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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偶爾的回擊來得分外犀利,段雲亭蒙受打擊,臉也跟著綠了綠。不過幸得生而麵皮厚,很快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搖頭晃腦道:“在下明白你是因為心中嫉妒,沈兄不必隱瞞。”

  沈秋不以為意地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二人之間有那麼一刻的空白,似是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及方才的事。

  然而沈秋卻終於沒有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

  “那靜琬公主……對你並非是一廂情願吧?”憶起段雲亭方才望向遠處的神情,這個念頭便在心中盤旋著,揮之不去。以至於她是如此急於求證,卻又在心頭寧肯得到否定的答案。

  而段雲亭聞聲低頭看了看他,笑了笑,卻直言道:“實不相瞞,我確實……有過要娶她的念頭。”

  縱然早已猜到,但聽聞此言,沈秋心頭仍是止不住地一震。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果然……”

  “不過……”段雲亭收回落在她這裡的目光,抬起眼望向遠方,神情略微有些恍惚,“……那已是我登基前的事了。”

  沈秋看清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黯然,本想追問下去,猶豫之下,卻終是沒有開口。

  並非不方便追問,只是忽然……不願知道而已……

  “沈兄在想什麼?”而段雲亭卻驀地扯了扯她的手臂,偏過頭來看她。

  沈秋不得不極快地收拾起莫名的情緒,搪塞笑道:“只是沒想到,段兄也是個情種。”

  “過獎過獎,我若是情種,此刻便該妻妾成群了。”段雲亭搖搖扇子,不以為意。眼見天邊日已西斜,便道,“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去吧。哎,書房裡還剩著一堆奏摺……”

  然而他自顧自地走出兩步,卻意外地發現沈秋沒有跟上。

  回身正欲催促,一回頭,卻發現沈秋正怔怔地看著前方。眼光里有震撼,有訝異,有難過,有驚喜……太多情感混在一處,已非言語所能形容。

  這樣的神情,是自打相遇以來,段雲亭從未見過的。

  段雲亭快步走過去,伸手覆住她的手背,道:“怎麼了?”

  沈秋身子一抖,這才回過神來。她驀然抽了手,復又朝遠處看了看,這一次,神情里只剩下了失落。

  “沒事。方才一時走了神,這便……趕緊走罷。”她低垂下頭去,笑了笑,但到底有些勉強。

  說罷也不等段雲亭,便匆匆離開。

  段雲亭立在原處,回身朝她方才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卻見人流如cháo,縱是當真有過什麼,此刻也已然了無痕跡了吧。

  他收回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搖搖頭,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

  *****

  段雲亭雖承諾回宮之後要批閱奏摺,然而事實證明,他遠遠低估了那一堆奏摺所需的時間。

  時已三更,他對著剩下的十餘本奏摺,大大地打出了今夜的第二十個呵欠,淚眼婆娑地轉頭看向沈秋。

  沈秋立在一旁替他整理著批好的奏摺,神情卻分明有些心不在焉。段雲亭看在心裡,卻只做不知,片刻之後忽然撂下攤子起身道:“哎哎哎,朕困得字都認不清了,這些……呃……且留到明日再批吧!”

  沈秋知道以他的德行,說出這話不過是遲早的事。聞言一點沒訝異,只道:“明日還有早朝,陛下龍體要緊,既如此,便趕緊去歇息吧。”

  然而段雲亭卻未立即離開,卻是看著她問道:“今夜可是你宿值?”

  沈秋搖頭否認,道:“臣理好這些奏摺便也該回去了。”

  段雲亭“哦”了一聲,卻仍未走,在原地立了片刻,忽然一把按在沈秋面前的一沓奏摺上。

  不過,此時沈秋的手也正搭在奏摺上。於是,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他的手便“剛好”按在沈秋的手背上。

  沈秋本能地要抽手,但轉念一想,一個大老爺們被人抓了手,反應太激烈或許反而不正常?也許……他只是不小心按偏了位置?於是她忍了忍,沒有動,只是貌似淡定地抬眼看向段雲亭。

  段雲亭眯起眼,微微前傾了身子,細細打量著她的神情。過了一會兒問道:“今日在街上,你看見什麼了?”

  沈秋一怔,本能地垂下眼道:“沒什麼。”

  段雲亭聞言卻笑了,道:“你看看你這丟魂落魄樣子……能瞞得過朕麼?”

