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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重掌大權之後,段雲亭一改昔日荒唐作風,一夕之間一鳴驚人,成了個勵精圖治,廢寢忘食的聖明天子。

  起初那些朝中舊臣還頗有些不習慣,上朝奏本時都忍不住偷眼看他。然而段雲亭規規矩矩地坐在龍椅上聽著,聽罷內容,准奏的准奏,再議的再議,倒也處理得井井有條。

  於是群臣們紛紛含淚奔走相告:陛、陛下當真轉性了!

  但……這只是表象而已。這一點,沒人能比沈秋更清楚。

  這日退朝之後,她照例站在書案邊,替段雲亭打理奏摺兼磨墨。由於蘇逸當真被派去邊城收繳段霆均留下的人馬去了,故這段時日只剩沈秋一人受段雲亭的折磨。

  身旁沒有外人的時候,段雲亭便恢復了本性。此時他一手撐著側臉,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雙眼倒還是盯著手邊的奏摺。

  沈秋見他這副樣子,心裡實在很想損他幾句,但忍了忍,終於沒有開口。

  “哎哎哎,這些大臣也真是,朕如此日理萬機,他們還成天給朕找事,”正此時,段雲亭舉起幾本奏摺晃了晃,倒是先說話了,“你看看,趙大人彈劾朱大人強娶民女,朱大人彈劾鄭大人始亂終棄,鄭大人彈劾李大人豢養歌jì卻從不娶親,李大人彈劾葛大人家裡妻妾成群,這葛文忠倒好,直接上摺子說朕該成婚了!”

  沈秋聞言,心想前面幾人彈劾得雖不靠譜,但這葛大人所言卻是在理。你一國之君,如此年紀還不成婚,日後哪兒來的子嗣?但不知為何,這番話她在心底打了個轉兒,卻終究沒有說出口來。

  段雲亭拿眼睛瞥了瞥她,見她並不回話,便把奏摺往桌上一扔,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站起身來。

  “走,隨朕出宮轉轉!”

  “嗯?”沈秋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桌案上堆積成山的奏摺,遲疑道,“陛下,這摺子……”

  “放一會兒不礙事,”段雲亭笑著擺擺手道,“晚上回來,朕熬夜也一定批完,如何?”

  沈秋自然也不能說什麼,便只能換了一身便服,跟著他微服出了宮。

  洛陽城街市繁華,人聲鼎沸。段雲亭一身素白錦緞長衫,外面罩著鑲金邊的碧翠長袍,手裡搖晃著摺扇,此時已然換做一副風流公子的形象。而他姿態閒雅,氣度雍容,卻又絕非一般紈絝可比,故而在車水馬龍里悠閒地走了幾步,便立刻引得街邊少女紛紛掩口側目。

  段雲亭一臉受用的表情,卻偏生要裝作毫不知情,一邊走還一邊若無其事地感慨道:“哎哎哎,想想過去被人管束著,便連出個宮也要偷偷摸摸。到底還是今日這般自己做主,無拘無束的好啊!”

  沈秋默默地跟在他後面,滿心滿意只覺得他今日這身衣服……實在像極了一顆白菜。

  行至一家教坊前,段雲亭聽聞裡面傳出的歌舞聲,立刻頓住了步子。

  收了摺扇往裡面一指,看著沈秋道:“進去看看?”

  沈秋能說什麼?聳聳肩,只能跟著他往裡面走。

  段雲亭輕車熟路,進了門便尋了個靠窗的上座坐了,搖搖扇子道:“來來來,把你們這裡唱曲兒唱得最好的姑娘叫來!”說罷還一拍身旁的席位,沖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沈秋一招手,興致勃勃道,“沈兄還站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坐下!”

  沈秋僵硬地在他身邊坐下,只覺渾身跟爬了螞蟻似的,難受至極。

  老實說,對於這種鶯歌燕舞的溫柔鄉,她豈止是不曾進去過,便連聽也著實未曾聽過幾回。相比之下,打打殺殺的習武場對她而言,反而更為熟悉。

  很快,侍女端上了酒水和果點。段雲亭啜了幾口酒,滿意地點點頭,復又催促讓歌伎快快上來。

  沒過一會兒,一個淡衣女子抱著琵琶,終是盈盈款款地便走了出來。她在二人面前停下一禮,抬眼見了段雲亭更是不勝嬌羞地一笑。眼中情愫流轉,顧盼生波,看得沈秋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骨頭都蘇了半邊。

  及至坐下彈琵琶,更是每撥幾個音便要抬起頭來拋個媚眼。多數是衝著段雲亭去的,只在極少情況下偶爾照顧一下旁邊那個“不解風情”的沈公子。

  沈秋低頭看著酒杯里自己的臉,默默感慨:同樣是女人,差好多……

  段雲亭一邊閒閒地喝著酒,倒是照單全收,熟稔地同那女子眉來眼去了一番。時不時地心生感慨,還偏過頭來同沈秋低聲私語。

  “說實在的,此女曲子唱得一般,為人倒頗有幾番風韻。”段雲亭如是評價。

  沈秋哼道:“她方才媚眼拋得眼珠子都快飛出去了,豈能沒有風韻?”但話一出口,轉念一想,這與我何干?為什麼方才那語氣里似乎有點……氣憤的意思?

