過。”

  他說著,一邊的潘崇回頭看了他一眼,當然是用一臉看白痴一樣的眼神,不知彭仲慡的腦子裡裝的是不是稻糙,不然他怎麼看出是友誼的?

  彭仲慡莫名被潘崇盯了好幾眼,也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他覺得自己說的應該沒錯,放眼望去,天底下那個諸侯國不是掐的你死我活?今日合縱,明日毀約,今日約好,明日打仗,根本毫無信譽可言,而齊侯和吳糾竟然依依惜別,彭仲慡倒是十分感慨的,然而他想錯了,這並非出自友情。

  潘崇看了一眼彭仲慡,莫名有些想要嘆氣,並非是嘆氣彭仲慡所說的友誼,而是想要嘆氣這番感情,不知能維持多久。

  天底下的感情,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遇到權貴與權術,都會分崩離析,而這種分崩,只是需要時日而已,無論如何,都會走到這一步。

  雖然如今齊國和楚國是聯盟的狀態,但是等齊楚兩國各自強大,不斷碰撞之後,最終有一天他們的疆土會對上,到時候他們便不再是盟友,而是敵人的關係。

  潘崇笑了一聲,這也是他為何相信權利,而不信感情的緣故。

  彭仲慡見他笑的詭異,不知在笑什麼,便說:“仲慡可說錯了什麼話,還請潘大夫指教?”

  潘崇挑了挑眉,那張平淡無奇的臉竟然有些神采飛揚的感覺,看的彭仲慡一瞬間傻了眼,原來潘崇並非容貌不出色,而是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笑起來的時候十分奪目搶眼。

  潘崇感嘆說:“真羨慕啊,是個痴人。”

  彭仲慡莫名就被“罵”了,不過他聽得習慣了,許多人都說他是呆子、痴人,還有更難聽的,連彭家自己人都這麼認為,因此彭仲慡也沒什麼反感。

  吳糾站在邊界很久很久,久到天色要黑了,潘崇拱手說:“王上,天色晚了,還請王上回驛館歇息。”

  吳糾點了點頭,說:“回去罷。”

  吳糾說著,往回走,踏上緇車,準備回驛館去。在不久之前,吳糾還不曾考慮這種離別的痛苦,似乎覺得沒什麼,畢竟吳糾這種人,將感情看的很平淡,然而真到了這個時刻,吳糾突然覺得,自己並非變得連自己也不認識了,他的心還是肉長的,看著齊侯勒馬遠去的身影,吳糾心中說不出的感覺……

  齊侯離開了楚國,楚國的隊伍也準備往回走,很快就回到了郢都城。

  他們剛到郢都城,魯國的回信也來了,吳糾沒空傷感齊侯的離開,讓人將文書呈上來,展開一看……

  魯公對於楚國扣押慶父一事,回答的話很敷衍,說慶父是天子使臣,代表的不是魯國,因此他這次出事兒,理應由天子負責任,和魯國沒有半分干係。

  魯公這皮球,一下踢到了天子的臉上,吳糾倒不覺得麻煩,就令人將這封文書送到洛師去,找天子問個說法。

  天子的回信也十分的快,都是快馬加鞭送過來的,吳糾展開書信一看,便即笑了,說:“胡齊果然應當器重魯國,因為周國和魯國分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原來天子的回話和魯國差不多,都是踢皮球,天子說雖然慶父代表的是天子,但是他是魯國人,他這種缺乏教養的作為絕對不是自己的授意,因此需要找魯國洽談這件事情。

  天子的皮球又踢回了魯公的臉上,而且天子做得比較絕,他怕魯公再踢回來,因此直接找了個辦法,讓魯公割地給楚國,還責怪了一番魯國和慶父這種影響不好的作為。

  魯公也接到了胡齊送來的責罰文書,並且要求自己割地給楚國,魯公一看,氣的差點直接爆炸了,將小寢都要拆了,地上碎了一片的東西,魯公還在砸東西。

  魯公上朝的時候也在發火,從主席上抄了東西就扔下去,也不理會砸到了誰,反正有人“哎呦”的大叫。

  魯公震怒說:“天子這是什麼意思?!我魯國這麼好欺負,任他捏癟了揉圓了這麼折騰?!”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勸魯公小心自己的話,小心被天子知道,魯公則是更生氣。

  魯公說:“我魯國的土地,已經割出一塊送給齊國,如今還要割地,很快我魯國就要四分五裂了!”

  他這麼一說,有卿大夫忽然來了辦法,說:“君上稍安勿躁,天子想要咱們魯國割地給楚國,無非是害怕楚國勢力大,不敢找他們的麻煩,申國如今是楚國的地盤兒,楚國和洛師也算是接壤,然而楚國的手,還沒有伸到我東方諸國來,咱們魯國可不怕他們楚國。”

  魯公點頭說:“正是,愛卿可有見教?”

