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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教士不等他說完就已經不耐煩地重重關上了門。

  盯著那扇雕刻著神徽浮雕的、冷冰冰的大門,葉少卿臉色越發陰沉,老陶不好意思地道:“我曾經得罪過主祭,早知道,我就不該出面,唉……”

  “算了,是他們見死不救,怎麼能怨你?”葉少卿重新將溫青澤背到背上,咬牙道,“不能在這裡等下去,先回去再說,如果菩提蓮不頂用,我只好去周老先生家裡求一顆赤照果。”

  老陶扶著二人下台階,蹙眉道:“且不說這樣珍貴的東西人家給不給,怕是那花還沒到結果的時候啊。”

  就在他們束手無策的時候,一道雪白的影子從樹影下緩緩走來,月光一點點驅散了它身上的黑暗,給它籠罩上一層神秘的銀色光華。白狐來到葉少卿面前,暗金色的橢圓豎瞳看了看他,目光又挪到溫青澤身上。

  “夜……”葉少卿才發出一個音節,就在白狐警告的眼光下住了嘴,轉而問,“你是不是有辦法?”

  老陶莫名其妙地問道:“這隻異獸還有這種能力?咦,它這麼長得這麼大了?”

  葉少卿打個哈哈:“那個……周老先生不是說它救過他麼?”

  “那哪能作數。還是另想他法吧。”老陶一路將他們送回城西的小院,又急匆匆趕回店裡尋找更多相關的典籍。

  客廳的掛鍾已經敲過十二響,葉少卿將人安置在臥房床上,不一會兒,枕巾就被溫青澤流下的冷汗浸濕了,嘴唇更是被咬的慘白,全身顫抖,每時每刻都在被巨大的折磨。

  葉少卿幾乎不忍去看對方強忍痛楚的模樣,只能將菩提蓮放在床頭,不斷用精神力催發它的生機,也僅僅是令溫青澤稍微清醒幾息,艱難而含糊地說了一句不要管他。

  “你有辦法救他?”葉少卿再次苦於自己沒有儘快習得高等神術。

  白狐蹲在床邊,強大的精神力順著爪子輕輕打入溫青澤的額心,檢查片刻,它頷首淡聲道:“這是意識海被污染留下的後遺症。辦法當然有。只需要對他意識海做深度梳理,然後清除污染源頭,就能根治。難就難在這是十幾年積累下來的沉珂,此人的意識海已經被侵染到了崩潰的邊緣,依賴菩提蓮之類的外物勉強壓制,但是終究有壓不住的一天。”

  葉少卿直接劃出重點:“你可以根治他?”

  夜錚瞅著他,慢悠悠地笑了笑:“可以是可以,但是,我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傢伙,平白作無謂的消耗?”

  “……”葉少卿一時無語,深吸一口氣,蹙眉道,“你也是教廷的人吧?世人把你們當成神明膜拜供奉,怎麼能對信徒見死不救?”

  夜錚冷漠而平靜地道:“你錯了,教廷只是神明的使館,世人膜拜的是神明而非教廷,既然神明沒有救他,我又怎能以神的名義替神明出手?”

  眼前這隻狡猾的狐狸可不是小教士那樣好糊弄的,心知這樣辯論下去也沒個盡頭,葉少卿認真地問:“你究竟怎樣才肯救他?我以徒弟的名義請師父救我的朋友,可以嗎?”

  夜錚微微眯起眼,笑道:“這話還算聰明,我可以救他,不過有個條件。”

  “說。”

  “我治好他以後,你要替我尋找恢復人身的辦法。”

  葉少卿不假思索地點頭:“一言為定。不過,你不怕我事後反悔?”

