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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雲亭拿起桌上已涼了的茶啜了一口,難得地竟是直言道:“那冀封托使者送來親筆書信一封,說要親自見朕,”抬眼見沈秋一怔,又徐徐添上半句,“以及軍中……一名名為沈丘的將軍。”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物,放在桌案上。

  竟是那金玉牌。

  沈秋見了這獨一無二的信物,便知此事不會有假了。心內一喜,當即脫口而出道:“時間地點可已然約定?”

  “有是有,只是……”段雲亭聞言挑眉看向她,唇邊忽然添上幾分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知愛卿何以如此篤定,此事不會有詐?”

  沈秋聞言一怔,一時竟無法作答。她知道自己之所以沒有任何懷疑,不過因為……對方是冀封而已。十餘年的相處,讓她深知冀封為人,即便不需任何理由,也能全然托信。

  只是她也明白,於段雲亭而言,對於冀封甚至是對於自己,都始終存摺幾番防範之意的。

  段雲亭見她半晌不說話,復又問道:“朕方才召集幾名將領商討半晌,尚無定論,卻不知沈愛卿以為,朕此番該不該去?”

  沈秋沉吟片刻,回道:“臣以為……不該。”

  “哦?”此番段雲亭倒是當真有些訝異了,他揚了揚眉,笑道,“若朕沒有猜錯,此事……不是愛卿一手促成的麼?”

  “誠如陛下所言,沈秋自視別無所能,唯有不擇手段冒險一試,以求讓西秦明白我東齊並無為戰之心,其中多有自作主張之處,願憑陛下治罪。”沈秋頓了頓,見段雲亭沒有說話,又接著道,“而此番冀封既然私下約見陛下及臣,其求和之意便可見一斑。如此良機,誠然其中可能有詐,我等卻不可錯失。畢竟如若事情有轉圜之機,便能免去一場戰火,得救的乃是黎民百姓,天下蒼生。”

  段雲亭聞言皺了眉,道:“你起初說朕不該去,方才又說機不可失,究竟是何意思?”

  “陛下不該去,”沈秋對他拱手一揖,一字一句道,“臣願代勞。”

  “你一人去?”段雲亭聞言坐正了身子。

  “是,”沈秋慢慢道,“縱然冀封為人坦蕩寬仁,理當不會做出背信棄義之事,但我等卻不可不防。此行陛下若去,便是拿整個東齊作賭,這賭注太重,臣亦不敢下注;若只臣換了一人前去,縱然東齊有加害之心,擒了區區一個將領,對陛下的大局也無足重輕。權衡利弊,此乃代價最小的做法,還望陛下三思。”

  沈秋說罷再度作揖,垂首等待著段雲亭的回答。然而段雲亭只是沉默,長久的沉默。

  一時間房內沒有任何聲響,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裡幾乎是落針可聞。足見他不僅沒有開口,甚至連動也不曾動一下。

  沈秋心懷忐忑地等待著,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到段雲亭站起身來,在簌簌的衣料摩擦聲中緩步走到她面前站定。又是長時間的空白,頭頂才響起一個聲音:“朕問你三個問題,你只需告訴朕是與不是便可,但……不可半分欺瞞。”

  “臣定當如實相告。”沈秋並沒有抬頭同他對視。

  “第一,”段雲亭卻仍是垂眼看著面前的人,道,“你獨自帶人前去面會冀封,可是想藉此機會離開東齊?”

  沈秋慢慢道:“不是。”

  段雲亭聞言不置可否,又道:“第二,你同那冀封……可是早有舊交?”

  沈秋聞言心頭一緊,卻終是如實道:“是。”

  段雲亭並沒有追問,甚至語聲沒有停頓,便接著問道:“第三,你……”然而一個“你”自出口之後,卻陡然頓住。似乎是遲疑了許久,竟是笑嘆道,“罷了,前兩個問題,朕都信你。這第三個問題,便待你歸返時再問吧。”

  此言一出,眼壓之意便是准了沈秋的提議。沈秋來不及細想這第三個問題中,究竟藏著什麼玄機,聞言當即拱手拜道:“臣定當不負陛下所望!”

