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齊侯冷著臉,聽著那大夫胡攪蠻纏,匽尚卻仍然不見動怒,拱手又說:“這位大夫,您的話,匽尚愚鈍,可不可以理解為……齊國前僖公和自己的妹妹霍亂宮闈,那麼一個霍亂恭維的國君,自然教導出來的是霍亂宮闈的臣子,請問這位大人,您和您的妹妹,可有什麼特別的關係麼?”

  他這麼一說,那大夫頓時臉色就青了,立刻說:“你!你血口噴人!君上,請給小人做主啊!”

  匽尚笑了笑,他這幾日調養的還不錯,已經顯露出俊美的容貌,平日裡冷著臉,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一笑起來卻有一種說不出口的風華,說:“小民失言,甘願領罪,但是血口噴人的不只是小民一個,請君上先治這位大人的罪,否則難服眾人。”

  那大夫一聽,更是臉色又青又白,說不出話來。

  吳糾一聽,這才放下心來,匽尚的嘴巴果然也是凌厲的很,而且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這一點還和東郭牙挺相似的。

  召忽也低笑了一聲,說:“誒,大牙,這個匽尚的嘴巴,跟你一樣臭啊,而且又臭又硬。”

  東郭牙挑了挑眉,湊過去一些,突然與召忽低語了幾句,召忽剛還笑著,結果臉色咚一下就紅了,瞪了東郭牙一眼,最後從牙fèng里咬出一個字兒來,說:“滾……”

  齊侯笑了一聲,說:“好,說得好。”

  那大夫徹底沒話說了,趕緊灰溜溜的坐回去,也不敢抬頭了。

  齊侯用簡牘敲著桌案,看起來百無聊賴的,說:“孤只是想聽聽水渠的看法,你們一個個卻顧左右而言他,非要孤點著名字讓你們說麼?”

  大司空已經不敢說話了,不過他心裡是極為不願意的,畢竟修水渠是要錢的,這麼大規模的水渠,那自然是花大錢的。

  按理來說,主持修水渠的話,大司空也可以從中撈一大筆錢財,畢竟所有的錢都要匯攏到他這裡,再往下撥款,但是大司空根本不想修這個水渠。

  那就是因為之前賑災的時候,賑災銀髮到他這裡,大司空已經揮霍一空了,做了幾筆假帳,假帳做的很假很假,只是填補一下而已,一眼就能看穿,若是再修水渠,齊侯難免會親自過問,那假帳還沒填平,很可能會被發現。

  因此大司空根本不想修水渠,但是這個時候又不敢再說話了。

  眾人一陣沉思,沒有人敢說話,這個時候東郭牙從席上站了起來,走到殿正中跪了下來。

  東郭牙行此大禮,眾人看得有些瞠目結舌,畢竟這個年代回話可不需要行下跪的大禮。

  東郭牙作禮之後,說:“君上,昔日東郭也做過修水渠的苦工,水渠一物,恐怕無人能比匽先生更了解了。”

  他這一說,齊侯便高興起來,終於有人應和自己了。

  然而東郭牙話鋒一轉,又說:“但修水渠,亦有三個弊端,其一是勞民傷財。”

  他的話一落,大司空可找到空子了,連忙衝過來跪在地上,說:“對對對,東郭大夫說的沒錯,勞民傷財啊!君上,這些水渠需要多少勞力和財力,如今齊國正在休養生息,可萬萬不能勞民傷財啊!”

  他的話說完,齊侯臉色就不好看了,召忽給東郭牙捏了一把汗,直衝東郭牙打眼色,不知東郭牙是犯了什麼病,齊侯這態度,是篤定要修水渠的,東郭牙卻上去撞霉頭,連召忽都清楚,這種事情應該私底下跟齊侯反應,也算是給足了齊侯的面子。

  東郭牙看到了召忽的擠眉弄眼,但是沒有走開,反而對他輕笑了一下,召忽急得不行。

  召忽著急也要起身,吳糾趕緊拉住召忽,說:“召師傅萬勿著急,東郭師傅定然自有打算的。”

  就聽東郭牙繼續說:“君上,東郭所說的勞民傷財,乃是一些不知情況的百姓,和一切愚人眼中的勞民傷財。”

  方才在一邊應和的大司空頓時差點被東郭牙給噎死,也是怪他沒看清楚形勢就衝上來說話,如此快的現世報就來了,啪啪的被打了臉。

  齊侯說:“哦?那你就具體說說。”

  東郭牙拱手說:“是……東郭年少之時家中貧苦,曾遊走各個國家做苦工,也見識過修水渠,東郭敢說,匽先生在這方面的建樹,在整個齊國,甚至是天子腳下,都是最高明的,無人能超過他。修水渠是一件好事兒,利於百姓,然而百姓沒有開化,他們連水井都不會用,還保持著出城挑水的方式,若是盲然修水渠,在他們心中,那便是一種勞民傷財的舉動。”

  齊侯點了點頭,皺起眉來,說:“那要如何處置這個事情?”

  東郭牙說:“東郭請君上在修水渠之前,做好輿論導向的問題,先正朝廷,後正百姓,多多宣傳水渠的好處。”

  齊侯點頭說:“是了,東郭師傅說的極是,這件事情,就交給大司徒去做了。”

  吳糾立刻站出來,拱手說:“是,糾領詔。”

  齊侯說:“東郭師傅所說的另外兩個弊端是什麼?請講。”

  東郭牙拱手說:“第二個弊端還是勞民,並非是從輿論方面,而是從修建方面所說,長久以來,只要大興土木,必然需要從朝廷或者司馬抽取士兵,水渠的工程浩大,若是抽取士兵,定然可以早期完工,但是這樣一來,會不會給一些居心叵測的國家,留下可乘之機呢?一些國家會趁著我齊國大興土木,占用士兵的機會,騷擾或撼動我齊國的地位,請君上考慮這一點。”

  齊侯聽著,又皺起眉來,匽尚也稍微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旁邊的東郭牙。

  吳糾也考慮過這個問題,若是大興土木,肯定要動用兵馬,萬一給了別的國家機會怎麼辦?如今齊侯正在尊王攘夷,齊國也在快速崛起,多少人視齊侯和齊國為眼中釘肉中刺,若有一個機會,大家還不蜂擁而上?