  沈秋不答,只是暗暗覺得他這話怎麼聽著怪怪的。

  “哎哎哎,像朕這麼關心臣下疾苦的皇帝,天底下哪裡找啊?偏生有人還如此不領情。”段雲亭待了片刻,無奈聳肩道,“罷了罷了,你若不願說,朕也逼你不得。朕先去歇息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說罷收了手,在沈秋肩頭拍了拍,伸著懶腰轉身出了門。

  見段雲亭離去,沈秋心底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她低下頭看著面前成摞的奏摺,指尖用力握住,心思卻已然南轅北轍。

  她從未想過,不過是看到一個同冀封相似的背影而已,自己竟會產生如此之大的震撼。

  不知為何,只是那一眼,便仿佛戳中了心底某一個最柔軟的部分,教她頭一次地,竟有些動搖。

  她不禁懷疑,當初那貿然離去的做法,究竟是對還是錯?不禁會想像,日後如若再見冀封,二人之間會是怎樣的情形?

  如果白日那見到的背影當真是他本人,自己是否會就此跟著他離去?

  思緒有些凌亂,牽扯出無數疑問卻又無法作答。心下卻也知道,落葉終究歸根,逃避不過一時之舉。縱然在此地已暫時落了足,自己卻終有回去的一日。畢竟此處的一糙一木,一人一事,到底不是自己的歸屬。

  卻不知為什麼,心底竟有了一絲不舍。

  她轉過身,靠坐在桌案上,低低地嘆息一聲。

  而房門外,段雲亭側身靠在窗畔,透過紙窗的fèng隙看著房內的情形,面色是少見的深沉。

  *****

  由於昨夜的消極怠工,段雲亭次日在朝上便可謂舉步維艱。

  工部尚書最先上前奏道:“陛下,前日大雨,不少宮殿出現漏水現象。關於修繕宮殿一事,臣前日已然在奏摺說明細則,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段雲亭愣了一下,在腦中實在想不起此事,便含糊笑道:“呃,此中預算朕覺得尚還有些不妥……再議、再議吧!”

  那工部尚書不依不撓,又道:“陛下請三思!房屋漏水,室內cháo濕,必將危及六部里存放的資料帳簿。臣摺子里所列的預算已然不能再低,若是再議,這般拖延下去,恐有不妥啊!”

  段雲亭私下只怪自己平日太隨和,把這些大臣都慣壞了,一個個都是直言犯諫的,脾氣還死倔。但他也知道,就此事而言,確實是自己的一時偷了懶,故回話的時候底氣便有些不足。

  “既然何大人這麼說了,那退朝之後你且來朕御書房一趟,箇中細則,咱們君臣二人再細細商議一回。”心下盤算著到時讓那工部尚書在門外待上三炷香的時間,自己趕緊看罷了奏摺再同他商議。

  但不幸的是,工部尚書方才作罷,戶部侍郎又站了出來,道:“陛下,減輕賦稅,勢在必行!只是不知為何,臣上的摺子,久久不見批覆?”

  段雲亭暗暗頭痛。這人是出了名的諫臣,耿直到段雲亭都有些怕他。好在他平素麵皮厚,反應快,縱然被陡然這麼問了,還能鎮定地清了清嗓子,裝作成竹在胸的樣子道:“劉大人所言極是,賦稅一事乎關朝廷安危,百姓疾苦。太重,則國庫空虛;太輕,則民生不濟;說起來,朕確是早有減稅之意的。劉大人摺子上所言耿直懇切,詳盡周到,正中朕的下懷,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容不得半分疏忽,故也不可急在一時。須得細細商議之後,再作決定。所以此事……劉大人若還有什麼提議,退朝之後同朕細說如何?”

  那劉大人聽聞此言,也只得依言歸列,然而退下之後過了很久才發現:陛下方才雖是說了一大通,可他具體到底說什麼了?

  應付完了各路大臣,段雲亭一見退朝,不由悄悄抹了一把汗。

  然而回到御書房還沒坐穩,那些朝堂上被他“私下約見”的大臣已然接二連三地求見。

  心下感嘆大臣們如此積極自然是好的,可問題是皇帝只有一個啊!

  哀嘆了幾聲,段雲亭趕緊下令,傳沈秋進來給他打下手。

  當沈秋撥開重重大臣擠進門後,眼見段雲亭對著一桌奏摺焦頭爛額,抓耳撓腮的樣子,便當即明白了此刻的情形。

  她忍住笑道:“看來陛下今日過得十分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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