  段雲亭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來,遞給她道:“這是冀封親筆書信,其中所約定的時間地點盡在於此。”

  沈秋伸手接過,還沒說話,段雲亭已經返身走到書案後坐下,一字一句地沉聲道:“沈愛卿,朕此番便再信你一回,”他頓了頓,目光隱隱變得深邃,“只是你要記得,你若有所閃失……朕會棄卒保軍。”

  沈秋抬眼同他對視著,只覺得那深沉的目光之中,竟是透著灼燒一般的溫度。她忽然不敢同他對視,便再度垂下眼去,道:“是。”說罷一禮,便要起身告退。

  “等等。”然而段雲亭忽然又叫住她。

  頓住步子,沈秋只得回過神來道:“陛下還有何吩咐?”

  “沈愛卿,”段雲亭慢慢道,“你可知每次提到那冀封的時候,你的神色都會變得有所不同。若是換了旁人很難不起疑心,你日後……記得多加留心。”

  沈秋一怔,還來不及揣摩這話的意思,對方已然一擺手道:“朕即刻修書一封回復那使者。時候不早了,愛卿明日還有重任在身,趕緊歇息去吧。”

  *****

  楚豐回到營中的時候,天邊已然現了幾許明光。然而他方一下馬,營中守衛便說太子已下了吩咐,讓楚豐回來立刻面見他。

  楚豐連氣都來不及喘,便匆匆往冀封帳中而去。遠遠地便見微明的天色里,唯有那一個主帳仍是燈火通明,想來竟是一夜沒有歇息。

  他不及耽擱,步入帳中,一眼便看見冀封坐在書案後,一手支著前額,正閉目養神。

  楚豐一怔,心道他竟並非因了辦公無眠,而是……等自己的回音等了一夜麼?

  他足下輕微的響動很快喚醒了冀封,冀封抬眼見來者是楚豐,眸光頓時一亮,當即站起身來,問道:“事情如何?”

  楚豐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交到冀封手中,道:“此乃段雲亭的回書,此事……濟矣!”

  冀封聞言大喜,拆開信匆匆看了過之後,對楚豐道:“這場仗自一開始,我軍中上下對東齊便是心懷怨恨。故而我此番只是私下約見段雲亭,若當中真有什麼蹊蹺,我自會有所決斷。”頓了頓,伸手在楚豐肩頭輕拍了一下,道,“後天你便同我隨行,今日辛苦你一夜了,便且去打點休息吧。”

  楚豐拱手領命,很快告辭而去。

  待人離去之後,冀封徐徐走回書案邊,將那折好信放了上去,輕嘆一口氣。

  縱然他同這段雲亭可謂是從未打過照面,然而真假虛實交錯間,有些事……終該有個了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最近好勤奮呀~o(≧v≦)o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臨行的頭一天,天色忽然陰沉了下來。

  冀封傳軍中親信吩咐下些許事宜,又向楚豐最後一次確認了準備情況,及至閒下來之後,才發現天色早早地便暗了。窗外漫天的黑雲猶如一層帳幕,鋪天蓋地地覆壓而來,濃厚得透不出一絲光線。

  冀封在窗畔立了片刻,便聽聞淅淅瀝瀝的落雨聲在黑暗中響起,漸至密集地練成一片毫無空隙的亂響。

  這時,守衛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殿下,二皇子來了。”

  “讓他進來。”冀封回過身子,便看見冀禪掀開帳門走了進來,肩頭因為沾了雨水,而留下一大片濃重的陰影。

  冀禪走到他面前站定,道:“大哥叫我前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以二弟對軍中事宜的洞察,心中怎會沒有數?”冀封淡淡道。

  未料他此番竟如此直白地點出,冀禪起初一怔,卻也很快面露無奈嘆地道:“怪只怪大哥什麼也不告訴我。”

  “二弟,你說……我為何不告訴你?”冀封走近幾步,看著他一字一句問道。

  冀禪靜靜地同他對視著,沒有開口。帳內昏暗的燈光下,他眸光深沉幽暗,卻也沒有一絲破綻。

  “罷了,此時說什麼也是白費。”冀封忽然又走了開去,嘆道,“明日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軍中上下便全權交付你打點,此事不要走漏風聲。”頓了頓,慢慢道,“待我回來的時候,你我兄弟二人,再好好談談吧。”

  冀禪聞言不語,只是默默握緊了袖中的拳。

  冀封似是也無心再將這個話題持續下去,便道:“沈將軍那邊可有消息?”

  “目前並無新消息,”冀禪抬眼朝黑洞洞的窗外看了一眼,回道,“既然那段雲亭識破我等計謀,派過去的不過數萬人而已,沈將軍如此同對方僵持,於我大軍而言倒也並無所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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