  一道幽藍色的火焰驀然升騰而起,室內的溫度驟降,白澤的虛影浮現在夜錚背後,跟著白狐一齊扭頭,深不見底的眸子注視著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重音,響徹在他耳邊,語調溫柔如同情人的呢喃,言語卻冷酷仿佛塵封的冰雪:“若你反悔,或者做不到,我便先榨乾你,再取了這小子性命。”

  第15章 精神交融

  夜裡忽有狂風起,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星辰,將月光也盡數掩埋起來。一道悽厲的閃電突兀地劃破了寂靜的夜空,電光將這座城市映得蒼白如紙。

  同樣蒼白的還有溫青澤的臉色,他的意識渾渾噩噩地沉浮在一片混沌和黑暗中,不見天光,只隱約聽見滾滾而過的雷聲,如急促的鼓點在他腦海中炸響。源源不斷的污濁之氣,裹挾著噩夢的碎片,綿綿不絕地向他的意識海發起進攻,一點點侵染原本的領土。

  恍惚間,他恍如重回十幾年前那個地獄般的夜晚,巨大的異獸張著血盆大口,獠牙下是無數絕望的哭喊和崩碎的肉塊,祭司和主教們在死亡的籠罩下前仆後繼,最後都成了廢墟中掩埋的亡魂,雖然那場可怖的獸cháo終究以教廷的勝利劃下句點,但是隨之而來的病毒和瘟疫,卻以更誇張的數字奪去了更多人的生命和家園。

  而他成了遺留下的難民其中之一,有時候他甚至想,如果那時就死去,就不用日夜忍受父母雙亡和兄弟離散的痛苦,也不必日日為意識海的折磨徹夜難眠。

  可是每當他想要放棄,半隻腳跨入墳墓的時候,兩個幼弟的音容笑貌,總會撥開黑沉的烏雲,給絕望中的他投下一束光芒,父母臨死前希望自己能找到他們,如果死在這裡,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那光束不斷擴展著,逐漸囊括了整片意識海,前所未有的耀眼和盛大,幾乎刺得溫青澤睜不開眼。

  那是從外界照進來的光亮,聖神、純淨、肅穆、莊嚴,轉瞬之間驅散了所有的陰霾,電閃雷鳴也消散得一乾二淨,那光亮在他的意識海灑下金紙般的光點,將他的意識浸在一片溫暖柔軟的霧氣之中,整個人變得舒適,平靜,如同重獲新生。

  “怎麼樣?”葉少卿寸步不離地等在床邊,注意著溫青澤的神情,從適才的痛苦不堪漸漸變得平和安靜,直到終於舒展眉頭,呼吸綿長緩和,他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想聽夜錚親口確認。

  “……沒事了,睡一覺就能恢復。”白狐的嗓音帶著一絲疲憊,慢慢從溫青澤身上爬下來,卻連跳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一頭栽進葉少卿的懷裡,尾巴和一對狐耳也失去了精神,懨懨地耷拉著。

  葉少卿心中一驚,萬沒料到這對夜錚而言是這樣大的損耗——是了,它自己的意識海原本就快要枯竭,好不容易靠自己的聖光養回來一丁點,為了救溫青澤這下又散了個精光。

  “夜錚,喂!你醒醒!”葉少卿剛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如果這傢伙為了救他的朋友一命呼嗚了,他只怕要難過一輩子。

  “對了,聖光!”他沉著臉,扒開那張經常以打擊他為樂的狐狸嘴,將自己的手指頭塞進去,顧不上被滿口利齒咯得生疼,可是情急之下,那時靈時不靈的聖光存了心跟他開玩笑,就是不肯冒出一星半點。

  葉少卿額上落下幾滴汗,陰測測地罵了一聲:“丫的再不聽使喚,有種就再也別出來!”

  “……小笨蛋。”白狐略略睜開一絲眼fèng,明明虛弱至極還不忘嘲諷,只是那聲音沙啞無力,語氣軟如遊絲,如果不是從一隻狐狸嘴裡說出來,叫旁人聽去,還以為是情人間的調情呢。

  眼下這要緊的關頭,葉少卿當然不會計較被罵,他反而還有些高興:“你醒了,感覺還好嗎?”