  那卿大夫又說:“依小人愚見,君上您就割一塊地給楚國,楚國遙遠,根本無法派兵駐兵,就算派兵駐兵,也會馬上被打回老窩,這樣一來,君上再把土地割給齊國……君上想想看,齊國可就在咱們旁邊,有一塊土地,他能不笑納麼?到時候齊國和楚國爭奪這塊土地,咱們魯國就能坐收利益了。”

  他這麼一說,眾人都覺得挺好,但是有人也說:“小人聽說齊公和那楚王,昔日裡關係不清不楚的,讓他們窩裡鬥,這事兒……恐怕不行罷?”

  之前出謀劃策的大臣說:“昔日裡不清不楚的,是因為他們都是齊國人,那楚王昔日是齊國的大司徒,而如今他可是楚王,一個楚國一個齊國,又涉及地盤兒的事情,絕對會因為我魯國的一塊地盤而打得皮開肉綻,到時候,我魯國趁著他們兩國較勁兒的時候,攻打齊國,這樣豈不是一舉兩得?”

  他這麼一說,眾人都紛紛同意,普天之下,根本沒有不為了地盤兒打架的諸侯,就算這塊地盤離楚國很遠,但是楚國人也絕對咽不下這口氣。

  吳糾沒想到魯國這麼快就答應割地了,吳糾看著割地的條款,覺得有些不妥,魯國怕是有什麼後招兒。

  就在吳糾思量的時候,果然,就見身為莫敖的斗祁匆匆走進路寢宮,手中還拿著一份文書,說:“王上,大事不妙,魯國果然是陰險狡詐。”

  他說著,將那文書遞給吳糾,吳糾展開一看,剛想著魯國是不是有後招,結果魯國的後招就過來了。

  正如斗祁說的,魯公果然陰險狡詐,他先將土地割給楚國,條款都送來了,就準備會盟了,結果突然反悔,又將那塊土地割給了齊國。

  這樣一來,楚國和齊國就變成了利益衝突的國家,吳糾眼神一下就沉了下來,他明白魯國的意思,魯國是想要自己和齊侯對上,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

  斗祁說:“王上,這事如何是好?”

  吳糾並沒有表態,因為他也想知道,齊侯到底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吳糾當天晚上沒有睡好,睡著之後夢到自己在做老公餅,機械的一個一個的包餅子,包的很累很累,但是仍然包不完,仍然在包,然後將那些老公餅放在鍋里,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個金燦燦的小蘇餅。

  那些小蘇餅也不知怎麼的,突然就長出了眼睛鼻子,變成了一個個圓溜溜的小娃娃,還長得和齊侯一模一樣,就是可愛的縮水版而已,小蘇餅一個個蹦著,蹦的直掉渣,用萌萌的聲音喊著:“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吳糾一晚上盡做奇怪的夢,聽到耳邊有人在叫自己,這才張開了眼睛,就看到子清和棠巫已經捧著朝袍在等了。

  子清說:“王上,馬上要上朝了,再不起恐要遲到。”

  吳糾這才醒過來,也不管什麼低血糖了,連忙從榻上爬起來,匆忙洗漱,也沒吃口東西,匆匆往路寢宮的大殿走去。

  他進入大殿,朝臣們已經在列,行禮之後坐下來,吳糾都不需要開口,已經有人啟奏昨日魯國傳來的消息。

  一個卿大夫說:“魯國實在欺人太甚,明明已經將土地割給我楚國,文書都送來了,竟然突然反悔,又將土地割給了齊國,這成何體統,這是豈有此理!”

  他一說話,有很多人迎合起來,紛紛點頭說魯國陰險。

  吳糾聽著路寢宮像是蛤蟆坑一樣,大臣們紛紛議論,不由覺得頭疼,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淡淡的說:“那齊國的意思呢?”

  他這麼一說,斗祁就站起來回話說:“齊國暫時還沒有表態,恐是因為路途遙遠,因此消息還沒有傳過來,祁懇請我王早作打算,齊國離魯國近,我國離魯國遠,若是齊國的消息傳過來,可能已經晚了。”

  “是啊是啊!”

  “請我王早作打算!”

  “齊國一定會要魯國的土地的,這還用說麼?!”

  大臣們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吳糾頭疼的厲害,又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額角。

  不是吳糾不相信齊侯,魯公這次的計謀很得意,他挑起的是楚國和齊國兩國的關係,吳糾相信,齊侯絕對不會想要和楚國交惡,然而齊國的卿大夫們怎麼想?有一塊土地擺在他們面前,還是鄰邦的土地,吳糾看過了,這塊土地對齊國非常有利,既能屯兵,又能耕種,而且相當肥沃,有這麼一塊土地擺在齊國面前,就算齊侯不要,齊國的大臣能不要麼?

  就像如今,楚國的路寢宮雜亂無章一樣,吳糾相信,齊國的路寢宮也會如此。

  吳糾眼看著大臣們吵吵嚷嚷,淡淡的說:“就沒有其他意見了麼?”

  他這麼說,彭仲慡果然站了出來,拱手說:“王上,仲慡以為,魯國這種做法,就是想要我國與齊國產生隔閡間隙,再好從中牟利,各位卿大夫所言甚是,然而未免中了魯國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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