  有些心虛地轉頭看了看段雲亭,對方一面同那女子進行著“眼神交流”,一面還跟著曲兒打著節拍,想來十分忙碌,對自己方才的話應是無暇留意。

  低頭喝了一口悶酒,沈秋覺得自己還是不說話為好。

  不過一曲終了,面對滿場亂飛的秋波,她實在看不下去了。起身推說如廁,便逃也似地來到教坊門口透透氣。

  方一站定,便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自面前走過。

  而與此同時,那身影一回頭間,正好同她四目相對。

  沈秋原本想躲,但此時也已晚了,便只得硬著頭皮走上前去,低聲道:“靜琬公主。”

  段楚楚看了看她,復又移開目光望向她身後的教坊,末了垂下眼去,慢慢道:“他……在裡面?”

  此番相見,她竟好似驟然變得成熟了許多,過去眉間眼底那天真無憂的神情,此時已是蕩然無存。

  “是。”沈秋只得如實相告。

  段楚楚聞言自嘲地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沈秋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二人正尷尬之時,卻感到一隻從後面手拍在自己肩頭。

  剛一回頭,便見段雲亭走了過來,嬉笑道:“沈兄,正奇怪你怎麼突然沒了影子,原是勾搭上了……”

  話音在看到段楚楚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陛……”段楚楚靜靜地同他四目相對,一個字喚出口,似覺不妥,便只是沉默下去。

  段雲亭定睛看了看她,很快收了手,展開摺扇,若無其事地笑道:“看來趁著今日天氣好出來轉悠的,倒不止我一個。楚楚怎麼也有閒暇出來逛逛?”

  段楚楚聞言並不作答,只是抬眼看著他,目光里有恨意也有不甘。

  段雲亭分明看在眼中,卻只是移開目光,轉眼望向她身後跟隨著的一男一女。心知應是侍衛並丫鬟,便沉聲道:“今日公主既出來散心,你二人便需務必盡到護衛之責,若有半分閃失,唯你們是問。”

  二人對視一眼,不能叩拜,便只能低低道了聲“是”。

  段雲亭這才收回目光,看著段楚楚恢復了笑意,道:“既然難得出了宮,便多去幾處走動走動。有他二人跟著,我便也放心了。”說罷對沈秋一個示意,便要有意要走。

  “四哥!”段楚楚卻忽然叫住他,以一種沈秋不曾聽過的稱呼。

  段雲亭驟然停住了步子,卻沒有回身。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覺得……“御前侍衛長=全職保姆”這個公式好像成立了= =+

  2012.4.14,改BUG。

  ☆、第八章

  【第八章】

  “早知……會有如今恨你的一日,”段楚楚看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句說得艱難,末了語聲之中竟是添了哽咽,“當初……當初這第一聲‘四哥’,我便不該喚出口……”

  段雲亭沒有動,只是低下頭,輕笑一聲,慢慢道:“段霆均雖於我是敵,然而收你養你多年,於你的恩情我也自然明白。此番雖已封你為公主,卻也知這遠不能彌補你的喪父之痛。你若恨我便恨吧,這……本是常理。”說罷他不再停留,舉步便往前走去。

  段楚楚淚流滿面地在原地立了片刻,才慢慢轉身離去。

  沈秋立在原地看了她片刻,方才轉身意欲跟上段雲亭。回過身卻發現對方已然在長街的一頭立定,目光定定地落在段楚楚離去的方向,似已久久未動。

  她看著他,慢慢地走了過去,說不清心中是怎樣的感覺。

  眼見著段楚楚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之中,段雲亭收回目光,這才發現沈秋不知何時已然立在一旁,正有些出神地看著自己。

  段雲亭頓了片刻,忽然“唰”地一聲展開手中摺扇,轉過頭沖她揚眉一笑,道:“沈兄可是也覺得在下玉樹臨風,英俊過人啊?”

  沈秋猛然回過神來,匆匆收回目光,不自然地咳了幾聲。覺得有些窘迫,卻又不願落了下乘,便終於將埋在心底的話說出口道:“段兄著實自作多情了。實不相瞞,段兄今日這身行頭……實在很像一顆翠綠欲滴的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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