  吳糾思考了一下,拱手說:“君上,關於這點,糾倒是有一個法子。”

  齊侯笑了笑,看著吳糾的目光可就是不一般,比看旁人溫柔許多,吳糾被齊侯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一盯,感覺自己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吳糾突然想到了一個比喻,可能在齊侯眼中,自己是六個雞蛋的雞蛋羹罷……

  吳糾趕忙咳嗽了一聲,說:“動用兵馬,的確是勞民,君上可以試著從司理調人。”

  齊侯笑著說:“二哥,此話何講?司理有什麼人?”

  吳糾笑了笑,說:“司理的人很多,君上可以想想看,每年因為小偷小摸作jian犯科的人有多少?這些人犯事不大,進了牢房還要由國家養著,而很多人的小偷小摸不足以大懲罰,因此沒有任何損失,不如將這些人聚集起來,組織去修水渠,這樣一來,也可以節省一大批人力。”

  齊侯一聽,又笑了起來,說:“二哥的點子就是多,臧大夫,這事兒就由你來擬個方案,到時候呈給孤看看。”

  身為大司理的臧辰立刻站出來,拱手說:“是,臧辰領詔。”

  齊侯轉頭又看向東郭牙,說:“東郭師傅,這最後一個問題,在於什麼地方?”

  東郭牙皺了皺眉,表情有些嚴肅,說:“這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最嚴重的問題。水利雖然有百種好處,但是也有一種最危險的弊端,那就是堅固問題,縱是匽先生大才,能將水渠修的堅如磐石,抗拒天災,但是到底能不能抗拒人禍呢?”

  他這麼一說,滿朝都皺起眉來,東郭牙繼續解釋說:“水渠穿城而過,或繞城而過,用以達到灌溉和方便百姓的目的,水渠分流,可以抵抗功勞和乾旱,倒是如有居心叵測的人,這些水渠一旦毀壞,很可能會水淹城池,造成極大的損失。”

  齊侯聽到也皺起眉來,這的確是個問題,水渠修建好了,是可以抵擋天災,但是人禍如何抵擋,真有不軌的人給水渠動手腳的話,那麼後果會怎麼樣?

  匽尚聽到這個問題,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態,其實匽尚想過,給水渠動動手腳,或許可以減輕自己很多的負擔。

  楚王熊貲給匽尚下達的任務是疲憊瓦解齊國,他想要攻取中原國家的鄭國,齊國肯定會去救援,若是能疲憊甚至能瓦解齊國,那麼楚王熊貲的宏圖霸業,自然就有了良好的基礎。

  匽尚之前也想過,若是能直接殺了齊侯,一勞永逸,但是沒想到齊侯命大,這個法子用一次可以,用兩次就太多了,恐怕被發現。

  那麼就有個很簡單的法子擺在自己眼前,齊國的人,甚至是周天子的人,普天之下的人,絕沒有一個比匽尚更熟悉水力的,匽尚要在水力上做做手腳,簡單不過,還能愚弄旁人的眼睛。

  但是匽尚卻絕不會在水渠上做手腳,原因很簡單,匽尚是派來針對齊國朝廷的細作,而並非針對齊國的百姓。

  一旦在水渠上做手腳,後果不堪設想,最簡單的方法,把水渠建的淺一些,誰也看不出來到底怎麼樣,一旦放水,水從渠中磅礴而出,絕對能淹掉一座城池,足夠齊國受的。

  匽尚卻不想用這種辦法,雖然這個年代,國家與國家打仗再正常不過,春秋無義戰,春秋之中,也沒有一個正義的國君,但是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碰撞,為的是富強,沙場上你死我活,朝廷上爾虞我詐,那都是身為上層統治者的權利,在這個年代,哪一個統治者沒有受到過暗殺?沒有受到過威脅?然而匽尚不想把這種事情加在百姓身上。

  在匽尚心中看的很明確,朝廷是朝廷,百姓是百姓,若讓匽尚做假水渠,那是萬不可能的。為了報答楚王的恩惠,匽尚可以做細作,做小人,無所不用其極的謀殺國君,用最陰險的手段,最狠毒的計謀,但是絕不可能對百姓下手。

  匽尚還記得自己父親,在教導自己水力的時候,一直在說,作為一個司空,我們為的並不是國君,而是百姓,每年有多少百姓因為洪水和乾旱而流離失所?一條水渠能救下多少人的性命,身在朝廷,不只是需要學壞,學會爭鬥和廝殺,也需要學好……

  匽尚回想起這些,心中很是感慨,他不敢違背父親的遺願,就算在齊國做jian細,也是有所為有所不為,若能殺齊侯報答楚王的恩惠,匽尚寧肯被五馬分屍也會去做,但是若要在水渠上搞手腳淹死百姓,就算被五馬分屍,匽尚也不會去做。

  匽尚拱手說:“君上放心,堅固問題,匽尚自會挑選石料,設置水渠高度和厚度,以及走向,確保水渠是最堅固的,但是至於人禍的問題,這便不是匽尚的管轄範圍了。”

  匽尚說的很直接,說的也很對,水渠修建的再堅固,若是有人打算破壞,也是能破壞的。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