  夜錚勉強從他懷中仰起頭,冷淡地道:“不好。”

  葉少卿隨意地甩了甩沾滿口水的手指,無奈道:“那怎麼辦?那股特殊的力量我始終沒法運用自如,每次都是碰運氣……”

  “呵,聖光豈是隨隨便便就能掌握的力量?”夜錚拿眼尾懶懶地掃他一眼,緩緩道,“你把頭低下來。”

  葉少卿照做,卻見白狐伸出兩隻前爪摟住了他的脖子,腦袋靠在他耳邊,輕柔地道:“想幫我的話,就把意識海向我放開,記住,不要有絲毫排斥。”

  男人怔了怔,雖然不知道狐狸要做什麼,卻也知道這是極其危險的舉動,只要對方稍微有不軌的心思,瞬間就能破壞他的意識海,輕則變白痴,重則送命。

  葉少卿只用了一息的功夫,就決定答應它的要求,這傢伙雖然神秘兮兮,經常端著架子,偶爾還有些神經質,但他相信,對方不會傷害自己。

  他表現出來的信任,夜錚略微露出滿意的神色,爪子從頸脖處挪開,捧起男人的臉龐,湊到他的嘴唇邊,落下蜻蜓點水的輕吻——如果那樣的接觸算得上是吻的話。

  葉少卿還沒從唇上冰涼的觸感里回過神,忽而驚覺自己被狐狸精的舌頭舔了,可是白狐並沒有伸出舌頭,那樣親密的舔舐之感,不是從他皮膚傳來,而是來自他的意識海——白狐的精神力已經通過最親近的接觸方式,延伸到他的靈魂深處。

  與老陶對它建立精神聯繫時截然不同,或許是精神徹底敞開不設防,又或許是因為聖光同源的關係,精神力的融入異常順利。

  這種融合太過於奇妙,再華美的言語也難以描述,在這一瞬間,葉少卿甚至覺得自己的軀體也是夜錚的軀體,對方的一切也都是自己的,他的五感在無限延伸,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思想都能引起內心深處的共鳴。

  意識海中央,金光最濃郁的地方,他能清晰地看見一隻雪白的狐狸正團著尾巴臥在那裡,慢慢地舒展四肢,它的額心多了一痕金色的火焰,一對暗金眸子宛如兩顆璀璨的寶石鑲嵌在眼眶中,本該妖冶魅惑氣質,卻顯得高貴而聖潔,仿佛多看它一眼,都是褻瀆。

  然而葉少卿完全沒有冒犯的歉意,不但看了許久,還被蠱惑著上前摸了摸它的白毛,夜錚沒有反抗,或者無法反抗,只是在他的撫摸下,雙眼微闔,身體微微發顫。

  這奇妙的感覺僅僅持續了短暫的幾秒鐘,便於無形中散去,葉少卿定了定神,夜錚還是靜靜趴在他懷中,若不是它額心那痕焰紋尚在,他幾乎要以為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

  “咦,你的尾巴——”葉少卿兩隻手將白狐舉起來,於是尾巴自然軟軟垂下,然而那晃來晃去的,竟然多了一條!

  夜錚懶散地打了個哈欠,慢條斯理地道:“大驚小怪,你還是多關心一下你的朋友吧。”

  “溫青澤?他不是睡一覺就能好了嗎?”葉少卿坐到床邊,仔細瞧了瞧溫青澤的臉色,除了尚未恢復紅潤之外,一切正常。

  夜錚道:“是睡一覺,但是一覺睡上三五天也是可能的。”

  “……”葉少卿沉默地給了他一個“要你何用”的表情。

  夜錚悠悠道:“我方才只是用聖光碟機散了他意識海里的負面污染,想要他早點清醒,還需要做精神梳理。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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